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萧弘想得非常清楚。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几人稍稍冷静下来。
“那,他们接下来想干嘛?”
萧弘思索了一下,摇头,“估摸着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本王如今就跟个烫手山芋一样,关起来吧,迟早得起火,一不做二不休吧,跟同归于尽没啥两样。”他啧了啧嘴巴,叹息道,“为难,真是为难。”
“……”
您究竟是哪一方的?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为那伙强人担忧,几人顿时无语地看着他。
“哎呀,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站在那伙强人立场上想事情,怎么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萧弘给了他们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方俊问:“您不是说他们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也要有对策啊,没有上策自然得走中下策,本来可以给钱给粮给政绩,好言好语好感地将本王相安无事地送走,如今是不行了,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
萧弘的眼里露出你们怎么那么笨呐的神情,“只能威逼利诱请我跟他们狼狈为奸了呀!”
“啊,殿下,您,您会吗?”书生们担忧地问。
“这个嘛……”萧弘却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正义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真没办法,也不是不可以……”
萧弘话没说来,就见书生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控诉怎么能这么没有原则!
“哎哎哎,你们别这么迂腐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硬碰硬会死人的,他们人那么多,咱们这里就算都是精锐也打不过呀!”萧弘文采不怎么样,可这会儿认怂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
书生们早已经将方才大门口那一幕给抛在脑后,如今对萧弘是失望又愤怒,最终下意识地他们齐齐转头看向了贺惜朝。
“先生,您说句话啊!”
他们这语气,让人恍然间感觉是另外一层意思:先生,您管管啊!
萧弘顿时乐了。
而贺惜朝却一直没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在那四个纨绔身上来回,听着问话,便说:“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
几人摇了摇头。
方俊道:“可这也不能就此妥协啊!”
“是啊,否则也太……”一个书生小声嘀咕道,“没骨气了。 ”
贺惜朝笑了笑,看向那四个纨绔。
朱公子说:“要不,咱们先假意投诚,反正吕家也不可能一直拘着殿下不让回京,否则,皇上那儿怎么交代?等离了这江州府,那时候还不是任殿下处置?”
“假意投诚?”书生们听了嗤之以鼻,“吕家又不是傻子,殿下说啥他信啥,投诚也得拿出诚意来。”
“这话说的不错,所以吕家会让殿下做什么呢?”贺惜朝反问道。
几人冥思苦想的时候,贺惜朝对萧弘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走进内室。
等到了里面,萧弘那股大咧咧的万事不放心上才收了起来,愤愤道:“惜朝,那死老头疯了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怕你不顾奎梁县百姓,不愿跟吕家起冲突,就跟这么多来治水的钦差大人一样不了了之。”贺惜朝转眼便想明白了。
“我都答应他了会处置吕家,还不信?”
“可他等不了。”贺惜朝摇了摇头,似不想再讨论他,便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很被动,得想办法自救。”
“假意投诚呢?”
贺惜朝失笑了一声,认真道:“那代价一定很大,吕家已经如履薄冰,一旦牵制不了你,放在他面前的便是万劫不复,想让他们相信你,你觉得收个美女和钱财有用吗?”
“那……”
“奎梁县的人虽然不多了,可依旧还有不少留恋故土的人没有离去,如果我是承恩侯,我一定要你……”贺惜朝眼神一暗,“杀了这些人,整个奎梁县!”
萧弘一听瞳孔顿时一缩。
“只有一同干了坏事,才叫一条船上的人呀!”
贺惜朝看着怔然的萧弘,摇头,“这种事,你干不出来。”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贺惜朝走到萧弘的面前,一只手抬起扯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伸进他的怀里,掏出了那枚虎符。
“鲁知县不是傻子,他敢这么做定然有后手,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这兵不调也得调了!”
萧弘任由贺惜朝拿走虎符,问:“让谁去?”
“辅国公公子。”
“他?”萧弘顿时惊呆了,“这人简直比我还不可靠呀!”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他怎么出城?”
“光明正大地走!”
“啥?”
