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温如瑾释放精神力的那五分钟里面,他就已经发现了那栋秘密小别墅,不过他没有刻意地提醒警方。一则他不能多次这样做,容易露馅,二则他相信警方没有网友们想象得那么无能。
所有的一切都完美落幕了,就是他本人,可能没几年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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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文星找上门来的时候,温如瑾已经几乎把后事都安排好了。
“温哥,你怎么回事啊?我大哥说你之前叫他帮忙找职业经理人?”司空文星是急匆匆地从警犬训练营请假出来的,来得很急,满头大汗。
温如瑾给他开了门,又给他抽了纸巾。
“你竟然在家?你最近没手术吗?”司空文星觉得事情不大对劲,按道理他温哥那么厉害,手术应该是接连不断的。
温如瑾脸色不大好,咳嗽了几声才回:“我不能继续主刀了。”
他说的很平静,但是这句话对于司空文星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他震惊地擦汗的动作都停了。
“到底是怎么了?”
“器官衰竭。”
司空文星下意识地连纸巾都没拿住,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地问:“哪个器官?有没有登记?目前有开始配型吗?”
温如瑾无奈地说:“你不要那么紧张,先坐下来。我又没有说不告诉你。我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之前投资的项目都在正常运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找你哥帮忙推荐职业经理人就是为了有人帮我打理这些项目。之前说好的你是投资,我所有的投资项目你都有占股,股权转让书已经先交给你大哥了。”
司空文星有些怒了:“我不是要听这些!”
“空中医院的运用也步入正轨,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扮演主导的角色,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以及一个投资人。汤姆是整个空中医院运营的管理者,他经营得很好,目前已经将医疗意识成功普及了整个西南地区的偏远山区,为穷苦人家进行的免费手术成功了六百多例……”
“温哥!”司空文星这回是真的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了,他喊了一声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司空文星哽咽着问:“到底是哪个器官?有那么严重吗?找到匹配的器官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于是温如瑾又给他抽纸巾,平静地说:“全部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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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文星离开温如瑾家的时候,感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灰暗的,空气都压迫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了。
难受至极的他红着眼睛跑去找他大哥哭了一顿。他大哥心情复杂:“文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只是……先走一步,不要太难过,至少你没有交错朋友。”
“可是他要死了,大哥,他要死了!”司空文星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打嗝一边给自己灌酒,“器官衰竭,全部!全部!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他那么好!他那么好,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别人,他付出那么多,为什么啊?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注定了是不公平的?老天没眼!!!”
隔日司空文星就恢复了过来,一边冷敷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睛,一边说:“大哥,你把温哥给我的股份都捐给青鸟空中医院吧。”
男人闻言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文星长大了。”
……
温如瑾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做手术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出现虚弱的状况,目前应该知道他情况的人都知道了,众人都是唏嘘不已,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温如瑾自己倒是适应良好的,他生来感情稀薄,不会大喜亦大悲。倒是司空文星那孩子太伤心了一些。
司空文星再一次跑来找温如瑾的时候,牵来了一条特别的黑狗子。
第20章 第 20 章
那是一只狼青色的昆明犬,它体格强壮,肌肉流畅,目光炯炯有神,被司空文星牵着,乖巧地贴着司空文星的腿走,绝不会随意靠近路人,更别提不小心碰到路人了,当然,这只昆明犬也非常懂事,它已经做到完全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忽略的地步。
温如瑾看着它被司空文星牵着过来了,蹲下身来认真地检查着这只昆明犬的前肢。是的,这只昆明犬被截肢了,它之所以能够吸引路人惊奇的目光,就是因为他是靠着后肢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温如瑾就断定了这只昆明犬负伤就在不久前,截肢手术很成功,现在两只前肢的伤口都已经长了皮肉覆盖住。这样一只强壮的狗儿,却有着小木棍一样的前肢,还学着人的模样艰难地走路,看着就让人心酸。
司空文星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有些尴尬地说:“这是火线,它在上次执行任务中被歹徒炸伤了前肢,现在已经提前退役了,但是它的饲养员已经老了,也没办法照顾它。我……我向上面申请了将它领养,只是、只是最近有些忙,温哥你不是也打算休息嘛?火线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温如瑾看了他一眼,没有揭穿他这拙劣的借口。倒是火线,似乎是听懂了司空文星的话一样,冲温如瑾呜呜了一声,tian了温如瑾的手一下。
520看到这个情景已经笑喷了:“这是你的小老弟怕你活不下去,找条狗来激励你要好好活着吗?”
温如瑾心想他其实没那么脆弱的,不过,反正也做不了手术,项目也已经交给了职业经理人,空中医院那边也没有非他不可,他现在还确实是挺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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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饭之后,司空文星死皮赖脸地要在温如瑾家住下。
温如瑾有些无奈,他这栋商品房其实占地面积不大的,当年养父母也就是买了两房一厅,司空文星留下来就得睡养父母那一间房了。
“行了,别一脸要哭的样子。”温如瑾无奈地说:“你自己在我衣柜里找衣服,看看有没有能穿得上的,浴室随便用,睡我房间。”
司空文星已经自发在温如瑾的衣柜里挑挑拣拣了:“哦,那温哥你睡哪?”
