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的口感,前所未有的鲜香,便是烧出来的菜也都鲜美无比,对于烧菜除了煮就是蒸,而且只舍得放一点点盐,连猪板油都不舍得放的人家来说,这菌菇酱当真是让他们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
对于好一口吃食又不差钱的人家来说,说是久旱逢甘露也不为过。
“买菌菇酱的几乎全都是这样的人家,他们不差这么点子大钱,又觉得咱们给直接送上门更方便,那自然是给钱爽快。”颜爻卿就道,“还有一些人家人口多,一罐子菌菇酱用不了多久就能吃完,回头保证还来找咱们买,这就是长期买卖,有源源不断的银钱赚。”
“还是老五点子多,这菌菇酱要是叫我去卖,我肯定是卖不出去。”
一罐子菌菇酱就要十五文钱,对于上坡村的大部分人家来说,这十五文钱别说是买菌菇酱了,就是拿出来买粮食也得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去地里采点野菜吃凑活着过去。
而那些不缺钱的人家虽然不缺钱,但是他们跟上坡村的农户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又如何突兀的把菌菇酱卖给他们呢?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颜爻卿为了打开生意,一开始烧出来的菌菇酱是直接免费送出去的,那毕竟是一罐就有十五个大钱的菌菇酱,除了颜爻卿,谁能舍得?
“这也是被逼的,没钱不行啊。”颜爻卿一语双关的说了句,又说,“往后怕是还要忙,今儿个就把工钱给你们结了,吃饱饭都不要走,等着老二、老三、老四给了钱再走啊。”
“哦豁,那我得等着,今儿个就拿银钱回去叫我家哥儿乐呵乐呵。”
“老五,咱们这么些人银钱得有不少吧?晚几天也成,我不急。”
“瞧你这话说的,今儿个刚把钱都收上来,还能少了你们的工钱?”颜爻卿就笑,“石榴哥,我看你是不想把钱给盘哥儿,想自己存着吧。”
“哪能呢。”石榴哥赶忙道,“老五可不能这么说,回头叫盘哥儿知道了又得打我。”
“打你你还手就是了,你还打不过盘哥儿?”颜爻卿故意道。
石榴哥就笑,“不能还手,他力气小,打着也不疼,我若是还手可能会伤了他。”
“哟,我天天听说石榴哥你跟盘哥儿在家里头闹腾,怎么你还让着盘哥儿。”颜爻卿就道,“这话回头你给盘哥儿说说,省的他天天心里头不痛快。”
“那他也得听才成啊。”石榴哥就道。
这话颜爻卿倒是没法接了。
石榴哥和盘哥儿两口子成亲好几年一直都没有孩子,两个人都看过大夫,都是没有毛病,可就是生不出孩子来,这才三天两头的闹腾。
这事儿颜爻卿知道,他倒是觉得这样很正常,两个人在一块儿生孩子是自然而然的,便是不生孩子那也是自然而然,孩子是新的生命,哪能说有就有呢。
那边黄四郎算好银钱分别给了颜文田、颜文车和颜文宇,颜家三兄弟再把银钱发下去,这趟差事才算是彻底结束。
大家伙儿都攥着银钱喜气洋洋的离开,最后叶清儿和冯木匠也往外走。
“大晚上的你们咋回去?”颜爻卿追出来。
叶清儿就道,“刚好牛二要连夜回县上,正好同路。”
“你等等。”颜爻卿赶忙回去拿了一罐子菌菇酱递给叶清儿,“给牛二。”
就算跟牛二关系还算不错,那也没有平白无故就让人帮忙的道理,给银钱太生分,给一罐子菌菇酱刚刚好。
“成。”叶清儿心里头就很感激,赶忙道,“老五,明儿个还继续去拉单子不?”
