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抽回右腿,却在看清陈茗的动作的刹那愣在当下。
那身量娇小的剑灵趴在膝盖的伤口边缘,正轻轻地为他吹气止痛,温和的灵力从他掌心漫溢而出,缓缓浸润了伤口的所在。
很快,不仅渗血的裂口逐渐长出新肉并愈合,甚至连淤血的青紫也逐渐消散,小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恢复如初。
【扣除生命值3点,目前剩余总值为42点。】
陈茗并没有因为系统的提示感到如何肉痛,反而一阵轻松,毕竟用区区3点生命值的代价,就能换取灵力治好卿卿的伤,他又何乐而不为?
而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骆华卿一张脸已然腾腾红起,艳丽的色彩从眼尾一路蔓延到耳根,将晶莹的耳垂渲染得淡绯如珊瑚。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轻响,紧接着几名身着青衫的少年结伴走入,朗声笑道:
“听说四殿下今天招了个爱摔跤的新人,我们哥几个心生好奇,便翘班来瞧上一瞧。”
骆华卿面上的红晕如潮水般退去,不着痕迹地牵过衣襟盖住双腿,又托着陈茗放在颈后,这才换了副小心翼翼的神情,细声细气地道:
“敢问诸位是……?”
“没事没事,你行动不便,在榻上歇着便好。”
几名少年见他艰难地攀在上铺边缘进退两难,也不再难为他,而是各自找了床位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在场的众人毕竟都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聊着聊着便很快熟络了起来。其中生得较为黑瘦的少年名为小德子,来自西北方的陈郡;另外两名面貌清秀的少年则是江南的同乡,名唤小魏子、小方子。
他们已经在芷熙宫帮事了三年有余,第四张床位却一直空着没人住,见到骆华卿这个新人自然是开心得很,将他的身份来历问了个大概,就开始事无巨细地向他普及芷熙宫的各类八卦。
“咱们这芷熙宫别的说不上,俸禄却是一等一的好。吃穿用度都是直接从皇帝陛下那儿特批过来的,就算是大皇子的明琊宫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接过小德子抛来的雪梨,骆华卿笑眯眯地啃了一口,问道:“这又是为何?”
“在后宫啊,这算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小方子神秘兮兮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传闻现在的皇贵妃之所以深得圣心,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缘于容貌与四皇子的母妃白羽芷有几分相似。”
“听说陛下年轻时曾为躲避皇室纷争游历江湖,在一次武林纷争中出手救了长风门门主的独生女,并与对方相互倾心,私定了终生。等到日后回到皇宫,便立那女子为皇贵妃,并昭告天下独宠她一人。”
小方子摇头晃脑地说着这些陈年旧事,一副见惯了人世浮沉、感慨唏嘘的模样:“可皇家的许诺怎能当真,后宫的诸妃同样也容不下羽妃一人独拥盛宠,因此在得知她怀了龙种之后,这宫里就开始变天了。”
陈茗趴在骆华卿背后认真地听,关于《十里红妆乱京华》的记忆也逐渐被唤醒。女主他娘的确很悲剧,在怀孕时就被秦皇后种下了寒毒,生下来的一双龙凤胎中,小皇子更是先天不足,勉勉强强活到三岁就夭折了。
痛失爱子,身中剧毒,加上色衰爱弛,心中郁结,没过几年羽妃便香消玉殒,这也成为了青璃帝君方宇心中永远的愧疚和伤痛。
因此,即使方慕慈并未表现得多么天资出众,她也依旧是众皇子中最受宠爱的一个,这也招来了其他皇子妃嫔的恼恨嫉妒,为日后的悲剧埋下隐患。
“四殿下为人温和友善,算得上顶好的主子,你被他相中,算是走了大运咯~”小德子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随后坐起身来,正色道,“不过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有一条红线是绝对不能逾越的。”
“是什么?”骆华卿与陈茗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中都明白了个大概。
“殿下的穿衣沐浴、贴身照顾从来都是专门的嬷嬷完成的,咱们这些太监只负责打点吃食、准备物资、随行出访等等,切记坚决不能未经允许私闯殿下寝宫,违者可是要受杖刑,再被拔了舌头逐去宗人府的!”
