将这忧心满满的龙后送出门,白熠满怀心事往前头走着,忽一人站在他前头,一手挡在了他前额,软声道:“床!小主人,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白熠不由抬头看她一眼,这女子身姿曼妙,穿着清凉的很,一身水蓝衣裙,腰间微露着细腻的肌肤,一串澄明的珠链缀在腰间,漂亮得很。
而她的后头,却是一扇宽敞的贝壳,白熠微微疑惑,便探过头去看了看,唔,竟是个贝壳床,这贝壳后头乃是二龙戏珠的镂空花挡板,看着倒是雅致得很。
“谢谢你了,玉珠。”
那玉珠微微一笑,她性子柔和的很,口中又道:“小主人等下还是用些饭食罢,不然龙后可要伤心了……”
“恩,我先歇息歇息。”如此说着,他转身往那床铺处走过去,玉珠也应了一声,将四处的夜明珠以盖子盖了,待它们的光亮都不怎的耀眼了,这才出门去。
白熠还想着,那螣蛇姓甚名谁之事,如此想着,却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一觉醒来,便看着有一人站在自个儿门口,他一身绛色衣袍站在门口,脸上没甚表情,仿若个门神一般,正是龙王的贴身侍卫——陈昱。
说起他的身世还是蛮逗趣的,这人本是被仇家追杀,一路逃着,到了山崖处激斗之时便掉到了海中,心中本以为此次定是全无生路了,却没想到,这一路竟掉到了水晶殿中。
龙王见他身手不错,且与这龙宫也有几分机缘,便将他留在身旁,做了个贴身侍卫,并赐了他一颗丹丸,可延百年性命。
那时,白熠刚好过一百岁整。
“陈昱,你今儿怎的来了?”
白熠穿了靴子从床上跳下来,口中问着。
陈昱见他醒了,不由眉头微挑,口中只道:“龙王让我来此请少主人,一同去水晶殿。”
不过,瞒着龙后,对这小家伙来说,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白熠应了一声,伸手将外袍裹了一层,才道:“好,那我们便去罢。”说话利索的很,看着也不若以前那般畏缩的模样,倒是令陈昱唇角微勾。
一高一矮走在水晶殿中,众人见了频频行礼,白熠时不时扯出个笑脸儿,也令人惊讶半晌,也让他自个儿不由感叹——这家伙以往该是何等的无礼倨傲啊!
待过了游廊,一路到了偏厅前,龙王正在偏厅等着他们,至于为何不在正厅,大约是因为龙后出入正厅的频率较高些罢。
白熠行了个礼,口中只道:“父王,寻我可有事?”
“咳咳……咳咳咳!”
那龙王一口茶在喉咙里噎着,几乎没将自个儿呛死,翻了一阵儿白眼之后,这才重重将那茶盏往桌上一丢,口中道:“你个逆子,竟还敢问有没有事?!”
……这是每个父亲的必修课罢?
白熠心中如此想着,便也不说话,站在那便直直听着这龙王训斥。
故而,当龙王训得口干舌燥之际,不由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古怪,再看看这堂中站的白熠,便不由心中道,他今日怎的如此乖巧?
这疑问还在心中盘旋着,便听着这小崽子竟是开口说话了,且第一次不是与他顶着来的:“父王,此次却是让您和母后担心了,我昨晚想了一夜,我犯的错误不可姑息,您便罚我罢!”
龙王听着却是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堂中站着的团子,唇角抽搐着道:“熠儿,你莫不是傻了?”
被那个螣蛇吞了这么一次,竟变成了此番模样?他家熠儿什么时候说过此等的话?
白熠不由默然半晌,又道:“父王,我有一事相求,您既然说那螣蛇本事大的很,无人敢惹……”
他一双清澈眼眸看向龙王,口中又道:“那您便送我到他手下学着本事罢!”
龙王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家儿子一定是疯了,要么便是被那螣蛇给欺负傻了,到如今竟还想回那螣蛇洞里!
“熠儿啊!熠儿……父王错了,父王不该骂你……”如此,竟是给白熠认起了错儿,不由令白熠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你莫要再想螣蛇那老妖怪了,咱以后都不去他的地界儿,他总不敢来此将你一口吞了!”
