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卤味咋这么香哩, 镇里也不是没有卤味店,就没这股勾人的香味。”
“快点卖吧,我饿着肚子来的,就为了吃口肉夹馍。”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路过,瞧着这铺子的热闹,好奇的瞄了两眼,待浓郁的卤香飘进鼻间时, 脑子管不住脚,眼神儿直巴巴地朝店子里看, 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愣了会,才回过神来。
“这是卤味店?今个好开张吧?”抬头看了眼招牌:“陈记肉夹馍?肉夹馍是什么?”喃语间,他往店门口去,伸直了脑袋想要瞧个仔细。
“干什么, 干什么, 没看见都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插什么队,往后边去。”
“老哥, 新来的吧?一看你这失了魂的模样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去,后面排好队,安心等着。”
“这,这怎么卖的?要排队是吧?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这味儿太香了。”他呵呵地笑,走到了后面排起队来。
“五文钱一个肉夹馍,放心吃,别嫌贵,平哥儿的手艺杠杠滴!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第一炉饼子出锅,队伍已经排了很长,都快把街面给拦住,陈老汉赶紧把队伍分成了两队,他和小儿子站柜台前。
铺子不大,垒了个灶台,又垒了个烤炉,门口放了个长长的柜台,余了个小口子,搁着只炉子,炉子上放着蒸笼,是热乎乎的馒头,没多少,也就百来个的样子,门口被堵了个彻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虾酱,红方腐乳,五香茶叶蛋都摆在柜台上,依墙挨着,不会碍着手脚。
因着没放甚杂物,店子小归小,看着也还算宽阔。
陈玉平在后头,管着烤炉和灶台,陈原秋立在前面守着柜台,陈老汉时不时的往后面帮衬大儿子,烧烧火啥的,前面忙了,他又来前面招呼着。
卤肉从锅里夹起来,滚烫热乎,灼人的热气儿夹着浓郁的卤香,陈原秋麻溜儿的把卤肉剁碎,往饼子中间塞,最后淋上一小勺子卤汁,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肉夹馍就好啦。
“得趁热吃,这味儿才够劲,从两边开始吃,小心卤肉卤汁往外流。”
一口咬进嘴里,香就一个字!
“我,我我还想买两个,再给我两个!”
“想什么呢,你都走开了,想要买,重新排队去。”
“对,重新排队去,有一个吃着你就满足吧你。”
“我要三个,再加两个茶叶蛋。”
“给我五个。”
“都买这么多,我也要两个,不对,我要三个。”
眼见前头买了一个肉夹馍的人,边啃着肉夹馍边往后面排队,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正排着队的人,心里门儿清,定是肉夹馍太好吃了!不成,一个太少,两个不多,至少得三个四个五个来,否则再排一回队,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得卖。
然后陈原秋和陈老汉父子俩就发现,再也没人出声说买一个或两个,一般都是三个起,多的都是四五个。
本来有人想买一个或两个,看这热火朝天的架势,又闻着浓郁的卤味,嘴里口水泛滥心里馋得跟小猫儿挠痒似的,脑子控制不住嘴,一开口也是三个,付了钱,拎着肉夹馍走远了几步,恍恍惚惚的脑子才见清醒点,再回去瞧瞧陈记铺子,旋即打了个哆嗦,心想,这间铺子简直可怕!太可怕了!以后他得绕路走,本来只想花五文钱尝尝味,一下就花了十五文,要知道他今个出门时,是想着花三文钱买两个包子填肚的。
当然,明儿大清早他依旧还会来。
原因嘛
真香!
近八十斤卤肉,还没到午时,就卖了个干净。
把陈家父子三人给累得哟,满头大汗四个字都不够来形容。
“没卤肉了,肉夹馍没有了,只剩下红方腐乳,馒头和五香茶叶蛋,馒头不抹虾酱和腐乳一文钱一个,想要抹虾酱或腐乳三文钱两个。五香茶叶蛋一文钱一个,红方腐乳,一文钱两块,自个带碗,没碗可以直接一坛一坛的买,二十五文一坛子,耐放,能吃一个月有余,现在天冷,吃上两三个月也行。”
“卤猪蹄?早就卖完了,卤猪蹄不多,想要吃的明儿请赶早哩!”
