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都在灶膛上热着,娘去端过来。”
贺惜朝点点头,看了夏荷一眼,然后走进了书房。
“少爷,您清减了。”夏荷看到贺惜朝忍不住说。
“不用担心,会养回来的,府里如今怎么样?”
夏荷禀告道:“大夫人盯得紧,老夫人那儿暂时没什么动静,大少爷回了宫,顾嬷嬷也不敢擅自行动,除了倚靠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下人担心自己被大夫人捉了错误被处置,府里一切太平。”
“大伯母的确手段高明。”贺惜朝评价道,如此大动干戈,却没出什么乱子,可见大夫人管家的确有一套。
“可是这样,如何抓住大少爷的把柄?”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一个,待会儿你去见一见大伯母,就说我要做一身体面的衣裳,请她帮忙寻个好裁缝。”
夏荷听了面露疑惑,不知道贺惜朝为何突然做衣裳。
贺惜朝淡笑一声,“等本少爷中举,府里大摆筵席时候穿。”
晚些时候,夏荷去见了大夫人,说了请求。
大夫人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复命吧。”
夏荷欠了欠身,退下了。
林嬷嬷一边给大夫人锤肩,一边问了同样的问题:“不是说惜朝少爷没考完就被送出来了吗,难道还能中举?”
“有大皇子在,向皇上求个情,贺惜朝有真才实学,一个乡试破个例也不是不可能。”大夫人说。
林嬷嬷称是,可转眼一想,她疑惑道:“不对啊,区区一个举人就要做衣裳摆宴席,国公爷会同意吗?”
“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举人,他才名在外,若是没有解元,哪怕只是第二名都不会这么张扬。”
如此自信,看来大皇子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可见一斑,不仅保留了乡试资格,还能争取解元……大夫人这么一想,顿时惊讶极了。
可惊讶过后,她突然大笑起来,“看来咱们的国公爷现在是睡不着觉了。”
魏国公的确睡不着觉,他现在很矛盾,非常犹豫。
贺惜朝要大办筵席来庆贺他高中解元,魏国公自然不怀疑他的实力,可是大办?以魏国公府的名义大办?
这不就是明着要他择向大皇子了吗?
那置三皇子和贵妃于何地!
到时候魏国公就是长了三张嘴也无法跟贵妃和三皇子辩解呀。
可不给贺惜朝办吧……说得过去吗?
解元啊,多有面子的事,再看贺惜朝在提前交卷的情况下都能中解元,可见皇上对他是真的看重,说不定还等着他三元及第呢!
本来贺惜朝对魏国公府就没什么归属感,若真寒了这个孩子的心……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如今的贺惜朝在魏国公心底的分量已经不是六年前的了,贺明睿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他不舍得放开这个很可能让贺家更上一层楼的孩子。
再者贺惜朝的背后还有萧弘,拒绝了贺惜朝就是拒绝了萧弘。
现在还以为萧弘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那也是一代蠢人,皇上对大皇子的重视就从封号上便能看出,英亲王,那可带着莫大的期许呀!
萧弘和萧铭,谁都有可能,他都不想放弃。
魏国公于是进退维谷,寝食难安,第一次觉得若是真取消了贺惜朝的乡试资格也没什么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贺惜朝就安心地在安云轩养病,一直到放榜的日子。
三年前同样的情形又演了一遍,阿福踩着风火轮,一路喊一路跑进安云轩,“解元,我家少爷是解元!”
真的中了!
敲锣打鼓的报喜声传到正厅,魏国公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看着面带微笑,坦然受下人们恭喜的贺惜朝,最终轻轻一叹。
当日的家宴上,魏国公欣喜非常,连连赞扬了贺惜朝,他喝多两杯,到了末宣布道:“贺家已经多年未出举子,惜朝争气,秀才举人皆为魁首,实乃贺家幸事,合盖好好操办一次,让人也知我魏国公府子孙可不只是靠蒙阴的纨绔子,也有真才实学之人!”