听听这话……怂包地很,真心不像出自北海龙王之口。
白熠也有些不能直视这壳子的爹,便不由道:“父王,我所说的,俱是心中所想,并非口不对心之言。”
他昨夜想了一晚,左右想想,自个儿如今不过是个屁事儿不懂的小龙崽子,若想离了这北海去寻人——指不定没走出几里路,便成了人腹中餐。
若说安全,自然是在这北海之中待着,但他如今却是极为迫切地想要寻到饕餮的行踪,故而,并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如此想想,不会以龙子的身份来约束他的人,便只有那碧波湖那处的螣蛇了。
嗯,不只是自个儿,便是龙王去了,估计也不会给一分面子——十分不错的性格。
龙王坐在珊瑚椅上不由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后来才算是找到了嘴,皱着眉头问:“那你为何会选那螣蛇的地界?螣蛇性子暴戾地很,看不惯谁,便直接吞吃了,便连玉帝都难以压制他……”
“我自去了,便有全然的把握,他定不会吃了我。”白熠勾唇笑了笑,心中不由想起自个儿那护犊子的母后——除了螣蛇怕是也没什么人敢收下他吧?
“您便让我去罢,不然,待百年后我有一日要继任这北海龙王之位,却仍旧如同现在,抗不过一两只虾兵蟹将,那岂不是成了天界的大笑话?”
况且,自个儿与先前这龙子的脾性无半点相同之处,若长久待在此处,免不了会露馅,不若出去待上一阵儿,也有个借口细说这改变。
这话确实说的龙王心动不已,他以往着实是为白熠忧心,只是这龙崽子从来不学无术,且从未有什么进取心……
如今忽而对他说想要拜师,却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也着实令他头痛了。
龙王不由垂首沉思起来——他家龙崽子此次并不是无理取闹,相反说话倒是极为有理有据,但他自个儿心中却总有一股儿忧心。
恰此时,却忽听着外头传来些动静,便不由往外头看去,陈煜前头有个小虾兵,正在那处比比划划。
而听着这小虾口中之言,陈煜也是不由挑了挑眉,只道是:“那人现在何处?”
那小虾兵愤愤往那龙宫入口瞅了一眼,口中只道:“诸位兄弟正在那处拦着他,不过,他甚是无礼,竟要闯进来!”
陈煜这才点点头,口中只道:“你且过去,将他放进来罢,来者是客,没有如此挡着的道理。”
那小虾兵不由往里头看了看,又看了看这陈煜,虽陈煜是个人类,但这十几年,却也颇得龙王的宠信……
他眼珠儿微微一转,便应了一声,去了龙宫门口。
而龙王亦是来到了此处,那陈煜见了龙王与白熠,便将方才的事一一道来。
龙王不由吃惊无比,口中不自主道:“螣蛇的人来北海了?!”
白熠不由微微挑眉,心中道,这螣蛇派人来此是作何?
陈煜亦道:“正是,那门口小兵不懂事,将人拦了下来,却也说不清这人来此所为何事,属下已让他们将那小蛟龙带来此处了。”
那小蛟龙胆子倒是大的很,被三人齐齐盯着,依旧是抬着一张小脸,带着几分倨傲模样。
龙王首先问道:“你来本王龙宫求见,所为何事?是螣蛇大人,让你来此的?”
那小蛟龙抬了抬眼皮,却是道:“你这老头儿,话可真多。”直接将龙王噎了个半死,不观人面色,却又接着道:“且,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与你说这么多作何?!”
看龙王猪肝儿色的脸,白熠忍笑忍的痛苦,看那陈煜,也是一张英伟的脸已皱在一块了。
“那你说说,你是来我龙宫寻谁的?”
龙王绷着脸,口中又道。
那小蛟龙惊讶了半晌,而后才转过弯来,不由带了半分失望与半分惊讶,口中只道:“你的龙宫?唔,你是龙王?”话音还未落,自个儿便又嘟嘟囔囔道:“龙王怎的是这个模样?”
这一刀插的极狠。
龙王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他今日是穿的简朴了些,但也不会到让人认不出来的程度……
唔……一定是这小蛟龙太乡巴佬了。
他尽量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将声音放得沉了,只道:“螣蛇究竟让你来此作何?再不说,本王便命人将你丢出去,你连本王都不识得,说不得是假扮的!”
这话不由令那小蛟龙心中慌了几分,他连忙道:“我并不是假扮的!我,我是来寻你儿子的。”
他左右看了看,眼神落到了白熠身上。
“就是那个胖子!”
看官白熠无辜中枪——扎心了老铁!
第89章 被洗劫的猴儿
待那小蛟龙有一句没一句将此事原委说得清楚了,众人亦是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且不由道——螣蛇怎的派了这么个玩意儿来龙宫?当真是想引得两方厮杀吗?