陈玉平坐在小凳子上,身板儿靠着墙,捧着碗浓茶,懒洋洋地喝着,歇足了气才有力气说话:“阿父,这会不忙,前面由老幺看着,你去把猪肠猪蹄买回来,然后带回家,问下三大爷猪肉能不能多供应些,如果能,就不用来镇里,如果不行,阿父吃过午饭还得来趟镇里,对了,不用管我俩,中午我俩去巷子口吃鸡汤馄饨。”
“成。”陈老汉今个上午说了太多的话,他嗓子有点累,还没缓过劲儿来。
陈玉平看了眼依旧精神抖擞的阿弟,想着年轻真好:“这会没人,你坐着歇会,别总站着。”
“三哥我没事,这算什么,跟农忙完全没法比。”陈原秋笑笑嘻嘻:“我就说咱们准备的卤肉太少,看吧,连午时都没到,咱们这肉夹馍就卖完了,馒头也没剩多少,五香茶叶蛋还有几个,咱们下午可以早早回家。”
“明儿再多备一些,回头算下钱,挣得差不多咱们也别太累,今个是有阿父在,明儿阿父不过来,可就更忙了。”
“这有什么,排好队就成,一个一个来,我撑得住三哥放心叭!”
陈老汉回去后,没多久,陈老爹赶着牛车来了铺子里。
“你三大爷说猪肉可着劲儿的供应你,想要多少他都有,往后啊,沾沾你的福气,他也能一天杀两只猪。”说话间,陈老爹把午饭拿了出来:“吃什么馄饨,累了一个上午,得吃好点,今个是你二嫂掌的勺,她手艺也很不错。”
一汤两荤一素,味道确实好。
在他们吃饭时,陈老爹细细碎碎的说起家里的事。
摊子上的肉夹馍卖得也很火爆,还有好些没有买着,说是往镇里来,估摸着也赶不上趟。
虾酱馒头卖不动,摊子上也余了些,幸好有想到这点儿,没蒸太多馒头,五香茶叶蛋卤猪蹄卤猪肠都卖完了,有人问起红烧肉,知道往后不卖了后,还挺失望。
又说起草哥儿和巧妞儿这俩孩子是玩得真好,乖巧的很,都没怎么给他们添麻烦。
俩儿子吃完了饭,陈老爹也没急着走,店里没剩多少馒头和茶叶蛋,索性卖完了,关了铺门一道儿回。
将将未时过半,馒头和茶叶蛋都卖完了,剩下的红方腐乳耐放,完全不需要担心,搁店里明儿接着卖就成。
“就准备回去?生意这么好,下午再卤一锅,肉夹馍也完全可以卖得完呢。”隔壁铺子里的老板有些疑惑,有钱不挣?
陈老爹笑了笑:“家里事多,还得回去张罗着,不比住在镇上方便。”
“就冲今个这生意,在镇上买房指日可待。”
“承您吉言。”
回到家里,柳桂香在守着摊子,竹榻上两个孩子睡得呼香,陈原冬坐在屋檐下修着破损的箩筐。
“回来了。”起身进灶屋倒凉白开拿椅子。
陈原冬搁了手里的事,帮忙解车套,将牛往屋后牛棚牵。
“店里的吃食都卖完了?”
陈原秋喝了口水,回着二嫂的话:“只剩下红方腐乳,别的都卖完了,咱们摊子上的呢?”
“也快完事儿。”柳桂香笑得眉眼弯弯,生意好就成。
陈老爹看了会两个孩子,问道:“你们阿父上哪去了?”
“往田间地头呢,说是去看一眼,没甚事儿,他就往山里捡些柴禾回来。”
“他还真是个闲不住的。”
陈玉平觉得累,见时辰早的很:“阿爹,二嫂,我先睡会,补补精神。”
晚上还有得事情要忙,现在的猪肉和猪蹄都是晚上卤出来,搁卤锅里浸一整宿,待次日清晨再烧起锅灶。
也就天冷的时候能这么搞,天气热时,卤肉得当天卤当天卖。
“去吧去吧,老幺也去睡会儿。”
“我没事,我不睡。”陈原秋精神好的很:“猪肠洗出来了?”
柳桂香回他:“你二哥给洗了,他笨手笨脚,洗得很慢,倒是干净的很,身上沾了臭味,两孩子都不乐意他靠近。”
“我去山里看看鱼笼,说不定阿父给取了,顺便捡些柴禾回来。”
陈老爹一下就乐了:“这也是个闲不住的。”
家里有陈老爹,陈原冬夫妻俩人,三个支应得住,次日大清早,陈老汉依旧和三儿子小儿子往镇里去。
今个卤肉加了量,比昨儿多了不少,却依旧不够卖。
才过了一天,整个镇子都知道南街街尾开了个陈记肉夹馍,这玩意,没听过吧!
味道那是相当的好!吃得压根停不住嘴,吃了还想吃,真是越吃越满足,香!香得回味无穷!
“我要十个,可算是轮着我了,昨儿没买着,馋了半宿,半宿半宿睡不着。”
“十个?”陈原秋往后瞄了眼:“三哥,十个还有没有?”