此言一出,顿时老夫人和二老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二老爷当场道:“爹,你……”
魏国公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如今外头谣传纷纷,皆道府里容不下他,给惜朝大办,也是让人看看国公府对他的重视,让谣言不攻自破,保全脸面。”
“国公爷,大皇子不明真相妄加指责,擅自将惜朝带进宫才引得谣言纷纷,妾身不明白,为何惜朝由着大皇子,使国公府蒙羞。”老夫人几乎失了往日镇定,言辞急切又有失身份。
贺惜朝听了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既然目的达到,他就不计较对方的口不择言了。
可是大夫人却说:“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惜朝乃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要带他走他还能不走不成?况且,来人不是已经禀告了吗,惜朝那时候烧的可是连话都说不清了。”
魏国公轻轻颔首。
老夫人见此心中一凉,想到宫里的女儿和外孙,努力保持着冷静,“国公爷,妾身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是解元,也只是一个举人,大肆操办是不是太张扬了些?况且,不管什么原因,惜朝提前出了考场是事实,如今皇上仁慈,没有取消他的资格,我们若是大办,岂不是得惹他人不快?”
二老爷一听顿时同意,“是啊,爹,惜朝毕竟是我侄子,他能中举儿子也高兴,可是本就是皇上法外开恩,再不低调行事岂不是惹皇上不快?万一收回了解元,不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一说,魏国公觉得有些道理,目光不禁看向贺惜朝。
贺惜朝神色渐淡,说:“我都不担心,诸位又有什么可担心?”
这是铁了心要大办了。
大夫人轻轻一笑,奇怪道:“光耀门楣的事儿,放在哪家都该好好庆贺,邻里邻外也等着过来沾沾解元的聪明才智,怎么到了如今堂堂魏国公府反而畏首畏尾起来?”
丢人的事情做了可不是一两件,五年前上书房徐直的事儿可都没忘呢!那时候怎么就不怕皇上震怒了?
大夫人说着露出一丝鄙夷来。
魏国公不再犹豫,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五日后是个好日子,老大家的,你辛苦一些,好好操持。”
大夫人立刻站起来,“爹放心,媳妇省的。”
当芳华宫收到消息的时候,贵妃气得当场砸了一套名贵的青花瓷器。
“爹这是干什么,是要踩本宫的脸吗?”
雪灵看着神色狰狞的贵妃,顿了顿,然后安慰道:“娘娘,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贵妃捏着拳头,一双美目带着怒火,“将二嫂送去家庙,将管家权交给大房,如今还要给贺惜朝庆贺,大摆筵席,呵呵,不就是要弃了我们母子吗?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已经位列后宫之尊,就差一步就可以成为皇后,铭儿好学谦逊,受皇上喜爱,爹为什么还要支持萧弘?”
“娘娘,不应该呀,魏国公是聪明人,奴婢斗胆,请魏国公来见您一面,当面说清?”
贵妃神色阴晴不定,正要答应,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母妃,儿子亲自去一趟,问一问外祖吧。”
萧铭带着贺明睿出现在门口,后者木着一张脸,垂着头可见听到这个消息,看起来似乎打击更大。
贵妃则看着贺明睿,眯起了眼睛,“明睿。”
贺明睿顿时一惊,抬起来头,“姑……贵妃娘娘……”
只见贵妃虽口气温和,可眼中充满寒意,说:“你可是魏国公府的未来,不要输给那个贱种呀!”
贺明睿顿时心底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遥:一回来就搞事,累不累呀?
贺惜朝:呵,这才是乐趣所在。
第93章 吐露实情
第二日, 萧铭还未动身,魏国公却下了朝求了恩典先来了芳华宫。
雪灵喜道:“娘娘, 可见魏国公还是向着娘娘跟三皇子的。”
贵妃抚了抚头上金钗,嘴角略勾, “那本宫就看看他如何解释, 走吧。”
“老臣见过贵妃娘娘。”魏国公行礼道。
贵妃扶着雪灵的手缓缓地坐下, 端起手边的茶盏, 轻轻地拨着杯中茶叶,淡淡地说:“爹不是忙着您好孙子的庆贺宴吗,怎么有空光顾我这芳华宫?”
魏国公说:“你二嫂做的好事,给人下了泻药, 以至于惜朝冒着高热都要考完试,如今他高中解元, 贺家光宗耀祖, 于情于理都该大办。”
茶盖碰撞杯盏发出清脆的声响,贵妃放下茶杯,冷笑道:“区区一个解元要大办,那等考中进士又该如何, 祭祖的时候他是不是该站到明睿前头去了?”
魏国公沉默了下来, 贵妃难以置信地问:“爹,您难道真有这个打算吗?明睿可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呀, 他的启蒙还是您手把手教的,贺惜朝如何比得上明睿的情分?他不过半路回府,娘还是个拎不清的妾, 与国公府能有多少感情,您别被他给骗了!”