这酷刑听得骆华卿眉心一抽,陈茗也忍不住感到瑟瑟发抖。
拜托,就算古代皇家视人命为草芥,可区区一个小太监何辜?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其他皇子派来的奸细,至于这样风声鹤唳,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吗?
纵然方慕慈平日里温文有礼,可面对这样的生杀予夺依旧能做到毫不手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如果不是精分,只怕这姑娘内心积累的阴暗面也绝不会少,看来日后他还得好好保护自家卿卿,不让他在这段感情中受欺负才好。
陈茗这段心声被骆华卿听了个完完整整,他脸上不动声色,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醇美如暗夜里绽放的幽昙,让对面坐着的小魏子生生看直了眼。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眼前这位靠摔跤也能入选的原因了。
“对了,小卓子,”小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骆华卿的肩膀,“新入宫的内侍要经历为期三日的新人培训才能正式就职,你在这边收拾好了行李,就快些去前院报道到吧。据说教习嬷嬷已经在院中等着,咱们哥几个摸了这么久的鱼,也该回到岗位上了。”
“好的,我这就去。”骆华卿擦净手上的梨汁,抖抖衣襟随着三人出了门。
平心而论,芷熙宫并不算九阙宫中建筑风格宏伟的那一挂,面积只有明琊宫的三分之二大小,但胜在配色独具匠心,装修精致巧妙。陈茗一路啧啧赞叹,穿越几条回廊来到前院,在看清正中那人的瞬间,不由目瞪口呆地吸了口气: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神情冷冽的“教习嬷嬷”,不是女主她老舅白锦漫,却又是谁?
陈茗有些尴尬地捂住脸,他现在大喇喇坐在骆华卿肩膀上,一时也来不及藏起来不让对方发现。白锦漫几乎是在发觉骆华卿到来的同时,视线就落在了陈茗身上,熟悉的头痛倏然袭来,如烟黛眉不由微微皱起。
这小小灵体,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心中的疑惑陈茗自然也有,先不论人家莫名其妙地就能看到自己,单单是那无法剧透的“千古遗恨”系列任务就足够令人浮想联翩。既然系统没办法告诉自己该怎么办,那他只能自力更生,找个机会一探究竟了。
为了不让骆华卿发觉,他悄悄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对方,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状,白锦漫的眉关锁得更深了,但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着痕迹地调开了眼光,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快些归队吧。”
“是。”骆华卿并没有发觉剑灵和“教习嬷嬷”之间的小九九,虽然本能地觉得有些奇怪,依然没有多想,快步来到了白锦漫身前的小太监队列中。
这场教习白锦漫本不必亲自来,但按照原计划应该出现在选拔人员中的长风门人肖韵并未现身,他事后前去查看,发现那人的状况很是不对劲,不仅元力受损,甚至记忆也是紊乱的,根本想不起来净身当晚发生了什么。
肖韵是名三等元力者,按理说自保绝无问题,若能将他重伤至此,除了五等元力者以上的高手,不做他想。
他是白云萧的义子,长风门最锐利的剑,目前一切以保护小慈的安全为上,绝对容不得半点差池。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来检视这群新来的内侍一番,不想竟然再次与陈茗相逢。
他……会与肖韵失忆一事有所关联吗?
色泽浅淡的唇微微抿起,白锦漫心中喟叹,却怎么也没办法对陈茗生出半分敌意来。
正如他所不知晓的“千古遗恨”一词所说的那样,仅仅是目光的交汇,就能激荡起他胸中层层涟漪,仿佛眼前并不是一个陌生的非人的存在,而是植根于记忆深处,不可追溯的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女主的操作,有点厉害哦~
大家觉得呢?