“卤肉不够,只剩下七个了。”
后面还排着队的,一听这话就急了。
“啥玩意儿?又没了?我说老板你家生意这么好,就不能多备些卤肉?我这都等了老一会儿,眼看就要轮到我,怎么就没了?”
“老哥嗳,今个的卤肉比昨儿多了不少,没办法生意太好,明儿你赶早吧。”
“还开店做生意,也太没成算了。”
陈原秋不搭理他的嘀咕,将剩下的七个肉夹馍打好包,收了钱随手往钱匣子里扔,清清脆脆的铜板声儿,这钱声儿甭管听多少回,他听着都心里头高兴,开心,满足。
“今个肉夹馍卖完了。”陈老汉将牌子挂出来,字写得特大,特显眼。
昨儿特意去村长家,找村长给写的,村长是个秀才,写了笔好字。
“又卖完了?来几个馒头算了,三个抹虾酱,两个抹腐乳,再加两个茶叶蛋。”
“卤猪蹄还有没有?”
陈原秋笑着回:“有,还有几个,今个可赶了个巧。”
“给我两个,卤肉馍没吃上,啃两个卤猪蹄也能解解馋。”
有人觉得肉夹馍不好听,非得喊卤肉馍,喊来喊去,倒是越来越多的人把肉夹馍喊成卤肉馍。
又是早早关门回家的一天。
“猪肉还要不要加量?”陈老汉问。
陈玉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已经够多了,就这么卖吧,咱们也能松泛松泛喘口气。”最重要的是,饥饿销售,生意才能越做越红火,毕竟肉夹馍的味道是真的很好吃,香得能勾魂,一口满足!没买着的,可不就是越惦记越想吃,心痒难耐伸长了脖子等第二天。
“就馋死他们去!”陈原秋笑得蔫坏蔫坏。
第35章
沈记酒楼每隔十日过来拿一回红方腐乳,一般都是由店里的伙计赶着牛车来。
十一月中旬, 来的却是沈掌柜, 许是知晓些什么般, 临着傍晚才过来, 店里的伙计可都是大清早过来拿的。
沈掌柜手里拎着两样上等糕点, 和上回一样。进了屋落座,两人开口就是商业互吹。
随着气氛热络,才渐渐进入正题。
“听说平哥儿眼下不卖红烧肉?倒是有点可惜,不知平哥儿有没有想过,把红烧肉卖了?”
他就知道果然是有事。陈玉平面上不显,心里有些好笑:“不知沈掌柜想怎么买?”
“三百两银子怎么样?”
三百两。这出手还算阔气,陈玉平有点心动,但他稳住了:“看来贵酒楼近来生意相当好。”
“平哥儿给的腐乳蒸肉名声响亮, 还是沾了平哥儿的福。”沈掌柜话里带了谦虚,脸上笑意满满:“三百五十两, 买哥儿手里红烧肉的方子, 这买卖不知能不能成?”
“九百两,红烧肉和酱猪蹄怎么样?”酱猪蹄陈玉平刚开始卖过一阵儿,有了卤猪蹄后就没张罗了,左右是卖方子, 酱猪蹄也一道出手算了。
沈掌柜笑了:“不如这样, 索性一千两,平哥儿手里的虾酱,价格优惠些每十日供应酒楼五坛, 如何?”
“这买卖我有点吃亏啊沈掌柜,虾酱成本太高,没什么赚头,才多了一百两银子,每十日五坛,五坛子虾酱可比腐乳要费劲多了。”陈玉平挑挑眉头,话里带着揶揄:“光镇里的沈记,怕是吃不下这么多虾酱和腐乳,沈掌柜这是要往县城送?”
“一年一百两,虾酱三十文一坛。平哥儿,这下不吃亏了吧。”
“沈掌柜是利索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签契书,交方子,给钱。
前前后后也就半个时辰,一千两的大买卖便完成了。
沈掌柜走得心满意足,说明儿下午送人过来学酱猪蹄和红烧肉。
陈玉平收钱收得心满意足,一千两啊!这下,是真的发财了!
“这轻飘飘的十张纸,就是一千两?”陈原秋把银票拿在手里,双手很没出息的抖动哆嗦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千两,换成铜板这得多少钱?我住的屋子能不能堆得满?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个铜板,一千两银子可以换多少铜板?”
这么一想,他还算灵活的脑子顿时变成了麻花,整个人晕乎乎,恍惚间像是双脚离了地要往天上飘似的。
陈老汉陈老爹夫夫俩,是完全惊呆了,傻呼呼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做梦吧这是?
天还没黑,就做了梦?一千两的发财梦?
陈玉平从阿弟手里拿回一千两银票,藏进了自个衣兜里,然后,他笑得一肚子坏水儿,伸手往阿爹阿父阿弟跟前晃了晃:“醒醒,醒醒,该醒了,要开始张罗晚饭,别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