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厌面无表情地咽下碗里的汤药, “你大可不必管我。”
这些时日, 她变得愈发的虚弱起来。
“唉。”相力叹了一口气,粗糙如他, 都为这两人感到捉急。
“我觉得她对你也有意思啊。这么段时间,已经足够她去仔细考量这份感情了。”泽厌每日送去的书信与小玩意儿,全部被宿秋一丝不苟地收了起来。
“已经两年了。”
“已经两年了吗?”泽厌低喃。
“是啊。两年你病了都一年半了。”
泽厌沉默。
“去找她吧。别再折磨自己。”
“也放过自己。”
某个午后艳阳天, 柳枝轻拂过发梢,细碎而温暖的阳光散落在了宿秋的脸上。
她微阖着眼, 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正巧是年幼的戏子又在习唱。
“春香呵, 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注1)
女孩歌声轻荡,声声勾住墙外游人驻足。
有人踏着暖光而至。
宿秋缓缓睁开眼,“回来了?”
那人轻笑, “是,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世间上的一切美好,莫过于一片痴心打动了苦守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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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宿秋的自述:
那人足足给自己写了九万字的书信。每封书信的每个字眼她都亲自过了眼。
这样浓烈得近乎卑微的欢喜,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有时信里只是闲写所见所闻,末了又拐了个弯,统统化作了对自己的思念。
自是割舍了对翁厦的感情,她便再也没有过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只除了这次被吻。
波澜不惊的心境被打破。
沉寂的心似乎有了复苏和悸动的现象。
可这份厚重的感情,跨越了的不仅仅是伦理,更是道义与成规...
若是说内心没有被触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单只是从这些信封里的每一个字眼,她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克制与谨慎。
落笔前是多思量。
落笔后又难停笔。
这些含蓄又直白,炽热又克制的话语所蕴藏的感情是她无法去回复的。
时日堆积,忧思暗生。
那份摇摇欲坠的心意似乎也愈发的明显。
泽厌最终活成了自己期待的模样,只唯独差了个句号。
翁厦在朝廷上大展身手,最终成为了皇帝身前的红人。
他不止一次地找过她。
如今的他确实有了足够的能力,不再需要看顾别人的眼神。
可是他只能将她金屋藏娇,为她再造一座金色牢笼,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有了妻,那是皇帝的爱女。
......
颠簸了半个人生,或许她也该学着翁厦不顾他人眼光,只为自己而活。
红尘妖娆,情意茂盛。
那九万字终于换得了一个回信。
归否?
番外【二】
戏本。
岁月静好,恰是春光明媚。
长亭下,一女子伏趴于另一女子膝上。远处看去,是一副姐妹和睦相处的美好画面。
事实上,宿秋正揪着泽厌后背的衣料平定呼吸,“你好了没有?”
女人白皙的面容上附了层薄汗,眼中的清静被扰得再也寻不到半分踪影。
泽厌一脸无辜,“姐姐,这词儿可不是这样的。”
宿秋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撑不住发车欠的身体。
“妹妹,此处春景尚好...”再往下的。宿秋就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泽厌是从哪寻来的乱七八糟的画本,竟写了些令人发燥的词。
泽厌发出轻笑声,“姐姐如此表里不一,确实该罚呢。”
宿秋扯了扯泽厌的头发,“不是这个词的!”
“哦,可能是我拿了第二本。”泽厌继续装蒜。
这人连生气的模样都这样好看。
“可是,第一本里没有这个剧情...”也不知泽厌是碰到了哪一处,竟让宿秋忍不住娇呼出声,“啊!不要……”
“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是这里吗?”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晃荡,宿秋被泽厌折腾得说不出话,她只能紧紧地攥住对方的衣襟,“不...不要了...”
女人难得的脆弱让着泽厌心软了一瞬间。
也只有一瞬。
“姐姐不喜欢吗?”
泽厌收回锐利的攻势,开始迂回的撩/拨。
快要到达顶峰的波浪退下,留下茫然失望的宿秋。
内心底传来的空虚与落寞将宿秋淹没,她羞红了粉颊,一番心理挣扎后,颤巍巍地伏在了泽厌身上。
“喜欢的。”
闷闷的声音传达着不满。
她从未见过如此恶劣之人。早些时候还端着一副痴情架子,上了床后孟浪得吓人,这哪里是牵个小手都会羞红面颊的小女儿家。
登徒子。
不要脸。
也许是怨念太深,她居然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泽厌笑得更加灿烂,“姐姐这可就错了。既然姐姐都说我不要脸了,那我不表现一下岂不是都要辜负姐姐的期望了。”
宿秋慌慌忙忙的想要辩解,“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泽厌含住了她的下唇。
这个时候,只有身体力行的行动才能捍卫自己登徒子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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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玖也忆不清自己是在第几年被宿秋踢出来的。
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压抑了。
系统难得好心,放了茶玖五天假。
从一场戏幕里脱身,回归到一片沉寂的空间,内心的惶然与落寞在须臾间就将她淹没。
那些一个人度过的日子,她不间断地扮演着别人的人生,见证着一个个世界的完善,却唯独没有自己的结局。
系统看着茶玖萧瑟的背影,默默地拍了拍茶玖的肩,“别难过了,妞。”
“至少你给了她一个好的结局。”
系统第一次看见这样忧伤而颓然的茶玖。
回忆慢慢消逝的同时,也是她辗转着回忆着一切的时候。
“下个世界吧。”
章节目录 重生的姐姐【一】
灯光迷离, 狂躁而震耳的音乐充杂着整个房间。
女人们在烟雾缭绕里沉醉得不能自己, 男人们在酒精的作用下,纷纷聚作一团,大声地起哄。
沙发中间, 是一个长相冷艳的高挑女人。
虞诗揉了揉被音乐震得发疼的太阳穴,皱着眉头再次仰头饮下了杯中的白酒。
这样的动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多少次。
男人们吹起了口哨, 哄笑声一度超过了音乐。
多余的酒液顺着女人修长的脖颈流下。
虞诗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视线落到躺在桌子上的女人身上, 带了几分迟疑。
她已然不记得了来此的目的。
打从她进入到房间的那一刻起,颜甜甜就没清醒过。
只除了她刚进门开始,某人试图把腿挂在她的身上, 一副委屈想要求抱的样子。
颜甜甜已经很久没有同她这样亲密过了。
以颜甜甜的十八岁成年礼为界, 她们成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准确的来说,是颜甜甜擅自划下了界限, 将自己推离。
她不再欢迎她。
虞诗没有多问。
因为这是她曾经料想的结局。只是不知道会来的这般快。
颜甜甜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的精神像是陷入了一种狂欢与极度兴奋后的懈怠和消沉。
那群人自称是颜甜甜的朋友,却自作主张地将颜甜甜摆在桌子上。衬着五颜六色的彩光,精致的少女像极了即将被享用的佳肴。
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
“美女,怎么不继续喝了。是不行了吗?”