魏国公看着贵妃急切的样子,摇头道:“你对他不放心,老夫何尝又不是?不到万不得已,老夫是不会这么做的。明睿虽意气用事些,但大体无错,老夫岂会舍弃他?可是这次,实在是二房做的太过分,老夫若不作出对惜朝重视的样子,安抚好他,将来他必然对国公府越来越离心,贺家之难就在眼前了。”
贵妃听着眯起眼睛,“爹,您是在吓唬女儿?一个举人而已,无权无势,靠着萧弘还能威胁一个百年公府?舍了就舍了,他娘若是不带他上京,也没这个人。”贵妃越说越觉得来气,恨不得时光回溯派人在贺惜朝上京的时候就做掉他。
“舍了就是敌人,不舍还是贺家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这六年来,你自己暗中针对过大皇子多少事,如今大皇子如何了?”魏国公提醒道。
贵妃握紧了拳头,抿嘴未语。
“他是解元,今年十二,翻遍了史册都没有这样的天生之才,朝中大臣乃至皇上,谁不知道贺惜朝的大名,皇上正等着启用他,不得不承认,他将来走的定比明睿远。”
“就算如此,这于铭儿有何好处,爹这么器重他,置我们母子于何地?您还将管家权给了大房,为何不交给母亲?”贵妃质问道。
这里自然有魏国公的私心,就如贺惜朝所说,老夫人连同二房已经快要不把他这个国公爷当回事了,他岂能如她们的愿?
魏国公沉吟道:“你母亲?你二嫂能做下这等事,不就仗着你母亲?玲莹,爹虽然偏向你们,可也不希望国公府弄得鸡犬不宁,甚至老夫的话也当耳旁风。”
这最后一句话,贵妃听在耳朵里,心却咯嗒一声。
“可是二舅母不可能那么蠢,到了乡试前夕给贺惜朝下泻药,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她吗?”
这是只听到门口一声响动,萧铭说着带着贺明睿进来,魏国公见到他,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这里没有外人,外祖无需多礼。”萧铭道。
贺明睿给魏国公施礼,“祖父。”
“是啊,爹,二嫂执掌中馈那么多年,岂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贵妃回过神,附和道。
魏国公定定地看着贵妃,“如果不是她,那娘娘以为是谁?”
“贺惜朝,是他自己下的,为的就是栽赃给二舅母。”萧铭直接道,“外祖,说句不好听的,二舅母既然能够下成功,为什么不干脆投毒,毒死他就更不会对明睿产生威胁。单单一个不痛不痒的泻药,过一晚上就能好,简直跟个闹剧一样。”
萧铭一边思索一边继续,“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可泻药虚了他的身体,乡试三场难熬,身体吃不消自然就高热起来,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差点误了乡试。”
贵妃一听眼前一亮,对魏国公道:“对,爹,那泻药究竟怎么来的,您查一查便清楚了!”
“若当真是贺惜朝院子里的人偷弄进来的,栽赃陷害,他还让外祖给他大办庆贺,这样玩弄心计之人,简直令人作呕,外祖,迟早有一天魏国公府也会毁在他的手里!”
三皇子侃侃而谈,贵妃眼睛发亮,可魏国公却并未动容,淡淡地说:“事出之后,涉事的丫鬟当夜被灭口,动手的就是明睿之母,对于下药之事,她也未曾辩解一句,娘娘和殿下不知道吗?”
萧铭的那股稳券在握的自得之感顿时戛然而止,贵妃垂眸道:“母亲是写信给女儿过,可二嫂为何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爹不该放任不管呀!”
“明睿,你怎么说?”魏国公冷不丁地问到贺明睿。
贺明睿心下一颤,抬起头。
“表哥,二舅母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这当真是她做的?”萧铭问。
贵妃站在萧铭身后,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二嫂做了也就做了,何必再派人灭口,安云轩的丫鬟就算指认她又能如何,除非……她是怕那丫鬟说出什么来?”
贺明睿越听心下越慌,他强压下那股惶恐,连忙道:“我不知道,母亲说就是她派人去下药,只是不想让贺惜朝那么风光,并不想害他性命而已。”
贵妃厌恶皱起眉头来,暗暗低骂了一声,“蠢货。”
“好了,不过是一场筵席,也代表不了什么,娘娘乃后宫之主,应当方寸不乱。皇上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与其关注府里,不如好好琢磨讨好皇上。前些天儿,找到了一幅山河海宴图,皇上似乎寻了很久,这份贺礼皇上应当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