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穿越重生]——BY:游鲲

作者:游鲲  录入:03-24


“至于千寒宫,参避世之法,自不必说。墨门与我圣人庄相同,皆有一颗救世之心。可惜……”

渊风轻声叹气,“墨门说‘兼爱’,想法本是好的。可人生于世,怎会没有亲疏远近,墨门要求把爱平等分给每一个人,若父母与陌生人掉入水中,要勉强人先去救那陌生之人,这岂不是违背了人之常性?”

霁月点头,“正是。”

渊风道:“那时我便常想,圣人庄的道、我日后的道,该是怎样呢?”

霁月闻言亦在深思,圣人庄的道……她喃喃:“仁?”

渊风微笑,“然而仁字何其空洞,什么是仁,如何做到仁?”

她伸手折下一枝桃花,缓步行至江前,江水慢慢流动,晚霞映江,天地广阔。

“我行至此处,忽然豁然开朗。”

“世人愚昧,我便以仁爱去教化百姓,传其礼教、诗书、孝悌。”

“人的爱有亲疏、缓急,这是常性,我便教人以孝,若有不孝者,便束之以礼,若人人皆爱自己的父母、子女、兄弟,这世间岂不是能达到圣人向往的境界。”

她将桃花放入水中,目送它随流水远去。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这八百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你也已看到。七城之内,人人出口成章,生活富足而安定。礼乐仍在,孝悌不失。我救不了天下百姓,至少惠及一方,可是霁月,为何我仍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霁月不解,“师尊何曾有错?”

渊风负手看着斜阳,“人人出口文章,高谈论阔,然而潜心做实事者,又有几人?”

“三年孝期,推行厚葬,可有几人是真心难过?礼乐之下,虚情假意,与我当年所想,差之远矣。”

她目光哀伤,“何以我殚精竭虑,却让圣人庄沦落至如此不堪的地步呢?”

“何以我圣人庄的弟子,一代更比一代不堪呢?小辈望过去,除却你,竟再无一人可用。”

“我当年在此处立誓,孤山参无情天道,我圣人庄便要行有情人道。我要教化世人,教他们不信鬼神,不畏天地,让他们深信,人定胜天,天为我用。生而为人,我愿对这天地有所作为,也想每个人,都能对着天地有所作为。”

“人,是我当年悟的道,仁,是我设想中得道之法。”

“可也许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这八百年,为了实现当年的道,连我自己都变了许多,我早是个不仁之人,却想教人以仁爱,也无怪乎会失败。”

夕阳照下,她的衣衫染红,如同浸血。双颊消瘦,枯发如草,形单影只地立在天地之间。

霁月看着这道背影,只觉深深的寂寥,“师尊之法并未失败,只是……”她一拱手,“徒儿愿跟随师尊,一同追寻您的道。”

渊风身形一晃,眼前似乎出现一只小巧的狐狸。

那狐妖伏倒在她脚下,大声道:“我愿同您结契,一同追寻您的道。”

“为何,你是九尾狐仙,而我不过是筑基修士。”

狐妖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

渊风怅然叹息,夕阳洒在她的面上,把她照得神情晦暗,茕茕孑立。

她说:“圣人要俯仰天地而无愧,可我如今,竟是十分后悔。若当年不执着如斯,此刻也不必面目全非。”

……

霁月走出见贤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高塔沉浸在夕阳中,身后是无际的大海,波涛声滚滚不歇。

见贤阁就这样立了八百年,如圣人立于川上,俯视与守望着人间。

圣人在思索天地大道,孤山弟子们却在喝茶闲话。

白汽氤氲,茶香袅袅。

怀柏倒了四杯茶,茶水清亮。她把茶盏递给佩玉,“试剑还有一礼拜,不必紧张,当作寻常练习便好。”

余尺素点头,捧着热茶,“要是进了前十,我们便能一起进天海秘境了。”她的眼睛发亮,“天海秘境哎!我一定要多拜拜吕祖,好让我们能一起入选!”

