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点了点头:“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吧。”
护士走到床边,低声叫了楚宴几句可却没有回应,待看清他的脸色时却吓了一跳,面色发红,呼吸十分艰难,嘴唇微微翕动着,气息却很微弱。
她第一时间将旁边的制氧机给开了,又将氧气罩安置在楚宴的口鼻间,转头对着还在一旁发愣的小杨命令道道:“快去叫医生!”
——
下了飞机的黎晰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浓浓的急切与焦躁,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惊悸挥之不去,此时正是下午四五点,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在等红绿灯间隙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助理打一个电话,可还没拨出去,对方的电话就发过来了。
声音很急切:“黎总,梁医生他这边情况有点不对,现在正在抢救……您下飞机了吗?”
几乎是一秒钟,黎晰脊背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医院急救室门外只有小杨一个人在等着,走廊里一片寂静,黎晰走过去,发觉自己手脚都在发凉,心脏被一种浓浓的恐慌攫取住了,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才终于被推开了。
医生和护士的身上都穿着蓝色的无菌服,黎晰一看到李医生,迟钝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他走了过去:“他怎么样……”
“是肺部感染引起的短暂缺氧休克,还好发现得及时,不过还需要再观察两天。”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护士推着推床出来了,黎晰目光跟随着他,发现他虽然还是在昏迷着,但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神色,一颗始终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快步跟着进了电梯。
重症监护室里的光线十分昏暗,黎晰穿着无菌服坐在床边,视线落在他被氧气罩遮住的大半张脸上,对方双目紧闭,呼吸和脉搏都很微弱,只有心电图悄无声息地在一旁划过起伏的曲线。
黎晰碰了碰他的手指,发现指尖一片冰凉,木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看着楚宴苍白消瘦的脸颊,哽咽了一会儿才抓起他的手,放在脸颊边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这个小手术做完后的第三天楚宴就醒了,只不过高烧却一直很难退下去,等到病情稳定下来后才转去了普通病房。
因为刚醒的原因,他其实只能吃一点流食,不过黎晰发现他开始偶尔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目光里隐隐还有少见的依赖,这是平常从来不会在他眼中看到的。
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黎晰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仿佛有一股又甜又涩的暖流从心脏涌过,忍不住去撩他,亲他的脸:“这个好玩儿吗?”
楚宴没理他,自己将手中的最后一块拼图完成,然后通通打乱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玩玩就知道了,我给你计时。”
他说完还真的拿出手机打开了计时器,看着黎晰不情不愿的样子,觉得还挺有意思,就低下头笑了一下。
黎晰被他的笑容鼓舞,瞬间仿佛从这个无聊的游戏中找到了无穷的乐趣来,全神贯注地将拼图拼完后,看了眼时间,刚好半小时。
等他抬头,却发现楚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黎晰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心中是前所未有地安定与温暖。
叮——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消息提示音,黎晰点开屏幕打开邮件看完了。
那是一封长长的化验单,黎晰怔愣了好几秒,然后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动静太大,膝弯将椅子都碰倒了在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楚宴被他惊醒,正疑惑间却忽然被黎晰俯下身一把抱住了。
第25章
配型成功的是居住在M国的一名华裔,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的HLA配型九个点完全对得上,而且身体健康,非常符合捐赠条件。
张承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显得十分激动,原本以为还要等很久呢,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顺利,第二天下午他就买了个大蛋糕提着去了医院。
病房里的小护士每人都分到了一块蛋糕,黎晰怕他们吵到楚宴的休息,几乎是等他们一吃完就把张承烨给赶了出去。
没有医生的允许,黎晰根本不敢给楚宴吃这些东西,所以买来的蛋糕楚宴一口都没有尝到。
现在他吃的东西全都是家里做的,碗筷和餐具这些通通都需要消毒,就是为了防止再感染。
