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屋子里都擦黑了, 坐在桌子前面的叶皖才被手机的震动声唤回了神, 眼神有些怔然的慢慢挪向手机屏幕——蹦出来一条许程溪发过来的微信。
[许程溪:加班, 这两天不回来了。]
叶皖盯了半晌忽然短促的笑了下, 他想知道鼎鼎大名的许氏集团二公子, 加拿大多大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顶尖人才,在给他发这条信息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难得真正因为‘私事’去动用周行远母亲给的钱在网上花高价雇了一个私家侦探,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许程溪调查干净了,因为后者的身份履历根本就没有刻意隐瞒,私家侦探几乎都认识他, 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轻松的‘调查’活计呢。
不知道的只有自己,犯蠢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叶皖真有点后悔, 他一开始就觉得许程溪有点不对劲儿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查查他, 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活该, 这不是活该吗?
只是许程溪这个大少爷为什么要跟他玩这个包养游戏,是因为觉得好玩么?还是故意羞辱他?或者是他跟原身有仇故意想耍他看他笑话?看啊,明明就是他好兄弟周行远的一个小情人,居然敢充大说要包养他,多有趣啊。或者许程溪对原身有某种不可描述的兴趣,才这样做的。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段时间陪许程溪‘玩’的都是他叶皖,他实在释然不了。
微微叹了口气,叶皖收起了手机,突然觉得有点庆幸——庆幸这两天许程溪不回来了。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就算他想把这一摞子一摞子的钱扔到许程溪身上让他滚跟他解除关系,也不想在这两天。
现在正好,正好。他不会为了一个想看他笑话的人,耽误了真正的人生大事。
高考才是人生中重视度排名能进前十的大事情,他许程溪算个屁?
一遍遍做着心理建设,前二十六年都甚少被侮辱的叶皖强忍下来这口气,他一遍遍按压着自己的指关节,然后按照自己平日的作息冷静的洗漱,硬是强迫着自己睡觉。
两天后高考的过程中,叶皖发挥的四平八稳,卷子上的题在他看来本就都是十分简单的内容,不存在因为心绪紊乱就答不上来的可能性。而且说实话,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甚少想起许程溪的名字。
平平淡淡的度过了三天考试阶段,最后一次踏入九中的时候,叶皖又回顾了一遍当年他高三毕业的时候满学校天空飞书的的场景。宋阳舒这货发挥的不错,在一片‘天女散花’中抱着叶皖直嚎:“啊啊啊啊老子解放了啊啊啊啊!”
叶皖面无表情的皱了皱眉,不禁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解放’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这帮小同学一样不矜持。宋阳舒的虽然夸张,但比起周遭鬼吼鬼叫撕练习册的学生,竟然都算文雅的了。
记得那个时候,哥们儿杭向苏也是像现如今宋阳舒这般攀着他的肩膀,被他的一脸淡定映衬的十分疯狂。这高度的重合相似场景让叶皖透彻的体验到了何为‘青春’二字,他忍不住笑了笑。
“丸子,你真报的a大么?”被拉去吃毕业散伙饭的路上,宋阳舒喋喋不休的感慨:“我报的隔壁省的z大,你这逆天的成绩哪儿都能考,咋不换个城市看看?”
宋阳舒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叶皖其实是个隐藏学霸的设定,天天膜拜他逆天的成绩,每日三拜省身求保佑也跟着奋发图强。在最后的几个月内,成绩竟然也鬼使神差的提升上去了不少,无压力的报了自己理想中的学校。
他性子又阳光又野,总想着出去‘闯荡一番’,便也想法设法劝说叶皖跟他一起。
“a律系全国第一。”叶皖回忆着王成济跟他说的话,没有丝毫动摇。
只是想到王成济,叶皖又思维发散的想到那份叶母签字过后的协议书自己早已经给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到公证处去办手续。
记得那天叶城醒来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气的一巴掌就给叶母打翻在地,闹的病房内一片狼藉。叶皖那时候在学校,还是许程溪找了医院的保安过来控制住叶城,才让他暂时的冷静了下来。等叶皖放学后黑着脸赶到医院,叶城居然已经同意了签协议这件事了。
不知道是因为协议上面的钱数让他垂涎三尺想通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但不管因为什么,叶皖都是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以后的生活能不和原身的叶家人纠缠,于他是有好处的。
“丸子丸子!”宋阳舒叽叽喳喳的声音把叶皖召回了神儿,他俩已经拉在大部队后面,宋阳舒兴致勃勃的指着几步之遥的奶茶店铺,明朗的问:“咱喝一杯?”
