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就见主位上一男子说:“薛尧独断,抹杀天道意识将之融合入自身,但天道毕竟是天道,它料到会有今日。”
这名男子一袭青衣,器宇轩昂, 傅明修记得他,他便是刚刚时阙如提到的,为此处布下隐蔽阵法的凌霄尊者。
“它保留了一丝意识, 在九个月前, 找上了在下。”凌霄尊者说,“有了天道相助,那么薛尧在规则方面的优势便被抵消了,我们只要在力量上胜过他便可。”
但薛尧就算没有规则的优势, 他的力量强当世之人也不止一个数量级,这些人去不是送菜吗?
但见凌霄尊者没有往下说的意思,而且这种事情问出来也是真的尴尬, 傅明修只能保持沉默了。
这些人再简单地说了下他们的计划后,就散会了,时阙如带着他去一个安排好的卧室休息。
傅明修在这个地方呆了几天,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人要杀薛尧,为什么要救出自己呢?
这其中,可能是有时阙如的因素,但救出自己后,薛尧必定疯狂,不怕打草惊蛇?还是说就是为了惹怒他?
隐隐的念头在他头脑中闪来闪去,但目前来说,他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这些人似乎都在忙着布置什么,平常甚少见到他们的踪迹,只有时阙如时不时来看傅明修。
通过他,傅明修也陆续了解了一些情况。
时阙如本身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是一个十分稳进,擅长守成的人,因此傅明修知道他也判出了仙界时,便觉得有些奇怪。
时阙如告诉他,他的赫宇宗被薛尧屠了。
傅明修闻言,心下骤然冰冷。
“明修,我知道薛尧想杀的其实是我,但他不敢杀我,因此牵连了赫宇宗。我恨我自己,若非我,赫宇宗不会被灭,可我更恨薛尧!”时阙如拉着傅明修的手,双目渗血。
傅明修不知道自己要对薛尧失望到什么地步,才算结束。
他只能轻拍着时阙如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赫宇宗如此,仙界其他宗派家族……
血流成河,似乎不再是个夸张的修辞了。
…………
傅明修再次见到薛尧,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苍穹中半是残破的血色,半是幽深的黑色,甚至夹杂着几个黑黢黢的大洞,其中扭曲着令人心惊的能量。
涉及天道的争斗,似乎让这个世界难以为继。
傅明修被凌霄尊者禁锢在身前,颈部被他的佩剑刀刃相向。
怪不得如此大费周章也要将他救出,原来是为了将他当做人质。
其实也不算是多么出乎他的预料,毕竟这批人虽说是正直,但在仙界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怪物,哪能就凭着一腔热血为了正义就把他救出来。
只是……他目光移到了侧方,抿唇不语的时阙如,心中叹了口气。
赫宇宗被灭门,时阙如恨自己,恨薛尧,何尝又不恨他傅明修呢?
毕竟若不是自己,时阙如不会因此得罪薛尧,若不是自己求薛尧不要杀时阙如,也许死的只是时阙如一人,而非赫宇宗全宗。
罢了。
傅明修将视线收回,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人。
他依旧是一袭玄色繁重衣袍,其下缀着暗金色的衣摆,高大而凌冽的俊美神祇。
但是似乎几日未见,他就憔悴了许多,眼中尽是血丝,身上也满是伤痕。
他与凌霄一方大战,虽然武力值依然高出凌霄这一方的总和,可毕竟还是受了不少的伤。
眼见这场战争要以失败告终,凌霄只能拿出最后的底牌。
“薛尧,你若此时自戕,我便留青莲尊者一命。”凌霄对薛尧喊道。
薛尧嗤笑一声:“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昔日天崩之战,本尊这好师尊为了能掌天道,对本尊心生杀意,若非本尊侥幸逃过一劫,只怕早就死了。”
“旁人不知道,说青莲尊者万年不出世,你们还不知道么?万年前青莲尊者死了还是隐世了,是因何而死,你们当真不知?”他玩弄着手中的佩剑,饶有趣味地说。
“青莲尊者是险些杀了你,也是死在了你手上。这些在下当然知道,可在下也知道,你那布了万年的生魂祭究竟是救了何人,尧光宫中举四界之力娇养的,又是何人。”凌霄尊者含笑回道。
“万年前是本尊考虑不周,竟不知恨一个人,杀了他才是最便宜他,让他活着生不如死,才叫快意。”薛尧眯着眼说,“你现在要杀了他,虽然本尊这仇还没报的畅快,算是便宜他了……不过也罢了。”
他表现得毫无破绽,似乎真的全然不在乎傅明修的死活。
凌霄尊者一愣,似乎真的有些动摇了,可傅明修是他唯一的底牌,他唯有一条路走到黑。
