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一般人会这么想吗?
天乾帝低低地笑起来,看自家儿子就跟看个大宝贝似的。
“弘儿啊,朕真是无话可说。”
天底下能如萧弘这般有觉悟的实在是太少了,显得尤为珍贵和意外。
天乾帝瞧了那册子一眼,感兴趣地问:“你拿了什么跟承恩侯交换?”
萧弘眼睛飘忽了一下,说:“那个……,父皇,提前说好,您可别治我欺君之罪。”
“哦?”
萧弘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嘿嘿讨好两声:“我答应给吕家留了一条血脉,不到一岁,跑了之后就没派人去追,是生是死那就看天意了。”
“你的心还是比较软啊。”天乾帝点了点头,“也好,朕百年之后也能跟母后有个交代。”
“嗯。”
天乾帝思索了片刻道:“那么这些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弘摇头:“没有。证据有点多,儿臣没带进来,明日就派人都送进宫,这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如何宣判,自然得由大齐皇帝来做主。”
这是萧弘跟贺惜朝之前就说好的,一本名单早就能将京城掀起巨浪,无需再作干涉。
俞方正连军事奏报都能截下,已经触了帝王逆鳞,这些人的下场就可以预见了。
“好,我儿辛苦,回去早些歇着吧,明日早朝……”
天乾帝思忖之中,萧弘说:“儿子就不来了,折子会送去内阁,接下来我就闭门谢客,嗯,养伤。”
养个屁伤!天乾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弘嘿嘿笑着,摸摸脑袋,不太好意思道:“那啥,我怕门槛被人踏破了,真的,等风波过去,儿子再出来溜达,您老受累。”
要说这小子精明吧,做事情总是不着调,可说他憨傻,心里头却是门儿清。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一杆秤明明白白。
“行了,你就躲着去吧。”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萧弘麻溜地行了礼,心满意足地走了。
至于天乾帝,看着那本册子,眼神冷然如冰。
安云轩内,夏荷看见贺惜朝脸上的那一块发红的巴掌印差点叫起来。
贺惜朝一个眼神过去:“轻点儿,别招惹娘过来。”
夏荷连忙捂住嘴,眼睛却是红了。
“奴婢去打盆凉水来,少爷敷一敷。”
贺惜朝点点头,尽自走进屋内,他坐在床沿,四下无人之时,终于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这憋在心里的一口郁气。
这巴掌,其实他并不意外,可哪怕早有准备,真生生挨了这么一下,依旧心中怨气难耐,愤怒难平。
贺惜朝是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这权势相护的苦。
因为互相当着保护伞,所以肆无忌惮,只要背景够硬,关系够深,总能逃脱罪责。
可惜……他微微扬起唇角,既然犯到他手里,那么该死之人,必须要死。
讥笑牵扯脸上的肌肉,让火辣辣的疼更加剧烈,他不禁骂了一声:“死老头!”
夏荷没惊动旁人,从厨房摸了两个熟鸡蛋,又打了一盆水,给贺惜朝敷着。
灯火凑近之下,那红印看得更触目惊心,她忍着泪道:“国公爷怎么能下手这么狠,您该如何见人啊!”
见不见人另说,可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应该是贺惜朝跟魏国公有史以来最大的分歧,直接断送了对方的利益,掀翻了其权威,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之中。
贺惜朝让魏国公害怕了。
如此“六亲不认”,怕下一刻就轮到了他自己吧。
贺惜朝冷笑一声,闭着眼睛道:“还没完。”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阿福陪笑着说:“祥叔,都这么晚了,少爷已经睡下,是不是明日再说?”
然而贺惜朝却道:“阿福,让他们进来。”
贺祥推门而入,走进里间,贺惜朝抬头一看,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厮。
贺祥一脸为难道:“少爷,国公爷让您去祠堂跪着,说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出来。”
夏荷整个人都震惊了,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阿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祥叔,你没说错话吧。”
“唉,国公爷就是这么交代的。”说着他看向贺惜朝,劝道,“惜朝少爷,国公爷正在气头上,您要不去服个软,认个错,哄上一哄,让他气消了就好。如今已经深秋了,祠堂晚上多冷,您受不住。”
他是真不愿意看着魏国公跟贺惜朝祖孙决裂,如今的贺惜朝可不是九年前的小可怜了,真要针尖对麦芒,那可不得了。
“国公爷毕竟是您祖父,年纪大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您的不孝?”