“不急,你先歇几天。”颜爻卿道,“回头有别的差事给你。”
叶清儿眼睛一亮,她知道应该是颜爻卿说的那件事,便赶忙叫上冯木匠一块儿美滋滋的走了。
颜家三兄弟先回了家,颜爻卿和黄四郎把作坊里里外外都收拾好,这才一块儿回颜家。
屋里的炕是热的,颜爻卿就道,“老二他们都不在家,老大行动不便,炕应当是爹烧的,我去上房说说话,你先睡。”
“好。”黄四郎眼瞅着颜爻卿脚步轻快的出门,心里头就有些复杂。
以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颜爻卿成亲以前跟成亲以后不一样,可他从未觉得颜爻卿会是别人,会还有别的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经历,更不会去想颜爻卿的身世。
因为颜爻卿模样像极了辛氏,跟颜老头也很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颜爻卿就是颜家老五,不可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颜爻卿说他是地狱爬出来的鬼。
黄四郎走到门口站着,怔怔地看着颜爻卿上前敲门,然后十分灵活地闪身进去,他恍惚间觉得或许颜爻卿说的那些是他的上辈子,就像高飞花总是做同一个梦一样,或许高飞花梦见的也是自己的上辈子。
“甭管白日里多忙,心里头一直都惦记着爹娘……你说你是别人,我是不信的。”黄四郎喃喃道。
上房屋里,颜爻卿一进来就知道辛氏和颜老头都没睡呢。
“爹,炕你烧的?热乎着呢。”颜爻卿爬到炕尾坐着,见着辛氏还就着油灯做针线活就赶忙道,“娘往后晚上可别做针线活了,眼睛累得慌。”
“还不是等你。”辛氏没好气道,“平日里晚上我油灯都不点,做什么针线活。”
而且平日里只要天一黑,基本上就已经吃了饭,上炕睡觉了。
晚上没啥事的话,哪里舍得点油灯这么熬着呢。
颜爻卿就嘿嘿笑,说起白天的事儿来,“那高老爷说要投奔我,定然是觉得我本事大,以后肯定是个人物才这么说。正巧我也要大干一场,回头多赚些银钱,给娘多折腾几盏油灯晚上点着。”
“就油灯,就不能给娘折腾点得用的东西。”辛氏笑道。
“咱们家这不是缺油灯。”颜爻卿也笑,又说起颜家兄弟,“老二、老三、老四今儿个可是跑断腿了,去了那边镇上一整天就没停下,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一个个吃的都跟猪似的,可比平日里多吃不少。老二还说难得来作坊吃饭,要把我吃穷哩。”
“那有什么累的,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走一天路不停下,那会子还没有粮食吃,也没觉得累。”颜老头就道。
颜爻卿不赞同这个话,“爹你那时候穷,能跟现在一样吗?现在咱们家不缺池不缺喝的,饿了填饱肚子就是,那还能非得饿着肚子吃苦受累啊。这话也就是爹说,要是我叫老二饿着肚子回来,二嫂回头还不得说我。”
“就你道理多。”颜老头说不过颜爻卿,干脆翻身躺下不说话了。
忽然谁都没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颜爻卿见着油灯下辛氏苍老的样子,心里头就有些难受。
其实家里年纪最大的颜文武也不算大,他成亲才几年功夫,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出头而已,辛氏生颜文武生的早,仔细算起来现在辛氏最多都不会超过四十,就颜爻卿自己也才十几岁,刚刚够成亲的年纪。
颜老头比辛氏大几岁,也大不到哪里去,可这就是老头儿了。
在颜爻卿上辈子的所见所闻中,像辛氏这样的其实年纪一点都不大,而且还很年轻,也几乎没有白头发才对。
但眼前的辛氏看上去已经很苍老了,颜老头更是像小老头儿一样,早早的不再年轻了。
“娘。”颜爻卿吸了吸鼻子认真道,“你以后多歇一歇,不要那么累了。回头我去县上的人牙子那里看看,给你买两个伺候的婆子吧。”
“别折腾。”辛氏赶忙道,“咱们就是普通人家,哪里就要伺候的人了。”
“娘,方才我不还说了,我颜老五是个人物,娘你是颜老五的娘,怎么就不能有伺候的人了?”颜爻卿就说,“我都想好了,回头我去寻摸寻摸,找两个老实的婆子。不过现在先不着急,娘说得对,咱们家现在还是农户呢,先不要伺候的人。”
辛氏就翻着白眼看颜爻卿。
这话说的好听,可颜爻卿自个儿不也弄了个小哥儿带在身边,走到哪儿都是‘咬狗咬狗’的喊,好几回颜爻卿听了都别扭。
“对了,娘。”颜爻卿就看了眼大房那边,“老大跟大嫂可是借到银钱了?我这回出了一笔急单,回头把银钱给阴秀才和县老爷送去,手头剩下的我再跟黄四郎分开,能有不少银子……”
“你的银子不要动。”辛氏赶忙道,“老大要自己想法子就叫他自己想法子。白日里我隐约听着一点,你大嫂好像借到银钱了。”
“大嫂又回娘家了?”颜爻卿问。
“不知道回没回,不过倒是出过门。”辛氏道。
“有了银子就成。”颜爻卿就道,“大晚上的我就不过去跟老大说话了,明儿个娘你找机会问问老大,那银钱是跟谁借的,咱们心里头也好有个底。我看老大还得养些日子才能下地干活,到时候大嫂怕是要生了,老大又得伺候大嫂,保准没空忙别的。”
没有空闲忙别的,那就肯定赚不到银钱,自然也还不了钱,到时候可能还得一大家子人帮着想办法。
辛氏也知道这一点,就应下了。
颜爻卿便直接回屋睡觉。
炕上被褥都铺好了,颜爻卿扒了衣裳钻进去,舒坦的呼了口气。
黑暗中黄四郎翻了个身,面对着颜爻卿,“老五,咱们明儿个先去镇上再去县上吗?”
