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抄啊!
因涉案金额巨大,皇帝亲判,首辅盖印,少将军执行。
郑把总主动请缨查抄其家产,完成了从走私犯到海关的完美进化,那侍郎最后也丢了官,因为当初反对开海禁他闹得挺凶,如今牵连进如此大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除了打击走私,姚晨还命军队沿海岸线巡逻,一是保护,二是监视管理;其实还有第三,即练兵,辽东也需要水师,绕过高丽能打女真,但这一点他还没正式和朝廷提,只和皇帝私下说了,就怕朝廷觉得他手伸得太长,十万士兵还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每次收到辽东的消息,皇帝都是喜怒不定,变化无常。
姚晨的信通常比较琐碎,像散文日记一样,有时一天写好几页,有时隔几天才两三句,攒到足够多就一块儿寄出去,信里的内容也比较随意,比如今天天气好,晒出的鱼干好吃,或者操练士兵发现了棵好苗子,当然里面也有一些正事,他会把自己做事的想法和初衷写下来,告诉皇帝我为什么想这么做,这么做能达成什么目的,也算夹带私货,潜移默化,影响年轻的皇帝。
皇帝极买账,每每收到这样仿佛闲话家常的信,他的神色就会柔和下来,像是一只得到安抚的小奶狗。
但是,每天暗探递过来的密报却让皇帝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尤其是姚晨身边多出一个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亲卫之后。
女子也有罢了,为什么他还要和男子争?
皇帝目前还没能往姚晨身边安插人手,主要是怕被姚晨发现马脚误会自己对其不信任,所以格外谨慎,也因此他至今未查明那对被姚晨带入腹中的姐弟的具体身份。
探子给皇帝呈递百里溪的画像,称画技拙劣,画像不及其风情之万一,又报百里溪常与姚晨同进同出,一起用饭,夜里秉烛议事,军中传言两人为契兄弟,但无实据。皇帝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生疼生疼的。
他嫉妒那亲卫能得姚晨垂青,更嫉妒其每天能伴姚晨左右。
皇帝醋劲大发,苦了身边服饰的宫人内侍,若非他尚有理智,否则连朝上的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百里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深深记恨上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营口的建设之中。
他算是亲眼见证了这个海港从无到有的过程,他第一次发现上位者并不是只会给底层民众带来压迫、剥削和苦难,还有建设与兴盛。
那弓着背扛货的苦力,那埋头剖鱼的妇人,那跟在牛车后面捡粪的孩子,他们虽然辛苦,却充满了生气,忙碌又满足,眼里有种名为希望的光。
这是在他原本的部落里不可能看到的。
他脑袋里思绪万千,脚上却没停,一路疾走,给姚晨报信。
“少将军,罗参将命我前来禀告,说是从南边来的货到了。”
姚晨立刻丢了正在写的公文,兴奋道:“走,去看看!”
百里溪也被引起了几分好奇心,少将军少有喜形于色的时候,亦步亦趋地跟着去瞧个究竟。
船上运来的,是由杜仲树皮和树叶熬制的杜仲胶,姚晨的鱼肉罐头,全靠它了。
鱼肉加工作坊只产鱼干,勉强收支平衡,姚晨对此是不大满意的。
在没有杜仲胶之前,他也尝试着做能耐久保存的鱼肉,这时候天还算凉,用油布泥封密封性虽然差一些,但还能保持长达两个月之久。他挑选了优质的鱼肉,加入酱料、醋、生姜等熬煮,煮得鱼骨松软细刺融化为止,再封入几十斤的坛子中,专供军中。反响非常不错,那些兵蛋子们本来一顿吃四个馒头,现在配着鱼肉和酱料可以吃八个了。
姚晨:这不是我的本意!本来想着有鱼肉吃他们别的能少吃点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还吃得更多了!