他将剑刃推进傅明修的脖子,冷笑道:“薛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你还是不愿自戕,在下也管不到你对青莲尊者是爱是恨了,只能杀了。”
剑刃刺入了傅明修的脖子,鲜血便飞快地淌了下来。
凌霄下手半点没留情面,刺得可一点都不轻。
他身旁的时阙如紧紧攥起了手,却只能僵直在原地。
薛尧瞳孔一缩,冷声道:“住手。”
他本就只是赌凌霄一瞬间的动摇,但是凌霄的动摇只体现在了心理上的一瞬间,行为上可没有半点失去警戒。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再拿傅明修的生死当玩笑。
“若我自戕,你便能放过师尊么?”薛尧问。
“自然。”凌霄笑道,“我与青莲尊者并无仇怨,若非此次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伤害他。”
“如何保证?”薛尧继续问道。
傅明修抿着唇,脑中似乎尽是轰鸣之声,乱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忽然,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傅明修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漆黑到甚至分不清这片空间的上下边界。
不久,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万年前,我让你杀了他,你早该如此。”
这道声音缥缈而庄严。
傅明修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道:“……天道。”
“你来找我做什么?”他问。
“事到如今,能杀了薛尧的,唯有你。”天道说。
“你不是选了凌霄么?”傅明修下意识地问,随后便恍然道,“原来,凌霄只是你推出的靶子。”
“是的,你在尧光宫中,我无法接近那里。”天道直言道。
“凌霄想把我当成人质作为最后的手段,威胁薛尧。而你也想要借此借他之手把我带出尧光宫,又引导薛尧面前。”
“然后呢?给我力量,让我杀了他?”傅明修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瑶瑶大开杀戒没什么原因,他纯粹是犯病了。瑶瑶是切片攻中混乱的那一面,不过攻也的的确确不是好人,只是没瑶瑶这么疯。
又是短小的我otz,我检讨,真的静不下心,写一下就看微博里的疫情,昨天就是看太多失眠到三点,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五点就惊醒了。我服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第38章 补道
天道并未正面回答, 而是说道:“混沌开天,乃有四界。格格党#小@说可你们才是开天最精纯的一缕混沌之气, 没有了这缕混沌之气,道和四界都无法完整。万年前天道崩塌,正是因为此种弊端恶果外显。”
“因此,你二人必须一人掌道, 一人补天,方可使四界圆满。”
“这你不是万年前就跟我说了么?”傅明修有些疑惑, “后来我以身补天, 薛尧掌道,你还有何不足?”
“你并未以身补天。”见傅明修张口欲言,天道直接说道,“当初你败给薛尧后自杀,身体化作先天之气欲补天, 却被薛尧截了下来。”
“他以你的先天之气为阵眼,布了生魂祭, 你复活后,他又封了你的脉, 故而你并未发现, 你的身体, 依旧是由先天之气化作。”天道将原委尽数道来。
“竟是如此……”傅明修不由自喃。
“你不阻止他吗?”傅明修问。
“我原本是想,在我试图将先天之气夺回后, 薛尧似乎被我激怒了, 他开始试图抹杀我的意识, 我们纠缠了数千年。”天道说,“但后来,我便不想了。”
“薛尧不能做个好的掌道者,不若我借他之手使你复活,再除掉他,用他补天,再让你掌道。”天道终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傅明修半敛着眼,“所以薛尧身合天道,其实是你刻意而为之。你早就将真正的意识隐藏起来了。”
“你很奇怪。”天道的声音中掺了一丝疑惑,“规则似乎并不能影响你。”
傅明修有些惊讶,随后便明白了。
他不知道薛尧曾经试图救治他,动用规则后发现无作用,因此乍一听到天道说规则并不能影响到他时他有些惊讶,但是随即他便想到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规则对他不起作用,倒也不奇怪。
但是他当然不能把这一结论告诉天道,唯有沉默以对。
“但这也无妨。规则不能影响你,你却能掌控规则,如此,你便比薛尧更强。”天道接着说。
傅明修沉默半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薛尧一定要死吗?”