白熠却是接话道:“父王,既然如此,那孩儿便即刻启程了,既那螣蛇也是有意收我,便不会有父王心中担心之事。”
龙王叹气道:“你出门在外,定要自己注意着,莫要再惹是生非。”
白熠点点头,却听他口中又道:“陈煜,你跟在他身旁,定要看好了他!再出了事,本王便唯你是问!”
陈煜弯了腰,口中只道龙王放心,他办事向来妥帖,若上次有陈煜随行,这龙孩子定进不了那螣蛇的地界儿,又何来被一口吞吃之事?
如此商定,几人便往外行去,龙王想了想,并未提起龙后,白熠也并未说,要与龙后告别,两人默契地很,将这个护犊子的女子避过了。
若龙后知晓了此时,定不能让白熠出这水晶宫的大门。
白熠还是不太习惯这个长条状的原型,且鉴于陈煜是个凡人,虽长久来沾了几分仙气,但出入北海,却也必得用避水珠。
故,两人不理那小蛟龙怎的翻腾,便用了避水珠,再水中稳步行走,也比平常出水多用了些时候,走了半个时辰,这才出了北海。
螣蛇的地界儿离着北海并没有多远,驾云过去,不过片刻之事。
令白熠未曾想到的是,这个螣蛇竟是不肯见他,那守在洞府旁的小蛟龙,见了白熠口中只道:“哟,你竟真的来了?”
他们本以为被老祖宗吞吃过了一次,这个怂包肯定再不敢踏足此处了,此时见了这小胖子,不免还有几分惊讶。
白熠撇了撇嘴,不与他一般见识,口中只问:“这螣蛇说要收我为徒,怎的如今却缩到了壳子里,不敢见我了?”
小蛟龙被气的不轻,愤愤然道:“你说谁缩到了壳子里?!”他伸手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片薄薄的玉简,直接丢在了白熠身上,昂着头道:“你也不看看你如今的资质,老祖宗说了,待你将玉简上头的东西融会贯通了,他自会召见你。”
四处微风习习,白熠手中的玉简却是微微温热,他不由一怔,便探入了一丝神识——这螣蛇当真将这壳子当做天才培养?
里头这些玩意儿,怕是要等个二三十年过去,他才能略入个门而已……
如此想着,便又听一旁的小蛟龙唤与他们同行的那只蛟龙,只道:“十九,你带他去那平月洞,让他在那修习,莫要扰了老祖宗!”
十九连忙应了一声,伸手便拉着白熠走。
白熠如今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是想,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学些个自保的术法,再去寻那人。
却未曾想到,这一拘,便要拘二三十年……
且此时还有这陈煜在此处盯着,他亦不能太过反抗,只得苦巴巴地去了那什么平月洞,不过再细想想,饕餮总不会二三十年便跑的没影,左右都是这样一个世界,便是寻个百年又何妨?!
如此想着,白熠心中放松了些许,不由观察起了四下。
只见这洞中无甚能用的,仅一蒲团,一灵台,也幸好,白熠是早早便辟谷了,如今会食那龙后的饭菜,为的也不过是口腹之欲。
他左右瞧了瞧,这地儿着实空地很,那名唤十九的小蛟龙走出去,便听着那石门轰隆隆响了起来,竟将他自个儿封在了里头!
这是何等的虐待?!
白熠无奈地紧,在这平月洞中转了两圈,却只能择了那小蒲团坐下,心中安慰自己道——无什么大不了的,他以往在父神跟前修炼时,便也不是十年二十年之数,通常是眨眼便百年。
此时,既然在此处了,到不若将一颗心静下来,好生钻研一下,这游龙究竟是该用何等的功法。
他平日用的是火,而这龙用的却是水,正正相反,他也需得好生琢磨琢磨。
他在蒲团上坐着,却是不知,这隔着一层壁障的那一面,便是碧波池,一个黑衣男子正饶有趣味地注视着他。
外头忽有个小蛟龙进来,只道:“老祖宗,山下的猴精送了些果子酿,老祖宗在此歇息,可要饮一些?”
只听那黑衣男人微微动了动身子,碧波池中水波微微荡漾起来,发出和缓的水声。
而他的声音却比这水声要更加低沉悦耳:“果子酿?那玩意儿无趣的很,你去问问他可有什么烈酒?”
那小蛟龙接了令,忙应了一声,便要急急忙忙往回跑,忽听着后头又传来一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