回到正题,随着气温逐渐回升,鱼肉的保存问题渐渐显露出来,他才想到用做罐头的办法试试,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批杜仲胶。
算上材料成本和运费,肯定是不能供军队了——那就是个无底洞——他决定做好之后卖到京城去,坑一坑有钱人。
既然走的是高端路线,姚晨就命人特制了一批小瓷罐和对应的盖子,瓷罐开口和盖子内部有螺旋纹路,互相咬合,加上杜仲胶,利用气压差扣紧之后密封效果特别好。
他做了香辣、酸辣、蒜香和咸香不同口味的,不知道皇帝喜欢哪一种……
第39章 名将不想打仗8
待皇帝收到鱼肉罐头的时候,姚晨已经瞒着所有人率领两千轻骑去鞑靼溜达了。
每年姚晨都会这么干几次,这次临出发前罗参将也竭力阻止,觉得如今少将军举足轻重,不应该轻易涉险,立于危墙之下,万一有个闪失,朝野动荡,整个辽东局势不稳,但拗不过姚晨。
“老罗,前面几年都没拦住,今年我为啥听你的?你就省点力气罢,帮我再去检查一下装备。”
罗参将:“那我顺便去杀头羊祭一祭。”
“……”这封建迷信的毛病是不能好了。
姚晨其实也是不想去的,真以为行军打仗是玩儿呢?轻飘飘说日行数百里,那意味着大腿磨破皮,屁股颠成几瓣,吃不上一口热的,晚上都得睁着一只眼睛睡。
可系统给的GPS覆盖范围有限,还不能转移,只有他一个人能用,当年也是多亏了它才能提前得知敌情,进行有效预判,最终反败为胜。每年若不查清楚鞑靼军队的动向,他就不能安心执行发展辽东的策略,万一搞到一半鞑虏打过来怎么办?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说,还劳民伤财。
他以前是以巡视为名,让老罗带着仪仗队伍吸引注意,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如今更方便,卫所以为他在港口,港口以为他在卫所,打个往返路程的时间差,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这次偏偏出了意外,以前他带走的都是精英旧部,姚晨这回加了个名额,把百里溪也带上了,觉得他出身草原,或许有用,同时也是试探,不知道他是否还心怀故国。
这时皇帝的探子盯百里溪盯得正紧,吃什么喝什么与什么人说话都要一一记录,大概皇帝觉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必须掌握情敌的所有动态。可那探子不知道啊,都要以为皇帝对百里溪起了别样心思了,暗暗感叹蓝颜祸水,美人误国。要是将来皇帝来个横刀夺爱,少将军不得不在忠君和挚爱之间做选择,那可如何是好?
探子已经脑补出一百二十集。
百里溪只是一名亲兵,行踪比姚晨好打听多了,可他离开港口后就失踪了,同他一块儿的少将军也不知所踪,当即上报,皇帝立刻察觉到不同寻常,他怕走漏风声影响大事,也没有对任何人提,不敢轻举妄动,只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密令,借口有人参姚晨拥兵自重,令其立刻上自辩折子。皇帝整个人憋得上火,嘴上起了燎泡,太医对着皇帝这急火攻心的症状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什么大事能让皇帝急成这样?朝廷是不是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了?
太医做不到治本,只能劝慰皇帝静养修心,用龙胆泻肝汤去肝火,勉强控制住病情。
姚晨带着轻骑直入鞑靼复地。
什么粮草辎重都没带,区区两千人马,若是被人发现咬住,就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百里溪都为其胆大而心惊,其他亲卫却似习以为常,训练有素地轮番休息,值守探路,悄无声息。
而少将军也不愧用兵如神之名,他们一路行来竟是什么大股敌军也没遇到,有不幸的牧民或小部落遇上,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百里溪也有所斩获,战场上只有生死,若是心慈手软放跑一个,死的可能是他们全军。
也是在行军和杀戮中,百里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融入了亲卫队,有人愿意跟他分享一块干饼子,在他守夜打瞌睡的时候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他也帮人在方便的时候把过风,还学会了骂娘。
眼看一天下无双娇艳无比的美人受变成满口脏话动不动操刀子上的兵痞,姚晨觉得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行没什么意外,鞑靼的军队动向与密报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牧民们世世代代游牧,不同季节在不同高度的草场间迁徙,携子女亲属帐篷,组成队伍,赶着畜群,逐水草辗转而居。
这时正是牧草肥美的时候,牧民们忙着转场放牧,没有心思南侵,哪怕部落首领想起兵,也得考虑底层牧民们的意见,就像农耕国家起战事也尽力避开农时一样。
从春到夏,大部分牧民都往高处地带走,这段时间是牲畜抓膘增壮增长的绝佳时机,牧民们都专心放牧,鲜有他顾。因此,姚晨避开山地阳坡带这样的春牧场以及附近的道路,基本可以躲开大部队,偶有意外也是有惊无险,在两股势力中悄无声息地潜行溜走。
待过了夏天,就是另一种光景了。夏天一过,天气就会很快冷下来,高山开始下雪,牲畜必须向下转移。
百里溪也曾在秋天雪赶羊,赶到秋窝子,或者回到春草场,若不及时赶到,牛羊就可能掉膘,前半年就白忙活了。冬天就更难熬,大部分地方有厚雪覆盖,而权贵又霸占着最好的草场,地面冻得硬邦邦,上面什么都没有,和他当时的心一样,空荡得令人绝望。
“留神,不要掉队。”旁边的亲卫低声提醒了他一句,他连忙御马跟上。
朝廷在鞑靼也安插了密探,据情报,鞑靼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各部落争权夺利,政权主要领导人是太师阿鲁台,汗位上坐着的是傀儡,这阿鲁台也是一代枭雄,他专权擅政,时至今日已经先后拥立三位可汗。
要不是他对我朝敌意太重,总是袭扰边关,姚晨也不大想和他过不去。互相尊重,和平相处,共同进步不好吗?