“恩。”颜爻卿道,“我估摸着阴秀才对菌菇酱生意的了解肯定要多一些,明儿个定然很好说话。县老爷的话,他想打听的肯定也打听到了,只要他想要政绩,就肯定得按照咱们的意思办。”
“县上做生意不做生意的,反正是有钱人不少,到时候咱们要跟他们打交道。”
“也好在菌菇酱生意跟别的都不一样,他们现在也只能听咱们的。不过咱们也没有必要讨好他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成。咱们又不是要一辈子都做菌菇酱生意,后面还有别的生意呢……”
“我知道的点子还有很多,保准都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就是。”
这么说着,颜爻卿倒是觉得痛快许多,他知道什么,他能想到什么,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当着黄四郎的面就可以全都说出来,心里头压力就小了很多,感觉很舒坦。
“老五。”黄四郎忽然道。
他感觉自己的那点秘密跟颜爻卿的秘密比起来,几乎根本算不上是秘密。
颜爻卿跟他比起来,那当真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的区别。
他当初答应跟颜爻卿成亲其实是撞大运的,前所未有的大运。
“什么?”颜爻卿已经有些困了,特别想睡觉。
“没什么。”黄四郎也不知道说什么,“睡吧。”
“好。”颜爻卿答应着,几乎是立时就已经睡着。
*
县城。
吴举人听着派出去的差役回来汇报,心中的震惊越来越大。
他倒是不吃惊菌菇酱这样吃食,这东西好吃他早就知道了,让他吃惊的是颜爻卿做生意的手段,以及他御人的本事。
别看上坡村的作坊不大,可在里面做工的人可有不少,而且工钱都不一样,平日里的比较肯定不会少,这样颜爻卿都能让他们快速又稳定的干活,这足以说明他的本事了。
且颜爻卿还叫颜家兄弟几乎是请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帮忙,这么些人想叫他们都满意,又叫其余的没有差事的人也满意,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老爷,狗老爷府上的管家来了。”下人道。
吴举人赶忙道,“快叫他进来。”
不一会子管家进来了,冲着吴举人拱手道,“我们老爷特地派小的来……”
管家是专门来感谢吴举人的,感谢他对梅姐儿以礼相待,没有让梅姐儿失了名声。
吴举人特地对梅姐儿以礼相待,等的不就是现在这一刻,他赶忙道:“不知狗老爷可是好了些?”
“已经没有大碍了。”管家赶忙道。
“那就好。”吴举人松了口气。
管家就看了看左右。
吴举人赶忙把左右下人都遣出去。
管家这才低声道,“县老爷,您这回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
吴举人心里头立刻就是一沉,他沉吟片刻道,“且让你家老爷忍耐些许日子,他们两个人现在还不能动。”
“好。”管家知道吴举人不是敷衍他,便答应了。
等管家离开,吴举人便道:“是两个能人,只是不该招惹狗老爷,当真是可惜了。”说完这话,吴举人又高声喊下人进来,叮嘱道,“你出去喊几个人,叫他们来见我……”
*
颜爻卿和黄四郎先是去了镇上阴秀才家中,很快把银子给了,又跟阴秀才说了会儿话便出来了。
菌菇酱生意闹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阴秀才自然是都知道的,他心中对颜爻卿刮目相看的同时,对颜爻卿的态度也变了,还想着主动给银钱。
只不过现在上坡村的作坊已经不再需要投入银钱,熬制出来的菌菇酱赚的银钱就已经足够让作坊运转起来,甚至是还能源源不断的是赚到更多的银钱。
对此阴秀才还有些惋惜,后悔没有多给颜爻卿一些银钱,以至于现在他跟颜爻卿的关系已经不能更加亲厚了。
从镇上出来,颜爻卿和黄四郎又马不停蹄的去县上。
倒也不是单独两个人,还有高飞花派来的两个下人,狼大、狼二。
刚刚进城没多久狼大就道:“不对劲。五老爷请稍等,我们兄弟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