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心是铜钱大小的半球形,有三种颜色,黄、橙和红,半透明,上面裹了一层白白的糖霜,仅看外表就很有食欲。
“有苹果、橙子和山楂味,等葡萄也熟了,我再做。”
被她的情绪感染,赵三郎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每种颜色都试了试,酸甜可口又富有弹性,还带着浓郁的水果味。
“有几分巧思。”
“却不是我想出来的,”曹贵妃笑道,顺手给自家刷好感,“家里给的方子。”
赵三郎接过食方一看。
这字迹有些眼熟,好像刚在朝上见过……
他今天在朝上发怒,不全是因为姚晨那份报告,主要是气恼各部推诿,意见纷乱,拿不出具体章程,可也算是由姚晨引出来的吧?这小子倒好,这边点了把火,转眼就忘了自个玩儿去了。
又想起多年前朴家与曹家的破事,赵三郎觉得神奇,不知道姚晨是如何与曹家扯上关系的,要是被他的大理寺少卿知道,又会惹出多大的风波。
到时候他俩掐架,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罢,省得里外不是人。
这边,姚晨欢欢喜喜地写了信回家,将果胶及水果软糖的做法告知姚曼,由她承包了弟弟整个童年的糖果。
假期实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悠闲,画本已经没有存稿,下个月那一期还没有着落,虽然朴嘉言从不催他,可毕竟现在是朋友,不好意思拖着。
若是从前,他早就撒娇打滚耍赖偷懒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姚四郎说中了,年轻人火气旺什么的,姚晨最近总是做春梦,梦里面他液体横流与人啪啪打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身子着实销魂,熟悉又陌生,炙热填满了自己,吃得饱饱的,十分满足。而到了白天醒来的那一刻,又无比空虚,只能自己草草解决了。
嘤嘤嘤……他都多久没吃肉了……
有时候看着大金毛阳光绅士的表情,他就觉得内心罪恶。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躁动和欲求不满太强烈了,连带着姚晨最近画的图都透着点香艳。
他正画到王允施美人计(划掉)连环计,利用貂蝉离间董卓与吕布。
吕布在三国演义虽然是个炮灰,是只有武力没有头脑更无德行的反派,前期把主角刘备曹操他们打得灰头土脸嗷嗷叫娘,后面一路倒霉非常憋屈地挂掉了,然而这些不妨碍姚晨把他画得肤白貌美大长腿,将他当成理想中的完美情人。
现实中独守空闺,好歹二次元里实现一下自己的愿望吧。
先来一幅彩色正面肖像,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头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着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这些衣裳铠甲细节刻画得十分到位,又弓箭随身,呈纵马挺戟之态。
正合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接着是数张黑白特写,策马巡街的,早晨练武的,军营练兵的,还有亲自给赤兔马喂食洗澡的……总之怎么帅怎么画,怎么装B怎么画。
然后是貂蝉的出场,时人喜欢平胸(胸太大了还要束胸勒平),姚晨就很方便地自我代入了,将其与吕布的目光纠缠,肢体语言,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引人遐思。
同其他重要角色一样,给貂蝉绘了全彩小像:牡丹亭畔,月下美人,亭亭玉立,她黛眉轻蹙,似有无限愁绪,身姿不凡,如谪仙般清冷,高不可攀,让人不忍亵渎。
而在勾引吕布的场景里,貂蝉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舞者打扮,妆容极艳,却毫无低俗之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娇媚勾人的气息。
这样的反差,是刻画貂蝉的美色,也是剧情需要。一开始王允发现貂蝉对月长吁短叹,以为是她有了私情,后方得知貂蝉是忧自己所忧,实为胸怀大义之女子,遂设计一女献二郎,离间董太师与吕奉先,貂蝉自愿献身以报,万死不辞。