“只要你叫我一声哥哥, 我就帮你喝一杯。”
“这里的每个哥哥都愿意帮忙呦~”
恶意的话语里携藏着猥琐的笑声, 再次响了起来。
虞诗抚了抚发闷的胸口,定了定神,“我可以。”
“美女,等一下。”其中一个黄毛开了口, “这样光看你喝也没啥意思。这样,我们把几种酒兑在一起。只要六杯,你全喝完,我们就放人。”
虞诗考虑了片刻,过量的酒精让她的大脑有些迟钝,“好。”
虞诗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好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黄毛有条不紊地将酒架上的各类烈酒开盖,混合。
他转头,趁着虞诗微阖着眼休息的功夫,迅速地在酒杯里倒入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正好是第六杯。
“好了。美女。”
虞诗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一杯杯,一口口,径直灌入口中。她想要速战速决。
喝到第五杯,虞诗的胃部慢慢抽痛起来。
黄毛绷着弦,紧紧地看着虞诗的动作。
虞诗的手停留在了桌面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握着杯子的手指泛白。
虞诗咬了咬嘴唇,一骨碌地喝下了最后一杯。
“好!”
黄毛带头鼓起了掌。
但是很快,虞诗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边的人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眼前的景象不住翻转着,发自神经的亢奋一股一股的涌现出来。
虞诗表情梦幻,身型凹在了沙发里,胸前的波澜起起伏伏。
“这妞能玩吗?”
“你要是想当替罪羊那你就碰呗。”黄毛抽了根烟,颇为不耐。
身旁没有倒下的都是自己人。
“去,把那妞处理了。”
他指了指颜甜甜。
“行。”
那人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箱子,他熟练的戴上手套,从其中取出一个注she器。
“去,收拾一下。把弟兄们的烟头捡起来。记得戴手套。”黄毛向身边的人吩咐道。
“是。”
“记得把那妞的指纹弄上去。”
“好。”
黄毛带着人在包厢里坐了一会,确保抹掉了自己的指纹和确认了颜甜甜的死亡后,很快带着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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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诗被捕了。
罪名是谋杀和xi毒。
诸般罪证在前,指纹、监控、目击证人统统指向了虞诗。
虞父甚至没有过问,只在见到她的时候甩了她一巴掌,留下了一句怒不可遏的,“孽女!”
虞母不敢说话,只是红肿着眼睛,用手帕不住地抹着眼泪。
颜家铁了心的要让虞诗付出代价。
虞诗认罪了。
她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此案轰动全城,很快成为了人们的饭后余资。
昔日闺友为争夺恋情两败俱伤。
豪门塑料姐妹情:说好一起死,你却背着我一个人苟活!
绝美爱情:说好共赴黄泉,你却离我而去……
以及流传度最广的:
既然你不爱我,那么我就杀了你!
该则头条深为当代青少年触动,网上一度刷起了“甜鱼cp”的热度。直到真相被公布,一堆人被打脸,灰头土脸的撤下大旗。
这些,虞诗一概不知。
监狱里的女犯人都是要被剃头的。失去了头发,虞诗出众的样貌与冷淡的气质反而没有受任何影响。
入狱的第一天,同住的女犯人试图爬床,被虞诗打得肝脏内出血。
虞诗被罚了禁闭。
等她回来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对她动主意了。
陆陆续续也有想找虞诗麻烦的人,统统被虞诗揍得落花流水。
二十年一晃而过。
虞诗出了狱。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买了一束百合来到颜甜甜的墓前。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年轻。
曾经几时,内心确实有过小鹿乱撞。
但很快又被颜甜甜亲手撕碎。
当初,颜甜甜是否是发觉了自己的心思才去疏远自己,还是有了更好的朋友而不愿意再与她做伴……这些,她都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
她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白色的百合花里夹杂着一只小小的雏菊。
墓碑上的女孩笑得灿烂,一如她记忆中不变的小姑娘。
虞诗将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