——“一定。”
漆黑的空间瞬间被撕裂,傅明修再抬眼时,眼前还是那片半片血色的天空,还有那个玄袍神祇。
脖子还被人用刀抵着。
与此同时,那半幕血色的天空中再次撕裂出了一片金光。
光芒如棱柱般刺破黑云重障,直直地降在傅明修的身上。
一股霸道而柔和的力量涌入傅明修体内。说它霸道,是因为它在飞快地从头至尾改造傅明修的身体,那被抽去的道骨、被废了的双腿都在重塑不说,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灵台丹田,都在被疯狂地提升改造。而说它温柔,则是因为哪怕是如此逆天的、高强度的改造,也不让傅明修身体感到半点负荷或不适。
这与薛尧想尽办法给他治疗身体的千方百计有着本质区别,因为傅明修的身体如今,是依附着天道而存在的了。
那狼狈地被人挟持的白衣仙人,在金光中气息节节攀升,凌霄的剑开始颤抖,但却阻止不了傅明修的强大。
最终,白衣仙人只手挥开凌霄的剑,而失去了天道加持的凌霄只能狼狈地向后跌撞,天空中响起一阵长吟,却见是一把玉色的剑破空而来。
正是薛尧温养在尧光宫中的琢章。
薛尧本身的佩剑并非是琢章,但是这万年来,他最爱用的便是琢章。如今生死之战,才拿出他本身的佩剑,而琢章,则被他放在尧光宫中万道交汇的地方温养。
琢章破空向傅明修飞来,傅明修抬手便握住了它。
这里是天之尽头,与凌霄一起来斩杀薛尧的人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如今,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傅明修身上。
或是惊讶,或是恐惧,或是迷茫,或是欣喜……
那白衣仙人握着剑,踏空而上,他的脚下似乎出现了层层无形的阶梯,令他越发走进薛尧。
薛尧看着傅明修,神色幽深,谁也看不出他此刻是何想法。
“师尊。”他唤了一声。
不等傅明修回答,天边便传来一道声音:“青莲,斩杀薛尧。”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薛尧抬眼,冷笑道:“天道。”
“果真是你在装神弄鬼。”
天道没理他,继续说:“青莲,切勿手软,薛尧枉顾丧生,杀孽无数,枉为天道。此行,是为苍生请命。”
傅明修颔首,并未回应。
薛尧却笑了,他问傅明修:“师尊要杀我?”
傅明修抬眼看他,依旧沉默。
“也对。我若是师尊,怕是恨不得将薛尧千刀万剐。”薛尧说完,忍不住长笑了起来。
好容易才止住了笑,他缓缓走近傅明修,低声说:“师尊,动手吧。”
“薛尧不愿死在任何人的剑下,除了你。”
傅明修盯着他,缓缓举起了琢章。
薛尧慢慢合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薛尧睁眼,却见傅明修收起了琢章,足尖一点,飞上了高空。
在薛尧愣神间,傅明修右手一挥,一副画卷在他身前展开,那画卷极长,似乎没有尽头,其上是四界拼接而成的动态画面。
曾经残骸遍地是冥界,如今却是四界共有之景。
“青莲,尔意欲何为?!”天道警告道。
傅明修并未理会,只是兀自闭目,只手在画卷上轻轻拂过,随后叹息一声:“这卵崽,真没少造孽。”
而后,那只手上金光涌现,不断地进入画卷。
那些残骸身上开始断肢重生,长出新肉,与活人无异,最终他们猛地阵眼,一脸恍然和喜悦之色。
更有不少不曾留下遗体的人,在他们原先死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最后人影越发清晰,一个全须全尾的人终是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说除凡界之外,仙魔冥三界之人若死,多半是神魂被灭。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被灭的神魂会留下一些残片,这些残片可能只是零星状的一点点,甚至不能说是“残魂”,这只是他们存在世间的最后一点证明,无人能凭此将他们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