怀柏大笑,“求人不如求己,你还不如自己好好练练。”

盛济怅然:“可惜我到如今还未得到一把好剑。”

怀柏劝慰:“命里有时终须有,缘分到了,自然会遇见。”

佩玉捧茶不语。

怀柏有些担心,徒弟的话本来就不多,到了东海后就更少了,像是变成一截木头。她叩桌,问:“佩玉,你在想什么?”

佩玉望着茶水,轻轻摇摇头。

怀柏心里更愁了。

余尺素翻开玉简,“这大师姐真是个好人,居然亲自给我们送来。”

以霁月的身份,自然不必做这等小事,亲力亲为足以见她对孤山之人的重视。

余尺素笑道:“托了玉姐的福。”

盛济道:“原来圣人庄也不全是蝇营狗苟、虚情假意之辈。”

佩玉突然发声问道:“为何圣人庄事事讲求仁义,却滋生出许多道貌岸然之人?”

怀柏想了想,“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托着下巴,“其实圣人说的话是没错的,许多我都十分赞同。但是渊风这个人,并不如话本故事里那样伟岸。也许她本心不坏,但就是做不来一个圣人。”

“她在这个位置,做的每件事都好像没有错,但因为她本人的缘故,成效却要大打折扣。我只是看不惯她这个人,但对她的道,其实颇为认同。”

她虽身为玄门弟子,却也与渊风一般,有一颗济世的心。

只是大道三千,个人有个人的道途,也有个人的机缘。

木门被轻轻叩响。

有人细声细气地问:“佩玉在吗?”

佩玉目光微凝,看向门外——

岁寒的声音。

93 风霜刀剑

佩玉起身, 对他们说:“我出去一下。”

怀柏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佩玉点点头,打开门, 看了岁寒一眼,走至僻静处。

岁寒的眼眸顿失神采,迷茫地跟着她, 到昏暗的檐下。

迷心之法仍在,只要佩玉心念一动,岁寒就会成为她的傀儡。

佩玉凝视着岁寒的眼睛。

她的记忆、情绪也一一传入佩玉脑中。

岁寒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前世她依仗着章儒章礼,才得以青云直上,节节攀升。

今生章儒魂丧血雾,章礼一见她就想起爱子身亡, 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也正因为如此, 她才压着心中的不平、厌恶、憎恨,跑到这里,希望和佩玉和解,为她日后铺路。

佩玉有些失望。当年施展下迷心,便是希望岁寒能带给自己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她好像高看的岁寒。

佩玉叹一口气,心中好像下起一场无休无止的淋漓夜雨。

雨中, 岁寒在狞笑,可怕如修罗,而她自己, 渺小如蝼蚁,无法反抗,任人摆布。

如今物换星移, 二人地位互换,她却并无多少欢喜。

她已经复仇,无论今生,还是前世。

只消手指一动,便有无数种方法让岁寒走向毁灭。

可她的心里仍是苍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孤山落了四百年的雪。

不曾消融,不曾忘却。

佩玉拧紧了眉,长睫微微颤动,眼中渐渐浮现水光。

那水光在黑暗中浮动,无人得以窥见,正如她两生隐忍难言的伤痛,不敢为人所知。

用在岁寒身上的迷心,不似当初,岁寒清醒后,不会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也不会知道自己受人控制。

在无形之中掌控一个人,无疑更为高明,也更为仁慈。

佩玉被迷心控制之时,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努力想反抗,但灵魂却被禁锢在躯体之内,无论怎么嘶声求救,都无法为人感知。

那是一种透彻心扉的绝望,看着自己一手毁灭最珍爱的东西,一步一步,葬送了孤山。

每每想起,心头都在滴着血。

恨不得剜去自己一双眼睛,以免后来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恶果自偿、害人害己。

“孤山那场天火烧得很大。”她的声音很低,岁寒眼神迷茫,并不能理解她说的含义。

孤山的那场天火,烧得很大,染红了半边天。

岁寒在那时解除了迷心。

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道屏障,佩玉抬起头,看着天火焚山,电蛇如网,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她这一生,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所以她直至此时,也不要岁寒性命。

一是不想轻易让她死去,二是害怕出现变数,只有把岁寒牢牢掌控手心,她才放心。

佩玉手指微动。

岁寒眼神渐渐清明,在她的记忆里,她方才来找佩玉,二人聊了一阵,一起走到檐下。

一切自然,没什么不合常理之处。

岁寒讨好地笑笑:“佩玉,你还记得我吗?”