贺惜朝笑了笑,没再说话。
陆峰回来了,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个老头,是鲁县令身边的老仆。
“小人见过英王殿下,贺大人。”
“别整这些虚礼了,告诉我,你家大人打算怎么办?本王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全拜你家大人所赐,这要是传不出消息,就靠本王那百来号的侍卫,就是给那些打手塞牙缝的!”
老仆是真老,听了萧弘埋怨的话,他居然还笑了起来,说:“如果殿下要派人出城,小人有法子带出去。”
“什么法子?”
“有位青芷姑娘前不久被吕家送给涌州织造府的公子,这位公子已经在洛淄县逗留了几日,明日就要回去,殿下的人可以扮作青芷姑娘的仆役一起走,不会被察觉。”
老仆说完,萧弘便皱眉问道:“行吗?你家大人的小妾都管不住,就不怕这位青芷姑娘也是吕家暗线?”
老仆摇了摇头,“不会,青芷姑娘的爹娘都是吕家杀的,如今未寻一死,沦落风尘便是等吕家的报应,她为老爷收集不少消息,很可靠。”
“惜朝,你觉得呢?”
贺惜朝说:“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试一试便试一试,鲁县令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极有把握,不过……”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老仆,“这知县府衙外面怕是被团团包围了,就算想请这位青芷姑娘帮忙,也得先出去才行,否则去了吕家,怕是更加难以行动了。”
老仆于是拱了拱手道:“殿下,贺大人,请跟小人来。”
然后他转身走进正屋卧房,如今萧弘住的地方本是鲁县令住的,萧弘一来,这最好的地方自然让给了他。
老仆一路领着走到雕花大床前,掀了席子跟薄垫,示意抬起床板。
萧弘一下子就领会了,“这里有暗门?”
“是,大人暗中挖了一条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陆峰于是掀起床板,发现下面还有一层,在掀起来,才露出了下方的暗门。两层的床板搁在一起,倒是不容易让人探查出来。
打开暗门,便是一条只够一人钻下去的密道。
“通往哪里?”
“一条街外的宅子,那里已经空了,没人,殿下请放心。”
“很好,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好多人都猜到鲁县令故意的……厉害!
第173章 有用之人
朱公子瞪大了眼睛, 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我?”
贺惜朝点头, “对,这里除了殿下, 就属你的身份最高, 而且你成亲了。”
“这跟我成不成亲有啥关系?”朱公子简直莫名其妙。
“有关啊, 你夫人若是有了身孕, 可胎位不稳,正需要你这个丈夫回去安抚,家里头嫡长孙的嫡长子,从辅国公夫人到大夫人, 所有的女眷来信催你回去,你不就有正当理由走了吗?”
贺惜朝说完, 朱公子惊呆了, “什么,我妻子有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萧弘抽了抽嘴角,“惜朝, 你确定要这傻子担负起的这个重任, 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
“矮子堆里拔头筹,没办法, 论身份,辅国公嫡长孙还是能让吕家忌惮一点的,至少在面上能放他出城。”贺惜朝一摊手, 无可奈何。
朱公子回过神来,“所以这是假的?”
贺惜朝说:“或许是真的吧,不过目前为止这是我瞎编的。”
闻言朱公子失望地哀叹了一声,“唉,假的呀……”
说到这里,书生们顿时意识到了,尤自清问:“先生,您是要人假装辅国公来人报信,让朱公子光明正大地要求出城回京,将我们这些信件带回去?”
贺惜朝点头。
“可吕家会答应吗?”舒玉皱眉道,“这不明摆着朱公子是要回京告密,吕家连殿下都敢拦,怎么会放他出城?”
贺惜朝道:“如今吕家还不敢跟殿下太硬着来,这大庭广众之下,辅国公公子要出城,而且理由正当,心情急切,吕家就是不愿意也不会在明面上拦着。否则这百来个侍卫和禁军在此,殿下真不配合去吕家,闹僵起来,后果相当严重,只要有一丝风声传到京城,吕家就万劫不复了。”
“原来如此。”众人点了点头。
然而有个书生忽然说:“可总觉得吕家不会善罢甘休,万一离了江州再对朱公子下手呢?”
朱公子闻言脸上一僵,“不会吧?”