呵,不愧是小孩,还喜欢喝这些东西。叶皖没说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走过去掏钱买了两杯,正要跟店员点餐的时候拿钱的手忽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刺痛之下叶皖一侧头,只见冯盛楠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被他这么一看,叶皖火气登时就上来了——老子心情正不好呢还总碰上这些脑残来找死。他权当没看见冯盛楠刻意挑衅的死样子,冷冷的转头对着店员说:“两杯奶茶,谢谢。”
“装模作样到了高考,你总该没法抄了吧。”冯盛楠见他这副不理人的模样不屑的哼了一声,模样带了几丝愉悦的看着叶皖,口出讥讽:“不知道最后模拟还是所谓的全市第一的状元生,到时候成绩连个专科都上不去的话得有多丢人啊,哈哈哈哈。”
他说完好像被自己的幽默取悦到了一样,继而猖狂的大笑起来。
“我说你有病吧?”叶皖接过奶茶,还未待说话旁边的宋阳舒就忍无可忍的回击冯盛楠:“冯大校草,你不就是第一名的宝座被丸子占了么,至于气的原地造谣么?啧啧,可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呢。”
宋阳舒可是亲眼见证叶皖从学渣到学霸的‘蜕变’的,他不能容忍好友的认真努力在冯盛楠嘴里就变成了抄袭,嘴皮子贼溜的反唇相讥。
冯盛楠毕竟被人高高在上的捧惯了,脸皮子薄,一下子面皮就气红了,咬牙切齿的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造谣?呵呵,上学三年成绩都是倒数的货色最后两个月进步到全市第一,你脑容量有限信这种鬼事情,我不信!”
“哦?三年?”宋阳舒抓住关键词,戏谑的一挑眉,万分调侃的看着冯盛楠意味深长的说:“看来冯大校草是相当关注我们丸哥呢,要是不知道的,没准以为你暗恋我们丸哥呢,呵呵呵。”
叶皖之前‘纠缠’冯盛楠的事情在整个学校都传的沸沸扬扬,明眼人都知道谁暗恋谁。但宋阳舒为了羞辱冯盛楠,就非得把事实反过来说,直气的冯盛楠跳脚:“你、你他妈别乱说?我会暗恋他?!”
这也就是得亏附近没什么学生了,要不然那些花痴见到校草大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的美好形象怕是要彻底幻灭。
叶皖和宋阳舒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作一团,叶皖边笑边学习着年轻学生的怼人方式,压根懒得分给冯盛楠一个眼神。咬着奶茶吸管就晃晃悠悠的跟着宋阳舒走了,走了老远,还感觉冯盛楠的目光如芒在背。
还好,他们‘差生班’跟他们重点生班级饭店包厢不是在一个楼层。今年因为差生班出了叶皖这么一个基因突变的奇葩,何彦飞可谓是扬眉吐气,在席间就忍不住飘了,在一个个隔壁老师过来敬酒中都不推脱,三两下下肚,没一会儿就醉了。
醉了就双眼迷离的过来找叶皖喝酒,一点也不想平日里刻板严肃的死亡班主任,兴奋的红光满面,搂着叶皖的肩膀就冲着二班老师炫耀:“瞧瞧!今年状元生可是我们班的!!”
近在咫尺的叶皖耳朵都快被喊聋了,脸上抽搐的表情和二班老师如出一辙。
何彦飞还不光是说,还拿着酒杯兴致勃勃的递给叶皖要跟他碰杯,他舌头都大了,断断续续的说:“叶、叶皖,你给咱、咱班争光,来,碰一个!”
叶皖:“”
虽然现在这幅身体没适应酒精因子,就是个窝囊的两杯倒。但在毕业的大日子散伙饭席间,老师亲自举着杯子敬酒,叶皖还是喝了下去。
然后各路人马都拿着杯子过来,叶皖不可避免的就多喝了几杯。还好啤酒的副作用没有洋酒那么大,散场的时候叶皖还不至于没出息的直接晕倒,只是难免头重脚轻。
跌跌撞撞的打车回了家,半身酒气的叶皖折腾半天才打开门,一扑进去才发现不似前两天的一室冰冷昏昏暗暗,反而是开了几盏柔和的灯。
嗯?有人在?叶皖懵懵的蹲在门口脱鞋,脑袋里慢了半拍的想着,都没察觉到循序渐进的脚步声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直到他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抬了起来,叶皖潮红灼热的巴掌脸落在对方掌心,一双迷蒙的乌眸对准许程溪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后者清隽的眉头微蹙,见他这副模样,声音沉沉的问:“跑哪儿去了?”