美人计嘛,本来就透着若有似无的香艳,吕布和貂蝉之间,眉目传情,欲语还休,一举一动都非常惹人遐想。画面又极具张力,表面郎有情妾有意,实则暗潮汹涌,杀机浮动。
再加上,前后气质的强烈反差,更突出了人物形象,美人又圣洁,又诱惑,充满冲突又毫无矛盾,那艳如桃花的笑容之下,偶尔透出一丝真实感情,引人纷纷猜测美人以身饲虎时内心是否害怕,是否动摇,对吕布是真情还是假意,脑补一番,更对她心生怜惜。
完成之后姚晨觉得自己像是高潮过了一般,把梦中情人睡了,精神上得到了无比满足,体力耗尽,又是废人一条。
姚四郎每回画本都能第一时间看到,这一期也不例外,他读完后神情复杂地对姚晨道:“你要是考虑画春宫,就没有其他画师什么事了。”
可惜画风独树一帜,极具辨识度,容易被人认出来,影响仕途。
唉,他做官真是可惜了……
“要是日后辞官缺钱,我会画的,你来负责销路。”
“一言为定!”姚四郎兴致勃勃地说道,他又欣赏了几遍,才将画稿给印书坊送去。
话说回治水方略,国之大计,上承历朝,下启百年。
朝廷不敢大意,议了月余,终于有了眉目。
当今励精图治,目光长远,意欲搞个大工程一劳永逸,不想漏哪儿补哪儿,临时跑断腿。然而国库空虚,处处要钱,无力承担如此巨大的工程。说白了是国家承担风险的能力太低,工程一旦启动,未来至少二十年就要被其绑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万一有个旱灾,某地叛乱,甚至外敌入侵,国家财政可能要崩溃,所以吵嚷不休。
小房相提出将工程分成数期,分河段依季节治理,这样既缓解了财政压力,有余地缓冲做其他事情,防备万一,也满足了天子的要求,虽然比预想中要慢,但天子觉得也能接受。
接下来首要就是考察水患之地,以解燃眉之急,后再徐徐图之。
至于派谁巡察,天子已经有了人选。
因为之前廷议太久,天子已经没了耐性,朝上很识趣没有异议都通过了,私底下暗暗交流。
朴嘉言他们知道,不过姚晨是谁?
第25章 农家子不想科举24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姚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懵逼的。
他不是坐办公室的吗?为什么要出差?
但圣命难违,姚晨还是领了旨意,收拾收拾与朴嘉言出发了。
出发前姚四郎十分不放心,赠他一柄匕首防身。
“路上有护卫,不至于遇上山贼土匪。”
“对付那匹狼的。”
“他要是对我不利,给我十把匕首我都反抗不了。”
“说的也是……那给你自刎用吧。”
“……”
“早点回来。”
“嗯。”
“画本还要更新呢!”
“……”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人,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在密闭空间和小狼狗独处,姚晨胡思乱想了一会,有点难熬,好像过了很久,实际很快他就睡着了。
……还真是很不同呢!
朴嘉言小心地把他揽到怀里,看他没有醒来的迹象,偷偷地凑近,犹如小奶狗在寻找主人般嗅了嗅,然后埋首到他的颈边,深深吸气。
凑近一点,再近一点,嘴唇在他脸上轻轻触了一下。
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像是获得了礼物的孩子,怀里之人睡得极安稳,他手指轻轻抚摸着白嫩的脸庞,滑腻柔软,很有弹性。
小兔子比以前瘦了些,慢慢褪去少年的圆润青涩,身体在抽条,展现出青年的风姿,像快要成熟的蜜桃一样,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年轻活力,青春无限,散发出诱人无比的香气。
朴嘉言舍不得把目光移开,看了一路,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这机会是他求来的,姚晨善制舆图,是个非常适合做这件差事的人选,本来天子打算着曹建领禁军护送,但朴嘉言怎么可能会让小兔子和居心叵测之人单独出门?
不顾圣人惊异的目光,求了情要陪姚晨跑这一趟,哪怕被当作和曹家积怨抢活儿也顾不得了。
在姚晨快要醒来的时候,朴嘉言把他扶回去,不让他发现自己抱了一路,免得引他不快。
不少人以为姚晨这个翰林供奉只是幌子,大理寺少卿才是真正的御史,毕竟官位差距摆在那儿,不可能颠倒过来后者给前者做陪衬。
大理寺负责审理全国重案要案,把这么个官员派出来,圣人是几个意思?