“会。”贺惜朝说。
“啥?”朱公子卡卡转着脖子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哭了。
然后他的左肩被拍了一下,只见萧弘拦过他的脖子说:“这事儿有那么点危险,毕竟吕家穷凶极恶,你想想这个时候要是顺利放你回京,你把我的奏折往父皇跟前一递,再提一句吕家把我关起来,你说他们是不是先准备好棺材,提前抹脖子上吊会体面点儿?”
“那您还让我出城,这不是摆明了送死吗?”朱公子吓得脸都白了。
“别听殿下乱说。”贺惜朝白了萧弘一眼,然后扬起温和的笑容,安抚道,“朱公子别怕,您可是堂堂辅国公的嫡长孙,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们追上来,你只要放弃抵抗,乖乖地跟着回来,一般是不会有事。”
“一般?”朱公子感觉头有点晕。
“当然,若是你不明不白的死了,辅国公岂能就此罢休,吕家何必找这个麻烦。可你若是强行突围,这就不好说了。”贺惜朝分析道。
贺惜朝说完,朱公子觉得眼前发黑,瞧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他三个纨绔赶紧过来搀一把,卫公子想了想问:“小,小先生,既然出了城还得被逮回来,您何必让朱兄冒险……出城呢?”
“是啊是啊,我听着都心慌慌的,万一那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岂不是……完蛋了?”
“这想想……觉得没必要呀,小先生。”
三人期期艾艾地说着,然而贺惜朝却摇头道:“必须要去,至少要有人去引开他们的视线,这样才能确保我另外派出去的人能够避开耳目,更顺利地离开。”
贺惜朝见朱公子面露惧意,大概从小到大一直被娇宠着长大,没经历过大风大雨,想想这种事情的确是为难他了。
“若是真不敢,也没关系,我去便是。”
贺惜朝此言一出,萧弘蓦地抬起头看过来。然而他刚想反对,便收到贺惜朝严厉的一个眼神,直接逼得他闭上嘴巴。
“惜朝……”萧弘只唤了一声却不敢再说了。
然而他不说,可书生们却不愿意。
“怎么能让先生以身犯险!”
“是啊,这个时候您更应该呆在殿下身边出谋划策!”
贺惜朝说:“吕家狡猾,若是无人引其注意,这暗中出城的难度就会加大。机会只有一次,我要确保他尽可能成功。”
“那要……要不,学,学生去,可否?”罗黎心一狠,“学,学生,愿替先……生,走,走一趟。”
罗黎一说,书生们顿时反应了过来,接着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
“对,我也去。”
“我也行,先生,选我吧!”
“反正也是借口,随便选一个,便说……便说我家中老母病危,急需我回去侍奉!”此书生一说完,脸庞便扭曲了起来,接着暗暗碎碎念道,“娘,孩儿不孝,此乃权宜之计,胡乱说的,可千万别应验呀!”
“我爹已经不在了,随便怎么说都行,想必吕家不会细查的。”
“对啊,学生愿替先生而去!”
……
书生意气勃发起来总令人心暖又哭笑不得,贺惜朝摇头道:“我好歹是魏国公府的孙少爷,又是今科状元,他们抓到我还能威胁殿下,不会要我命的。你们若是去,可就回不来了。”
“学生不怕!”方俊一下子便站了出来,“学生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腔热血,只要能为殿下,为先生,为奎梁县百姓,乃至天下正义出一份力,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甘之如饴,先生,让学生去吧!”
方俊说完,紧接着便是其他书生。
“还有我,学生乃家中幼子,兄长已经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侍奉爹娘可由兄长代劳,学生比其他诸位更加适合,先生,选我吧!”
“我也是,母亲一直劝诫学生做事应当无愧于心,对得起天下黎民,哪怕因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若是不幸,母亲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
眼看着书生们越说越激动,一个个恨不得挤到贺惜朝面前顶他的位置,勇敢得简直令人咋舌。
相比起来,四个明哲保身的纨绔子弟就坐立难安,面有羞愧。
终于岳亭侯卫府公子出了声,“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岳亭侯府虽低了辅国公府一等,可也是正经的侯爵,百年之家,想必吕家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