第27章 合约解除
原来是好几天见不到人影的许程溪回来了。
叶皖脑子被酒精一刺激, 眼前有些迷迷糊糊的重影,此刻听到许程溪的声音一股强行压制了好几天的怒火霎时间不住的向上反劲儿,难受的他闭了闭眼,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玄关处的把手。
叶皖把头靠在门边上,半晌后才睁开眼,漂亮的眼珠子亮晶晶的盯着许程溪, 他一字一句的反问:“你管我去哪儿了?”
“”许程溪一怔, 他瞧着叶皖脸上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伸手探了探:“喝了多少酒?”
叶皖皱眉, 毫不留情的‘啪’一声打掉了许程溪摸自己脸的手, 无比厌恶似的说:“离我远点!”
然后他忽视许程溪错愕的眼神, 扶着玄关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叶皖背靠在墙上闭眼缓了一会儿, 才在一片寂静中步伐散乱的走到客厅的桌子前面。他几天前取出来的一百万全都放在桌子上没动, 他也懒得收拾, 现在都还是和那天摆放的一样分毫不差。
假如有个贼撬开他家门锁,估计都得开心到原地升天。
许程溪不是有钱的公子哥儿么,自己现在就偏偏要用这些钱来‘羞辱’他一番。
“你看到这些钱了么?”叶皖随手拿起一沓子钱,冲着许程溪懒散的一笑,然后就把钱撇在他身上问:“你不是缺钱么?每个月一万多块钱的工资来我这儿‘兼职’么?那你倒是他妈的捡啊!”
一摞子钱被重重的扔在肩上掉在地下散落一团,但不疼。许程溪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 默不作声的按照叶皖的话,蹲下来低头捡钱。他动作慢条斯理, 不急不缓,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无论对许程溪做什么, 他都是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可叶皖更来气了,他双手紧紧扣桌,低声冷笑着:“让你捡你还真捡,许少爷,您缺这点钱么?”
许程溪修长的手指一顿,却并不意外叶皖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件事,从他回到这里看到桌子上那一堆堆的钱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叶皖或许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的心里准备了。
更何况,这几天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周行远那天下午组织人去乘风公馆的事情。许西池耳朵里也全是风言风语,因此打电话过来把他痛骂一顿。但这些和周行远幼稚的报复把戏,许程溪都没有看在眼里。
他还是回来看到那一桌子钱,心里才第一次‘咯噔’一下。他料到了叶皖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许程溪脑子飞速运转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把一地的钱捆好放在桌子上,伸手抓住了盛怒中叶皖的手腕:“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对,不是故意的。”叶皖现在手脚无力,也懒的挣开,只是面无表情的挑了下嘴角:“你是刻意,刻意耍我。”
“我没有在耍你。”许程溪喉头一哽,解释多少有些无力苍白:“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神他妈的没有必要,叶皖咬了咬牙,真感觉心头火烧火燎的感觉压都压不住,他偏头瞪着许程溪:“没有必要?那你就有必要装成穷逼来让我包养?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许程溪:“”
“说话!”叶皖开始暴躁:“还是你就纯粹是为了耍我?你跟原我到底哪儿惹到你了?”
“你觉得”许程溪沉吟片刻,眼底不知是否掠过一丝受伤的情绪:“我平均每天上班十四个小时,每天都来你这儿,你觉得就是为了耍你么?”
叶皖一怔,模糊的眼睛倏尔变的清明了些许,他看着许程溪那双黑曜石一样的双眼,里面似乎承载了满满名为克制的情绪——只是他在克制什么?叶皖握了握拳,忽略心头那一丝复杂的猜测,转身胡乱的把钱撇在许程溪脸上,身上。
“滚,什么狗屁包养合约,结束了!”
“不行。”许程溪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几乎是有些固执的说:“还没到时间。”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叶皖气的扬起另一只手,回头瞪了半天许程溪那张白净的脸蛋却打不下去,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改成使劲儿踹他一脚:“滚,别让我动手打人,你知道我把好几个人打进医院去了!”
“我是医生,不怕你打。”许程溪那张脸真是天然的优势十足,沉默不语的时候有着一股冰雪萧索之美,现在装可怜也容易让人心疼。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反而可怜巴巴的看着叶皖问:“你不要我了么?”
只可惜,叶皖没什么情趣,他的情绪程度只限于‘怅然’远未达‘心疼’,只冷冷的一扯嘴角:“我当然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