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又是魔教。”容真真揉揉眉心,“我同那几个人交过手,的确不是中原的路子,但我之前也没有过同西域人交手的经验,尚且还不能断定就是魔教中人。”
“管他是不是魔教人,我迟早要把他们一锅端了。”容雄飞霸气的说,“敢在我们容家头上撒尿,我看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二姐说得对!我也要去给大哥报仇!”容萌萌气势汹汹。
容真真没说话,他坐到石桌边,仔细把事情前因后果想了一遍,还是不懂为什么魔教的人要杀他,“如果真是那个什么玄月教,他们杀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搅乱武林,杀了盟主,武林门派就乱了套,到时他们想杀回中原也简单得多。”
这么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容真真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首先自己今天出门去茶馆可以说是随性的举动,主要是为了躲避柳寒月,挑的茶楼也并不是他常去的那家,这么低概率的事凑到一起也能遇到刺杀,那不就是说明,那伙人起码跟踪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吗?
杀了自己固然可能会引起江湖的动乱,可那个动乱并不是致命的,因为盟主又不是皇帝,搞什么继承制,这个盟主死了,他们分分钟就能原地选出第二个盟主,照样还是能平息事件。玄月教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除非……他们还有别的目的需要掩人耳目。
“我看,武林中可能真的要出大事了。”容真真低声道,“或许之前的传言也不都是假的,关于魔教的事必须从长计议,你们暂时不要将此事传播出去,等他们下次再有行动,想办法抓活的。”
“我的行踪一定被人监视了,你们周围应该也有人跟踪,自己在外行动时千万留意。”
容雄飞和容萌萌都满口答应了下来,但容真真对容萌萌这个二愣子的智商并不抱希望,他抬头看了一眼阴云沉沉的天空,看样子刚过完年就又要下雪。
他之前的预感应该是要成真了。
晚上的时候,阿阮终于醒了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盟主正在背对着他用小炉子煎药,他张了张嘴,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容真真一回头看他醒了,忙放下蒲扇坐过来,温声问他:“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盟主?我……我怎么了?”阿阮大概是失血有点多脑子混沌,很多事情记忆模糊,“我记得,我跟着盟主去茶楼,然后……然后……”
容真真替他把太阳穴揉揉,语气略微责备:“我们遇到刺客打了起来,你为我挡了一下,不记得了?”
阿阮茫然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
“谁让你替我挡的?”容真真半真半假的训斥,“那么危险的时候你冲出来,幸好小云医术高超把你救了回来,要不然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那了!”
“我……小的、小的只是担心盟主……”阿阮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大概是容真真看上去有点凶,他胆子很小。
“没有下次了知道吗?”容真真叹气,本来想批评他一阵,看阿阮眼泪盈盈的又狠不下心,“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本来也不需要你上前来,只是……还是要多谢你。”
“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只管自己保命,听到了吗?”
阿阮低头揪着自己的衣领,好半天才小声答道:“小的只是太着急了,当时只以为盟主被那么多人围攻,一时心急便冲了出去。”
他刚说完就又开始剧烈咳嗽,那毒此前都侵袭到了肺部附近,虽然及时控制住了毒素蔓延,但肺部还是感染了些,需要好好地养养。
容真真说不感动是假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命都不要的给自己挡剑,他心里的那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你别说话了,快躺下再休息休息,我给你熬药。”
“盟主……”阿阮有些惶恐,“小的没有伤得那么重,怎么能让盟主照顾呢?”、
容真真根本不听他说话,把阿阮按回去后又坐回了炉子前,看着里头跳跃着的火苗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容真真才突然又张口说道:“阿阮,你当我弟弟吧。”
阿阮没听明白,怔怔的看着他。
容真真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之前你总是跟我见外,整天小的长小的短,等你这次身体好了我们就结拜成兄弟,你以后就当我亲弟弟一样,好不好?”
“不、不太好……”阿阮一脸懵逼,“这也太逾距了,更何况,盟主不是已经有了弟弟么?”