这就很引人遐想了。
水利工程有什么事情需要大理寺办的?第一联想就是贪污腐败。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科学考察,说不定就是打着考察水道变更的幌子查探贪墨大案。
有心人暗暗揣测圣意,利益集团互通款曲,想尽办法藏好自己的尾巴,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个别甚至开始心虚,躁动不安,暗中密谋。
“朝廷派出御史,你们说会不会因为那件事……”
“噤声,不要杯弓蛇影,账面做得很干净,他想查也查不出来。”
“那账房虽然死了,可他妻儿至今下落不明。”
“再去搜,尽快灭口。”
“要是先被御史控制住了怎么办?”
“我们从长计议。”
“对对,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试探一番……”
赶了二十多天的路,姚晨基本都是在马车里度过的,大概在为他到当地后实际考察积蓄足够的能量。
此时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北方更是干燥,他有点不大适应当地的气候,喉咙发炎,不方便说话,怕对地方各官员失礼,就自己和朴嘉言先带着扈从在河堤附近溜达,打算症状缓解了再联系。
此次出差,他的主要任务是绘制此地精确的黄河河道地图,以及往年的河道记录,除了考察河道,在现有的记录上修正外,免不了找当地熟悉水利的百姓,询问详情。
不想这落到别人眼中,就被解读成另一副样子。
“御史已经到了!”
“过了地界怎么没通知我们?”
“似在暗访,专门打听水利之事,看来他们已经对我们起疑了。”
“这如何是好?”有人惶急道。
“那账房的妻儿抓住了吗?”
“还没有……”
“废物!”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今形势危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姚晨要是知道,肯定觉得自己冤死了。
这日,探访村人的侍从突然来报,有人说附近有位德才兼备的隐士高人,离这里十多里地,路不远,就是要穿过一片山。
姚晨不大想去,求贤纳士又不是他的本职工作,而且人家都说了是隐士,找不找得到另说,肯定不喜欢别人打搅啊!可报信的村人言之凿凿,还说其擅风水能治水,姚晨就不能忽视了。
也许真的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姚晨一行人便乘车马,由那名村人带路,往山里行去。
半途路过一片野栗子林,此时是板栗成熟的时候,姚晨没忍住肚子里的馋虫,正好又到了用饭的时候,便下车休息,让人打了不少野生栗子。
栗子外面虽然裹了层刺,吃起来却也简单,直接整个儿扔进火堆里烤,待熟了扒拉出来,剥着吃,又香又粉又甜,众人也是没想到还有这等口福,一时间像秋游一样,欢喜热闹了一番。朴嘉言好歹没忘记正事,命人轮流在周围警戒,自己帮姚晨剥栗子,两手都是灰,姚晨又问带路的村人,附近有没有水源。
伪装成村人的歹徒:我上哪儿给你找水源去,黄泉路上忘川水够不够?
“郎君,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还是尽快上路吧!”
姚晨见他神色举止透着焦虑不安,心中起了怀疑,便给朴嘉言打了个眼色,一路上状况频出,一会儿说这边景色好要采风,一会儿又说栗子吃多了要下车方便,拖拖拉拉的,那人时不时抬头看天色,神情愈发焦急。
“郎君,小人想去解个手。”
“走远点。”姚晨装作不耐烦地挥手,实则带着人跟在他后头,那人果然形迹可疑,东张西望地似乎在找什么。
姚晨趁机从背后偷袭,用匕首抵着那人的脖子,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相貌,他压低声音,装作本地的山匪诈他。
“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你爷爷地盘上的羊也敢下手,捞过界了知道吗?!”
他这黑话说得娴熟,又模仿了当地口音,那人竟被唬住了。
“爷爷饶命!小的不过踩盘子,主事的已经拜过山头了!”
意思是他只是踩点的探子,幕后指使已经与当地的土匪打过招呼,得了准许便宜行事。
这就透露出很多信息了。
朴嘉言闻言脸色发沉。
首先,有人密谋行刺御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其次,歹徒不是当地盗匪,而是另一股未知势力——连山匪都要忌惮,让出地盘避其锋芒的势力。
还真是有意外收获,姚晨暗暗苦笑,一不小心遇上大案了。
“你、你到底是谁?”那人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谁能想到眼前这和小娘子一样娇气的玉面小郎君,黑话说得能把真土匪都骗过去呢?
“我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爸爸。”姚晨冷笑,审问了几句,让人把他捆了,塞住嘴巴防止他自尽。
他见周围人还有些疑惑,就解释道:“我叔教的,他说要是真遇到土匪,只要能说话,就尽量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