楚宴看着还剩一半的白粥摇了摇头,他已经在黎晰的哄劝下吃了许多,不想再吃了。
黎晰看他一脸的不舒服也不再勉强,因为化疗药的副作用,他的胃口一直都不好,每次吃饭都只能吃进去一点点,吃多了也容易吐。
吃完饭黎晰去阳台打了个电话,还是关于配型的事,那人其实原本是不愿意接受高配的,后来还是黎晰专门去了一趟M国跟他谈了一次,又许诺以丰厚的报酬作为报答,那人才答应的。
其实悔捐这种事情也在各个地方发生过许多次,毕竟这种志愿性的捐赠行为,捐献者完全有权利反悔。
可黎晰在跟医生聊了一会儿手术的相关事宜后,心中因为配型成功的喜悦却被冲淡了许多。
不说术后还很有可能会发生许多未知的意外,比如排异反应和感染……即使在手术的过程中,风险也很大。
不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楚宴,等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病房的门半掩着,应该是护士出来之后没带好,黎晰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的讲电话的声音。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楚宴的背影,削瘦而孤拔,声音不重却很清晰。
“姐姐。”
……
“没有……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似乎是被电话那边给突然打断了,不知道那边又究竟说了什么,还不等他再开口就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
黎晰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因为这个电话而变得低落了许多,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从窗外移了回来。
黎晰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儿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沉甸甸的。
就像他姐姐说的,那么多容易的路不走,为什么偏偏要走这条千人指万人骂的路……可真正让黎晰心疼的是,在他现在最脆弱,最需要家人安慰和关怀的时候,为什么也还要承受这些?
也许是室内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黎晰甚至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楚宴听到声音,抬头平淡地看了黎晰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自己看平板了,但却看不出任何难过的情绪。
他的头发因为生病后一直没什么时间却理,发梢有些长了,有几缕低下头的时候还会遮住一点眼睛,鼻梁很挺,睫毛纤长,这样低下头去不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沉稳又秀丽的感觉。
黎晰坐过去,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脸:“晚上想吃什么?”
楚宴抿了抿唇,似乎对于晚饭这件事提不起丝毫兴趣:“你这样问,好像我想吃什么就能吃一样。”
他语气明显不太开心,隐隐还有点儿郁闷,黎晰知道他的意思,本来高烧过后的人胃口就不好,他这一连几天吃的都是流食,味道实在太淡,不想吃也很正常。
黎晰纠结了一会儿:“可你老公我煮的粥也很好吃的……而且种类也有很多,今晚吃虾仁什锦怎么样?”
楚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去看平板,不管黎晰再跟他说些什么他都一句话也不说了。
到晚上睡觉之前楚宴都没怎么搭理过他,黎晰看着他自己抱着衣服去了浴室,然后又“哐”地把门给关上了,心中一直惴惴的。
……
第二天开始就要进层流室做预处理了,因为要清除体内所有的感染病灶和坏细胞,做完预处理的病人免疫力几乎是零,所以为了防止感染,必须在手术之前需要一直呆在无菌室里。
黎晰隔着玻璃看他,但对方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昏睡状态,清醒的时候基本很少。
张承烨看黎晰一张脸几乎都要贴在玻璃上了,眼巴巴的,忍不住嘲笑道:“你这样会把里面的小护士给吓坏的。”
“过来吃点东西吧,明天才手术呢。”张承烨订了附近酒店的外卖,这家他吃过,味道很不错。
可黎晰却恍若未闻,额头抵着玻璃窗,一言不发。
张承烨陪他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里面的护士走出来,对着黎晰道:“中午十一点来送一次饭,记住只能是流食。”
黎晰道了谢,又问了一些楚宴的情况,这才仿佛回过神一样走开了。
张承烨很明显看到护士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中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手术在翌日的下午进行,只需要进行局部麻醉,将一根柔软的细导管插入深静脉,再将新的造血干细胞通过静脉置管输入就行了,所以手术的过程并不长。
但是术后恢复期却很长很煎熬,因为初期的放化疗的损伤,他基本不能进食,只能通过高蛋白的营养剂来维持生命。
黎晰每天都只能隔着玻璃看他,有时候他精神好还能跟自己打个电话聊聊天,不好的时候基本一整天都在昏睡。