贺祥也算苦口婆心了,然而贺惜朝却直接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嘱托了一句:“别去找英王。”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呀!”贺祥跺了跺脚,带人跟着去了。
开祠堂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一会儿,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了。
蘅芜苑
“真的?”二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嬷嬷重重的点头,搀扶着她坐起身:“腊梅亲眼所见,贺祥带着人去了安云轩,将贺惜朝关进了祠堂。”
二夫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她只觉得太奇怪了。
“特地命人整理了墨竹苑,又是扩地方,又是挑人伺候,还开大门迎接回来,就怕谁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受国公爷重视。怎么,进宫吃个接风宴回来就关祠堂,也变得太快了吧?”
二夫人已经没了睡意,她的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芒。
“正在让人打听呢,可国公爷不说,贺祥的嘴又跟上锁了一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顾嬷嬷说着便问,“夫人可要起身?”
“不。”二夫人躺了回去,“我们就当做不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国公爷正恼羞成怒着,谁凑热闹谁闹倒霉,就让安云轩那位三夫人去着急吧。”
顾嬷嬷听了连连应是,替二夫人掖了掖被子,她正待离开,便又听二夫人吩咐道:“天亮之后,你派人去一趟礼亲王府,让明睿赶紧回来。”
“奴婢省的。”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鹤松院,老夫人冷笑一声:“怕是太得意忘形了吧。”
孙嬷嬷说:“老奴已经吩咐人时刻去看着了,一有消息便禀告老夫人。不过,可要去国公爷那儿?”
“他可不想见到我,等着,明日一早我再过去,盯着大房和三房,她们才是最着急。”
“是。”
当林嬷嬷禀告李月婵来了的时候,大夫人苦笑道:“她还不算傻,没去二房。”
林嬷嬷说:“别看平时姐姐妹妹叫得欢,她心里可清楚呢,那边巴不得惜朝少爷出事,哪能帮她呀!”
看大夫人困顿的模样,她便建议道:“要不,奴婢劝她回去?命令是国公爷下的,这个时候谁劝都没用,反而惹他老人家不快,等明日问清了事由,再做计较也不迟?”
然而大夫人摇了摇头,还是起了身说:“不成,若里面关的是我的孩子,我也睡不着。”
林嬷嬷便不好再说什么,取了衣裳替大夫人换上,匆匆又收拾了头发。
“也不知道惜朝少爷到底做了什么,让国公爷那么生气,大晚上的一点脸面都不给。”
大夫人眉间紧锁,她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英王都被册封为太子了,这个档口,只要贺惜朝别太过分,魏国公都会容忍。
她忽然想到辽州来的那一车珍贵药材,这不年不节的,却指明给贺惜朝,其中意思她大概能明白个几分了。
心情瞬间便沉重起来,她喃喃道:“怕是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之前祖孙温情脉脉,可贺惜朝跟魏国公理念不同,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第201章 再三恳求
李月婵一瞧见大夫人出来, 便立刻迎了上去,满脸心焦地说:“大嫂, 您快想想办法,惜朝……惜朝被国公爷关进祠堂了!”
她匆匆披了件衣裳, 看着有些单薄, 头发披散着, 可见是一听到消息就慌乱地赶来的。
林嬷嬷赶紧扶住她, 劝道:“三夫人,您先坐下慢慢说,您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家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李月婵便眼里噙着泪小心地坐下, 望着大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大夫人也落座,问:“月婵, 你可知道国公爷为何将惜朝关起来?”
李月婵闻言一脸茫然,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丫鬟将我叫醒,说是惜朝惹怒了国公爷被关起来了!我整个人都懵了,着急的不行……我, 我本想去找国公爷求情, 可他在哪儿我都不知道。而且我人微言轻,国公爷定是不想见我, 想来想去,只能来大嫂您这儿了……大嫂,您想想办法, 求求国公爷,网开一面吧……月婵给您跪下了!”