“别跟我提那个智障。”容真真翻白眼,“那智障迟早是要被狐狸精叼走的,我不指望他,再说他一天到晚除了他的那把破刀,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大哥。”
“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收你当弟弟,正式归入我容家门下,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教你习字练武,你唤我一声大哥。”
“你看可好?”
烛火下容真真的面容比之白日更加俊美,炉子里的火苗映照着他的面庞似乎有些明艳,阿阮一时看得有些发呆。
第20章
阿阮结结实实的过上了一次“坐月子”生活,彻底感受了一下中原女子生完孩子后的日子,脚不沾地手不沾水,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床边,各种补汤药膳跟流水一样送过来,眼瞅着才七天而已,人就胖了一圈。
“不错,这模样才好看些。”容真真抱胸站在一边冷静点头,仿佛是那慈祥看着自己大胖金孙子的老奶奶,除了满意还是满意。
阿阮下巴都圆了些,原先还苍白的脸颊也有了血色,粉嫩嫩的看着很是秀气。
“盟、盟……阿阮刚要开口说话,眼瞅着容真真要过来掐自己的脸,忙改口道:“容大哥,我已经好很多了。”
“是吗?”容真真不以为意,搬出了陆观云做挡箭牌说:“小云说了,你还需要再静养一阵子,伤口刚刚愈合,还有开裂的可能,不能马虎。”
阿阮一张脸都苦了,“可是我这些日子真的不想喝汤吃药,我吃不下。”
为了好好地照顾阿阮这个病号,容真真就让容雄飞快马加鞭跑到城外去把醉春楼正放假在家休息的大厨给挖了出来,高薪聘用他给阿阮做饭,比伺候女人坐月子还上心。
“多吃些对你有好处,看你瘦的。”容真真大权独揽完全不许阿阮反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等你伤好了我再教你习武,到时瘦得很快。”
他在屋里跟阿阮说话,陵游从外头进来了,面色有些不是很好看:“盟主,那日行刺的那伙人属下已经找到了。”
“嗯?那人呢?”容真真问道,“我得亲自去问问,跟我有什么仇要这么不怕死的来刺杀。”
“已经死了。”陵游低声道,“属下发现他们的时候就是在一间破草屋里,没有一个遗漏。”
容真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端着碗看了半晌,有些漫不经心的又问:“能看出来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吗?”
“是自杀,服毒。”陵游答道,“死亡的时间可能有几天了。”
容真真眯起眼,这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迷雾中,想不透猜不着理不清,完全不明白那些人的行事逻辑,“啧,没想到魔教大兄弟这么神秘,下次见着他们教主我得好还看看,八成是个腹黑心狠的货,说不定比我不要脸呢。”
看着他似乎并不把这件事当回事,陵游有些担忧,“盟主,还有一事属下着急向您汇报。”
“江湖有人传言,罗掌门勾结魔教,纵子行凶,企图颠覆武林同盟一家独大。”
“什么时候的事?”容真真面色才凝重起来,他把碗塞到阿阮手里让他自己吃,盯着陵游问道:“我记得之前处理完罗常青的丧事,还特意叮嘱过罗掌门莫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可是如今江湖上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很多人都在说罗掌门徇私枉法,准备着过完正月十五,就要集结到盟主府来,准备一起讨伐坞山派。”
“讨伐个屁!”容真真忍不住骂娘,“天天讨伐这个讨伐那个,我难道很闲吗?屁大点事马上就要纠结一帮人去找人麻烦,这群人就不能找点正事干?老子没空去跟他们搅在一处瞎混,一个个的没脑子,老子才不给他们陪葬!”