姚晨想着临走前给鞑靼留一份礼物,贼不走空嘛!亲卫们对他的阴险卑鄙(划掉)足智多谋早已有数,熟练地扮作草原士兵,偷袭敌对部落,劫掠一番,还“不小心”留下了活口或证据,加重部落间的嫌隙和仇恨,让他们彼此牵制,互相损耗。
看情形鞑靼内部会乱一阵子,这一年不会南下。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万一阿鲁台想转移内部矛盾,心血来潮发兵,姚晨也不可能毫无准备,毕竟边境日日有卫兵守卫巡视。
姚晨一回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就立刻被罗参将请到军帐议事,看着那道密旨,他有点懵,皇帝应该很信任自己才对呀,上一封信还亲亲热热地说想我什么的,怎么突然就变了画风,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啊……
他还在奇怪皇帝怎么就下了这么一道旨意。紧接着第二道也来了,隔着千里之外,都能感到皇帝的火气。
大意是你死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回信?反了天了,真当将在外君命是个P吗?!
姚晨一想,皇帝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担心他遇到危险,又着急自己一无所知,被气得跳脚。
因为密旨里什么具体的内容都没有,充满了类似于立刻马上的字眼,感觉是恋人在责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都一分钟过去了怎么没有秒回?是不是给我设免提醒调静音甚至拉黑了?
姚晨有种交了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友的错觉,同时也惊讶于这狼崽子的敏锐,他手下的探子可以啊,自己瞒得那么死的消息都被探查出来了,有机会要切磋学习一下。
探子:并不想,求放过。
“少将军,您要不要先回折子?”罗参将看姚晨两天了都忙着检视军队,没回旨意的意思,暗暗着急。
这两天姚晨频频出现在人前,就是为了展示给暗中的探子看自己平安无事,皇帝的旨意回不回都没这个必要了,至于安抚皇帝的情绪,他有更好的办法。
姚晨道:“待这批罐头出货了,我亲自送去京城。”
“你才回来没多久……”这也太辛苦了。罗参将虽心疼,却也知道当面陈情更有效,没有更好的法子。
“到了皇宫就能休息了。”
罗参将觉得少将军为了安慰自己什么谎话都敢说,皇宫就是龙潭虎穴,能休息得好吗?他把叹息吞回肚子里,命人安排去了。
皇帝收到姚晨已经顺利回到卫所的消息,其出入校场检阅兵卒,与平时并无二状。
他接着又开始担心,自己之前的措辞是不是太严厉了?有没有让他的将军伤心?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怀疑他呢?天啊!万一他知道自己派了许多探子监视他的行踪……
他一定生气了,失望了,不理自己了,连他的信都没回。
皇帝上完早朝,消沉地回到寝宫,宫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悄悄退下。
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因为他的贴身内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引起他的注意后,视线频频往后面扫。
皇帝扭头,发现暖房的榻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大步冲过去,又突然顿住,矗立在床边。
他闭眼,又睁开,呼吸急促起来,小心地捏捏碰碰面前的人,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梦境。
“少将军说不许我们通报,要给您一个惊喜,但大概是赶路累着了,说休息一会儿,结果就睡着了。”说完内侍就识趣地退下了。
没了旁人,皇帝再难克制住自己的笑容,傻乎乎的,他紧紧握着将军的手不放开。
皇帝的火气刚下去没多久,就很快又上来了,不过这回是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