她说着就起身,朝大夫人曲了膝盖。
“哎,三夫人,您别跪啊!”林嬷嬷赶紧招呼着李月婵身后的丫鬟来搀扶。
夏荷和春香连忙上前一步,架住了李月婵,将她扶到了椅子上。
夏荷劝道:“夫人,您镇定一点。”
大夫人皱了皱眉,知道跟李月婵说不清楚,便看向了夏荷:“贺祥是从安云轩带走惜朝的,那时候你可在?”
夏荷点头:“是,奴婢在。”
“你仔细说说。”
夏荷道:“少爷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脸上就带了个巴掌印,是国公爷打的。奴婢刚给少爷敷脸,贺祥就来了,说国公爷让少爷去祠堂跪着……”
李月婵听了,顿时惊呼了一声:“啊!国公爷还打了惜朝,严不严重?”
夏荷也跟着红了眼睛说:“半边脸都肿了,可少爷不让惊动夫人。”
李月婵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是让我的心疼死吗?”
大夫人生怕她开了闸止不住,赶紧说:“除此之外呢,没说什么?”
夏荷道:“贺祥说少爷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出来,他还劝少爷去服个软,让国公爷消气,可少爷没答应,直接就跟着走了。”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了,而大夫人怕的就是这一点。
别看贺惜朝只有十五岁,可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少年,其心智之坚,思虑之周全不是常人能够比拟。
饶是这样,也挨了一巴掌,又被罚跪祠堂,可见这件事情实在让人魏国公太过愤怒。
这个局面,普通人去劝一劝根本是不够的。
她轻叹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李月婵却忍不住抽噎道:“这孩子也太勥了,天大的事不能好好说话,非得惹怒国公爷吗?那祠堂冷冰冰的,没个衣裳被褥,万一被冻出病来怎么办?他身子骨不好,我……我这心都要碎了,呜呜……”
大夫人本就心烦意乱,被她这么一哭更是烦躁,忍不住斥责道:“行了,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
李月婵眼泪一包一包地往下来:“可我没有办法呀……”
“你是他娘,你去看看他也没什么错。”大夫人于是看向夏荷,“你们给你家少爷收拾一身厚衣裳和被褥出来,让三夫人送过去。”
李月婵听了迟疑地问道:“他们会让我见惜朝吗?”
“你去都没去过,怎么知道见不着?”大夫人没好气地说,“就是见不着,好歹把东西送进去,堂堂魏国公府的孙少爷,英王面前的红人,谁敢拦着,找死吗?”
说着,她又横了李月婵一眼:“把眼泪给我擦了,都已经是夫人了,那就把派头拿出来。”
李月婵噙着泪,忙不迭地点头:“大嫂说的是。”
李月婵抽抽搭搭地离开,林嬷嬷看着大夫人头疼的模样,忍不住埋怨道:“惜朝少爷这是摊上了什么娘啊,遇到事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她什么样,贺惜朝心里清楚,也根本没指望她,我就是担心,这件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林嬷嬷不解地看向她:“夫人的意思是……”
“江州哪那么容易平息呀。”
安云轩灯火通明,侍女们忙上忙下,整理了一床被褥垫子和一套厚衣裳出来,在担忧的目光下,李月婵带着几个丫鬟去了祠堂。
祠堂守门的下人看着这阵势一脸为难:“三夫人,二少爷是奉国公爷的命令来罚跪的,这里还是祠堂,小的不能随便放您进去。”
李月婵正待恳求,就听夏荷上前一步道:“你也知道里面是我家少爷,他不过是一时惹恼了国公爷,还真当什么事!这天气这么冷,万一冻坏了,你担当的起?”
“这……”守门的小厮犹豫了一下,就见一个荷包扔了过来,夏荷道:“就一会儿,通融通融?”
小厮想想里面的主,也不敢拒绝,便收了荷包道:“那成,三夫人快些,别让小的为难。”
他开了门,李月婵连忙走进去。
“惜朝……”她一见到坐在地上的人,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娘,您来了。”
贺惜朝没有老老实实地跪着,而是双手抱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他娘抱了上来。
“夏荷说你被国公爷打了,让娘看看。”就着桌上昏沉的烛光,李月婵捧着贺惜朝的脸,一看那红肿的模样,又心疼地难以自持,“怎么就这么严重,国公爷也太过分了!”
“还好,不疼。”贺惜朝不自在地撇开脸,没让她继续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