陵游知道自家盟主的脾性,无奈的叮嘱道:“盟主,您先不要发火,小心隔墙有耳。”
“我不是让罗老头看好自己的人吗?他这个掌门也真是个花架子,连个秘密都封不住,我看他现在懵逼了吧!”容真真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些人没一个省心的。
“盟主,属下觉得这一连串的事太古怪了。”陵游沉思了一会儿道,“先是罗常青杀死盈盈后潜逃畏罪自杀,然后又被属下发现他勾结魔教,继而盟主您又被魔教的人刺杀,怎么看这两件事都发生的很蹊跷。”
“这还用说?”容真真坐到椅子上,“我们现在在明,敌人在暗,除了给人当猴子耍还能有什么用处?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人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查不到,连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都不晓得,中原武林也太丧了,我要是魔教教主,不从西域杀回来都对不起自己。”
“刺杀我这事看着疑点重重,我倒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多纠结。”容真真沉吟,继续说:“那伙人是魔教人的几率很大,我怀疑城内一定已经有魔教的人渗透进来了,而且必定每日都有人在监视着盟主府,甚至……可能还存在着别的什么人在浑水摸鱼。”
陵游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中原武林才刚安稳十多年,难道真的又要再一次陷入困境中吗?
“你看看你那表情,跟天塌了一样。”容真真单手支着下巴翘着二郎腿看陵游,“这么点事就让你愁成这样?”
“属下只是担忧,万一……”陵游刚开了个口,容真真就截了他的话头,“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真要到了局势很乱的那天,我都想好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到时我就打包打包东西,带着你跟我弟弟妹妹一起跑路,狗洞我走挖好了。”
陵游:“……”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家盟主的脑子里头塞的都是些什么稻草,为什么他永远都跟别人不一样,“您就不能拿出点盟主的气势吗?”
他无奈的扶额。
“要那名声干什么?”容真真不屑,“到时我们要是真打不过人家,把这中原让给他们就是了,打来打去也没什么意思,死守着地盘有毛线用?魔教大兄弟目前来看还没真正搞出幺蛾子,罗常青那事还不知道是哪方人干的呢,你们这么着急给人下定义为时过早。”
“我没觉得捐款跑路有什么可耻的,大家都是人,为了一些虚名争抢的头破血流,除了无谓的牺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容真真满不在乎的说。
阿阮在床边独自低头喝汤,耳边是容真真和陵游的对话,他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从始至终,玄月教这些年被中原人编排的越来越妖魔化,人人提到他们教中人都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筋,好像亲眼所见他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从没人说过他们哪怕是中立的一句话。
实际上,当年玄月教和中原武林的冲突,最根本的源头不过就是一本心法罢了,最先开始清剿行动的也是中原人,若不是他们步步相逼,玄月教也不会被迫远走他乡一百多年不能回来。
容真真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原来却也还是有那么点敏锐的。
“阿阮,你喝完了没?”容真真笑眯眯的看过来,眼见着阿阮把药碗放下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递过去:“吃颗糖就不苦了。”
阿阮抬起头,他其实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喝完苦药后的糖果,虽然在内心里他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总觉得容真真拿他当稚童看实在让人窝火,可每次看到他笑眯眯的样子又不知不觉得照做,竟然忍受了一颗有一颗甜到溺死人的糖。
他现在只能扮演一个听话的弱者,等他变回自己原样的时候,他就……
容真真的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动作轻柔温和,像是对待一个珍宝一般。
大不了到时留他一条狗命吧。
燕教主第一百零一次口是心非。
就在这时,柳寒月的到来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温馨时刻,陵游有些尴尬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个人对视。
“那个,容大哥……”阿阮也有些坐立难安,他也很想跟着一起出去,但容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他抬眼看了看柳寒月,想了想后当然不愿意跟她独处,便淡淡开口道:“柳姑娘有什么事吗?”
柳寒月面色不变,她抬眸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阿阮,果然生得唇红齿白伶俐秀美,看来二妹妹说得不假,容哥哥是真的对这个小厮不一样。
从女人的直觉来看,柳寒月觉得此人很有威胁,虽然她并没有证据这么说,但有时候女人的第六预知是很可怕的,还没有发生的事她甚至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的执念太深,对容真真的爱太偏激,任谁都不可能对一个喜欢了三年,为了他生生的把自己拖成老姑娘的男人轻易放手,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想让自己得偿所愿。
“容哥哥,我听说过两日城里有很好看的灯会,到时你带我一起去吧,我还没在宛城看过灯呢。”柳寒月本就生得端庄大气,温声说话的时候很难让人讨厌她,她的眼中有些祈求期盼,仿佛容真真要是不答应她,她便能当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