以及今晚18点加更一次!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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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围猎掉马加载中
所谓新人培训,不外乎青璃皇宫里常见的各种礼仪和注意事项。这些殷墨璃早就教会了骆华卿,学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正好白锦漫也是个讲究效率的人,见他圆满完成了各项考核,考虑到新进宫的内侍只怕身体未复,于是特许他回房早点休息,只是在骆华卿转身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目光不免落在了陈茗身上。
陈茗:……
没事儿的教习嬷嬷,我们来日方长。
他朝着白锦漫露出了一个唇红齿白的灿烂微笑,温顺地歪着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后者立刻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地突跳了一下,顿时觉得这笑容十分的赏心悦目。
只是这样怪异的情绪让他很是无所适从,黛眉微蹙,索性调转了目光,不再看他。
陈茗正乐得如此,开心地坐在骆华卿肩头晃着腿,伴着斜阳优哉游哉地往住处走。
四下无人,他担心小美人穷极无聊,于是放开了嗓子唱起歌来。从《奇妙的约会》到《杀马特洗剪吹》,再切换为《烟雨濛濛》等一系列时代金曲,风格百变,实在是令人目不暇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小剑灵坐在肩头愉快地唱,骆华卿在一旁默默地听,只觉得这些曲子和自己以往听过的都不太一样。
不仅鼓点律动奇奇怪怪,甚至连歌词也极尽浅显易懂之能事,甚至某些旋律还极为魔性洗脑。
不过不可否认,多年来KTV麦霸的素养还是相当可观,至少每首歌都基本在调上,配合他软萌清亮的少年音,别有一番滋味在。
心里忍不住感到安然宁静,恍然间,骆华卿突然希望眼前这条路一直延长,再延长,哪怕永无止境,也甘之如饴。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他沉吟片刻,忽然轻声说道:“再过半月,就是我的十六岁生辰了。”
“诶?”陈茗一愣,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惊觉现在已经到了九月末,距离十月十三,确实只有十五日的时间了。
“往日里,都是汐儿陪我过的生辰,还有未央宫的一大帮侍女官人,热闹得很,”骆华卿垂着眸,唇边的笑意有丝丝苦涩,“只是到了如今,怕是不会有人记得。”
“你不是还有我呢吗?”
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陈茗见不得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小明在此保证,一定会让卿卿过一个难忘的十六岁生日,绝不会比以往差上一星半点。”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刚才陈茗唱过的几句歌词蓦地回响在耳畔,骆华卿沉默了片刻,唇角微弯,绽出一抹温柔缱绻的笑容:“那我便期待着。”
其实不论是什么,哪怕只是一首歌,只要是陈茗送给自己的,那便是最好的。
他有些羞赧,这句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却被偶然路过的风儿听了去,俏皮地流连在二人身边,将柔顺纤长的发丝卷起,掠过眉眼间簌簌地痒。
二人不久就回到了卧房,骆华卿自从“净身”后,已经两日多没有沐浴,浑身难受得很,正好内侍们公用的浴池就在左近,于是从房中取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毛巾,快步来到了浴池更衣间。
此时正是饭点,浴池中的人并不算多,骆华卿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毕竟他并未受净身礼,和旁人终归是不同的。
若是让有心人瞧了去,只怕后果很严重。
他来到更衣间,确定四周无人,便开始悉悉索索地脱外衣。
陈茗想起上次自己被扔出窗外的惨剧,正退到一旁准备自觉捂眼,骆华卿却轻轻咳嗽了声,嗓音显得有些哑:“上次是我孟浪了,其实咱们都是男子,没什么关系的。”
诶诶诶?小美人转性了?
话虽然这么说,陈茗自然是不敢如此当面放肆的,革命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依然捂住眼不肯放手。
指缝却悄悄地露出一线,鬼鬼祟祟的视线四处乱飘,最终落到了骆华卿的身上。
为了不让旁人发觉,他特地用一条长浴巾裹住腰腹以下,上半身则全无遮拦地显露出来。
常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雪白细腻的好皮囊,肌肉线条均匀流畅,莹白无瑕的肌理上宝光流转,隐约透出晶莹的玉色来。
衬着胸口水滴状的云水玉,仿佛雪地里一枚青叶,秀色逼人。
不过少年的确还未长开,身量并不算很宽阔,看起来让人没什么依赖感,反倒容易激起保护欲。陈茗看了两眼就自救般闭上了眼,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鼻血狂喷的惨剧。
但是骆华卿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杀伤力,整理好沐浴用品装在篮里,顺手捞起陈茗放在肩头,长腿一迈,朝不远处的浴池走去。
隔断了视觉,其他的感受反而会更加敏锐。陈茗虽然只是个灵体,可麻雀虽小五感俱全,随着步伐起伏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光/裸的肩膊,那种软玉一般温凉滑腻的触感刺得他心里痒痒,难以名状的躁动就愈发强烈。
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得折在骆华卿身上不可。
怨念归怨念,自己和骆华卿现在正保持着心思联通,他怎么也不敢把这些想法摆在明面上,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暂且放平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