“睡我爸妈的房间。”
见司空文星一时半会估计是没办法从他那单一的衣服里面挑出顺眼的了,温如瑾也懒得理他,牵着火线摸了摸它的狗头:“火线,我带你去阳台洗澡,走。”
火线乖乖地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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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司空文星又说什么“咱哥两好久都没一起喝两口了,来,今晚不醉不归。”
实际上就司空文星自己在给自己灌酒,两人坐在不如何宽敞的阳台上,火线蜷缩在两人的中间,尾巴一扫一扫的,偶尔扫过温如瑾的脚背,带来毛刺刺的感觉。
司空文星喝着喝着就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还不往给自己灌酒。对于他这样子,温如瑾确实是很无奈,他在每一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长,而原本就淡漠得很,自然很少与人深交,也不会有谁会因为他即将离去而跑到他面前悲伤地大哭特哭。
“温哥,嗝……真的,没办法了吗?”司空文星又喝了一口酒,迷迷糊糊地说:“不就是器官衰竭,换啊,换器官不就好了!”
“说什么孩子气还幼稚的话?你自己也是学医的,全部器官衰竭什么情况你会不明白么?”温如瑾是没喝酒,只是拿着白开水和司空文星干杯,他一手摸了摸火线的耳朵,想着火线这样靠着后腿走路也不行,这本来就不符合它的身体结构,负荷太大了容易再一次受伤。
明天就给火线设计一个装了轮子的前肢轮椅吧,温如瑾默默地想,要不是现在的科技不行,他分分钟能给这只英勇的小英雄撞上机械前肢,完全和骨骼不会有排斥,还可以修复外表的那种。
司空文星瞅着满天星辰,倏地笑了一下,好像已经悲哀地放弃了一样,最后他问:“就算是……那样了,也得好好过下去吧?手术还得做下去啊!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温如瑾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行,器官衰竭导致我身体不定时会出现很多意外状况。上一次的手术,我手抖了一下,虽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手术也很成功,也没有人看出来,但是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我没办法完全地控制自己的手。”
“所以你当机立断地决定不再手术了?”司空文星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盘腿坐地上,又把火线给捞了过去,抱在了怀里。火线大概是察觉到他难过的心情了,呜呜咽咽地凑近他的脸,蹭了一蹭。
“小时候吧……我不知道自己家里到底多有钱,爷爷爸爸叔叔他们到底多厉害。直到有一天,我摆脱了保镖,跑到一个小超市里,有个小孩喃喃自语地说‘现在攒了十块钱,还差二十九块就可以给妹妹买芭比娃娃了,加油!’。”
“我当时都傻眼了,竟然会有人三十九块钱都没有的吗!?我每个月的零花钱那都是无限额的卡,我压根不知道还有东西三十九块钱就可以买到了。”司空文星挠了挠头,“后来又长大了一点,发现家里对我和大哥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四处飙车四处浪的时候,我大哥要跟着父辈参加各种会议,各种宴席,处理公司事务……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我大哥不行,他只能娶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
“我的自由都是我大哥在前面顶着我才会有,所以我决定要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结交自己想要结交的人,活得快活、恣意一点,但是没想到,我好不容易认真结交一个人,还把他当兄弟,这个人居然就决定跑路了!”
说到这里,司空文星又哭了,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火线给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呜呜咽咽地又是tian又是嗅又是蹭,老半天都安抚不好。
温如瑾认真地说:“不要因为失去了某个朋友而觉得悲伤到难以自已,朋友只能陪伴你走一段路,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朋友,像我、或者像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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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司空文星制定了全球旅行计划,要拉着温如瑾去旅游,按他的想法,反正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咽气了,那咽气之前不如好好玩一玩,可是温如瑾拒绝了。
司空文星很是哀怨:“上次那个闻高扬的演唱会,我们都没能去呢!”
闻言,温如瑾的动作顿了一顿,摸了摸趴在自己大腿上的火线,眼神都柔和了一些:“那你下次有空,带上火线一起去。”
司空文星给他气得翻了个白眼。
温如瑾最后的这几个月里,还是留在了养父母留下来的商品房里,他在总结自己的手术经验,虽然他的每一场手术其实都有视频记录,但是很多地方,可能还需要他自己来总结。每个医生的操作都是不一样的,想法也是有区别的,他希望自己的经验可以对后人有一些帮助。
除了每天待在房子里整理这些东西之外,温如瑾也就是带着火线到周围活动活动,日子过得平淡又乏味。
在他将自己的手术经验整理成书的之后没多久,他就察觉到自己可能大限到了,那一天火线很粘他,几乎是一整天都靠着他,那双大眼睛忧郁而悲伤地看着温如瑾,温如瑾甚至看到它眼眶都泛出了泪光。
他抱着火线,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司空文星打了个电话。
……
温如瑾,男。著名医学家,著名心脏外科专家,一生主刀心脏外科手术近两千台,无一失败,被誉为“医科圣手”。伟大慈善家,一生积蓄皆捐献给慈善机构……青鸟空中医院总发起人,hua国医疗下乡的领军人物,英年早逝,终年29岁,死于器官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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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的灵魂碎片融合的感觉怎么样?”520迫不及待地问。
温如瑾微微颔首:“很好。”是的,融合自己的灵魂碎片,那种感觉,简直就是妙不可言。他一直觉得自己就算是有所缺失也没什么关系,现在才知道,那可能是因为习惯了有所缺陷,所以忽略了自己的不舒服,而现在,就像是缺失的某块拼图突然就回来了,那自然是好极了!
“去下一个世界。”
……
瘦弱的男生被关在昏暗又肮脏的蹲坑厕所里,他惊慌失措地尖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听着声音就似乎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但是外面的那群人,却因为他的求救而更加得意,甚至是更加享受到了ling/虐的kuai感,恶意的嘲讽铺天盖地而来:“听到没有,那垃圾求救呢!”
“放个屁,放桶水下去还差不多!”
一桶冰凉又带着异味的水从天而降,将被关在厕所里的男生浇了个透心凉。
温如瑾睁眼就面临着现在的情况,冰冷又带着异味的身体,外边恶意又放肆的哄堂大笑。
他垂眸,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