如她当年在逢魔之地所说的第一句话。

佩玉冷冷地勾起唇,“毕生难忘。”

岁寒微低下头,面露愧色,“这些年你还好吗?我常想去找你,亲自同你说声对不起,小时候我不懂事,做过许多可恨之事,如今想来十分惭愧……我想祈求你的原谅。”

佩玉神情冷漠,“你配吗?”

岁寒瞪大眼,“你!”

无双刀柄快而准地击上岁寒小腹,一阵剧痛袭来,她痛得说不出话,面色惨白,额上冷汗大颗滚落。

佩玉瞥她一眼,“滚。”

岁寒忍不住打起哆嗦,双肩不住颤抖,不知因为恐惧,还是疼痛。

她虽不记得血雾之事,但濒死的恐惧与绝望仿佛烙印在血液中,让她只因一个眼神,就出乎本能地想要逃跑。

“佩玉?”怀柏探出头,“这是你朋友吗?进来喝杯茶?”

佩玉摇头,“她要走了。”

岁寒咬着唇,低声道:“叨扰了,我还有事,道友……告辞。”

怀柏表情有些失落,“那好吧。佩玉,你还呆在外面做什么?”

佩玉站在阴影里,深深地看着怀柏。

上辈子,隔着天道屏障;

这辈子,隔着时陵的尸骨、荒魂的哭泣、无辜者的血泪。

可望不可即。

相思,害怕相亲。

她突然想起沈知水说的话。

空空荡荡的生命里,忽然冒出一枝簌簌春花。那花是白色的,跟雪一样无瑕,以前,她无法靠近,等伸手能摸到的时候,又生几分近乡情怯的心绪,害怕手轻轻一碰,它就会凋零。

她想拥她入怀,却怕她再受伤。

想把她锁起来、关在小匣子里,好好珍藏,只开给自己一人看;又想让她在春风里、在阳光下,骄傲而恣意的怒放。

怀柏见她许久没动静,心咯噔一声,快步走来,“你怎么啦?刚才那人是谁?”

其实不消佩玉说,她已猜到了,圣人庄中同佩玉相识的,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个。

佩玉轻声道:“一个故人。”

完了。

怀柏想,故人,这是多么暧昧的词语!

糟糟糟!她的内心慌成一团,面色却十分从容,微笑道:“那有空叫她常来喝茶呀。”

佩玉沉默地点头。

怀柏牵住她的手,笑如春风,语气中带着点咬牙切齿,“让我好好招待她。”

弄不死丫的!

佩玉垂下眸,面无表情。

怀柏的手心干燥温暖,温度一点点渗进肌肤,温暖着佩玉的心。

佩玉贪恋那点温暖,正想悄悄握紧时,怀柏却松开手,走到桌前,心烦意乱地拍拍桌,茶水溅出,光滑的桌面上,徒留几点水痕。

佩玉的手掩在袖下,维持握合的姿势,像是想留住残余的温度。

余尺素问:“秦姐,怎么了?”

怀柏说:“好烦啊!”

余尺素看了佩玉一眼,不明白她们之间发生什么,试探性地问:“那我们先走,你两聊聊?”

怀柏拽住她的衣领,“不许走!陪我去风月城!”

余尺素诧然:“这么晚去风月城做什么?”

怀柏余光偷偷望过去,见佩玉依旧面无表情,心里百味陈杂,涌出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做什么?喝花酒啊!”她气呼呼地说。

余尺素夹在二人之间,十分惜命,问:“玉姐,那你也一起去?”

佩玉把手从无双刀柄上移开,点了点头。

余尺素如释重负,松一口气,含泪望向盛济,“那、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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