这种彻底与整个世界隔离的状态其实是非常消磨人的意志的,黎晰只能通过每天的电话安慰他鼓励他,只不过楚宴的心理状态似乎一直都不错,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所以医院准备的心理医生也没派上用场。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等被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医生才宣告他身体各项指标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黎晰替他清理了胸口心电图贴片,感受到他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生命力时,鼻子一酸,终于控制不住地笑着哽咽了出来:“谢谢你……”
第26章 番外:炮灰渣攻的be番外
原着炮灰渣攻番外:
M市市中心第一医院,正值中午换班休息的时候就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走廊上偶尔穿来的脚步声。年轻护士拿出笔在已经滴完的药瓶签子上画了记号,然后仰着头小心地替他调整着输液管的滴度。
病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虽然整个人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十分憔悴了,但眉眼仍旧清隽秀雅,这些日子消瘦下来,原本就立体的五官看起来反而更加的深刻鲜明。这样静静地躺着,连气息都很微弱。
小护士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心底里替他惋惜。
“走了,去吃饭了。”有小护士站在门口,敲了敲病房的门催促道。
“噢,马上就好了。”
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接着的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怎么没看到他家人啊,也没人在身边照顾吗?”
“有啊,他有个姐姐的。等会儿应该会来送饭……我就说吧,像我们这样的穷人都生不起重病,实在是治不起……”
另一个小护士眉头皱起来,停下来道:“你这话,可……这还不得怪他们自己吗,商业险怎么不早点买啊,不然能报好大一笔钱呢。”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治疗的费用,是骨髓配型,我听李医生说M国国家骨髓库里有一个华裔,他的初配和高配都配上九个点了,可人家临到头又不愿意捐了,说是手上有个项目不想为了这个飞来飞去耽误时间,好像是个小老板吧据说还挺有钱的……”
“那就没办法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人家志愿的,不过他也真够缺德的,真不想捐就别去配啊,临到头反悔真是白给人希望。”
“就是就是,诶……电梯来了。”
空旷的走廊重新恢复寂静,偶尔有家属拿着处方和装着药品的塑料袋走过,都是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
病房里,楚宴慢慢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房间里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刺眼的光线。
1551系统在阳台上摊着肚皮晒了一会儿太阳,看他醒了才出声道:[宿主大人,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您其实可以选择提前结束这个世界的。]
楚宴躺在床上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的。]
没过一会儿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梁方圆提着保温盒进来,房间里安静得可怕,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弟弟时,鼻子一酸,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走过去将保温盒揭开,又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还是有点儿烫手,然后小声地问道:“今天头还晕不晕?”
楚宴摇了摇头,看着她道:“早就不晕了。”
梁方圆看着,喉咙像被什么苦涩的东西给堵住了,扶着他艰难而缓慢地慢慢坐起身,然后看他自己把粥一口一口给喝完了。
“小辞,我跟你说啊,别难过也别着急。”她将楚宴吃过的碗筷收拾了,安慰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你就好好听医生的话乖乖治疗,知道吗?”
楚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嗯,我知道。”
他的脸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可一双眼睛仍旧明亮温暖。
梁方圆看他精神似乎好了一点儿,心中轻松了一点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下午梁方圆还有事儿要做,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就要离开了,她在家政公司找了份工作,是给人当做饭打扫卫生的相当于钟点工那种,收入其实很可观,只不过对于高昂的医疗费用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不过自己就这么一个弟弟,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把他的病治好的,更何况这两年他这个弟弟没少给自己打过钱帮衬过自己……在这件事上,即使平常自私贪小利的丈夫也难得没有反对,都说什么都没人重要,只要人还在钱就能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