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崩人设,无法惩罚。
旁人看来,他们两个正对着对方的目光,紧张而凶恶地对峙。
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两人并不是在对峙,他们有着相同的期待和目的——耳边只能被他们两个听到的系统警报声越来越快,终于,像是达到了临界值,警报器因为过快运作而报废了,警告声戛然而止。
两双眼睛里同时溢出笑意。
两人同时爆发出大笑。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们。
“既然无法说服对方,不如再立一项盟约吧。”
楼青晏:“你先把剑移开。”
陆预:“你先把咒解了。”
两人同时出声,一怔,又同时发出大笑。
最终,两国在凉城缔结了新的盟约——这或许不能称为“盟”约,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大陆统一,天下共主。
而“主”有两位。
重新立满人的武楼堂与几个时辰之前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带着霜雪和冷酷的围在厅堂中央。
厅堂中央放了一张巨大的桌子。两边外交使臣中都有礼部重臣,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带着草拟的文书,两边将草稿共同摊开来,合并修改成了一份。
使臣、将领,乌压压地围着中间的两人。
他们对面而坐。
精致的文书上落下两国国印。
两边的文官低下头,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陛下,既然天下共主,那自然不能有两块不同的国玺。如今要共建一国,自然也要新的、统一的国玺。是否仓促了些?”
“不仓促。”
陆预伸手,化为原型的天鹰符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楼青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把伏矢召唤出来。
天鹰符和伏矢是一体的。
上一次合体,两者以伏矢为原型,变成了刀的形状。而这一次,两者的融合以天鹰符为原型。那块幽黑的玄铁符变成了纯白的模样,如最上等的宝玉。
符印落在文书上,成为新的统一标志。
【滴——检测到宿主完成任务,可以随时退出。】
楼青晏知道这声通知是陆预的,抬头,对上陆预的眸子。
在众人的惊呼中,陆预捧过他的脸,吻了上去。
隐秘的距离中,陆预轻声说:“明明没有约好,我们竟然成功了。你是怎么推测出我的正确结局是天下共主?”
楼青晏回他:“我没推测出。”
“嗯?”
在众人第二声惊呼中,楼青晏拉住想要逃离的陆预的衣领,回应了他的吻。
“我不知道你的书和我的书有什么差别。但我只知道,如果这个世界的‘楼青晏’是以我本人为原型的,那么绝不会甘为人下。如果你的人设爱我且懂我,那最终结局里,我不需要留手,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陆预眼含笑意:“我也知道,因为对手是你,所以自己同样可以不留手。”
【滴——检测小说达到圆满结局,现在开启自动退出模式。】
白光湮没两人。最后的光亮中,楼青晏咬着牙齿。
“回去之后,我等着你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第93章
窗外阴雨连绵,城市灰蒙蒙, 过于湿润的空气里仿佛浮着一层水雾。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 声音轻却密,组成一段白噪音, 成为这个城市的背景音乐。
楼青晏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无法聚焦。他保持这个趴在桌上小憩的姿势三分钟,慢慢接受自己的现状。
重感冒导致的头晕和鼻塞感格外明显,他一起身,由于抬头速度过快而天旋地转, 心脏跳动得极快,头脑缺氧。
“回来了。”他低语喃喃, 像是习惯一样在心里喊,“系统?系统?”
没人回应他。
“真的结束了。”
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眼前雾蒙蒙的。
他本人高度近视, 虽然他的眼睛长得太好看了,一般人远看绝不会想到他近视。穿书后, 由于是古代背景,系统直接替他将视力矫正了, 在那边呆了三年多, 连自己都不记得要戴眼镜。
他恍惚地在桌上摸索,终于摸到那副无框眼镜。
回来的时候,书里面是冬天, 但现实里却是夏天。雨季的阴湿和闷热被阻隔在干净的单向玻璃外, 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近傍晚。
他在里面待得太久了, 久到要花时间来回想自己到底是谁。
夜幕降临,沉闷的城市中雨声不断。
楼青晏头昏昏沉沉,看不进任何东西,将合同往桌上一摊,让外面的助理都下班回家。他仰头倒在宽大的椅背上,举着手机,翻里面的通讯录。他给青缘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以往的每天一样向自己唠叨的哥哥汇报情况。
楼青晏听着手机那头小姑娘不耐烦却飞扬的语气,脸上的茫然逐渐消失,像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中那样。
挂了和青缘的电话,楼青晏的手顿住了,良久,他打给一个好久不联系却没有感到陌生的号码。
“胖子,晚上聚一下?”
.
晚上九点,H城城郊一处幽静的高级别墅住宅区外。
胖子叼着烟,对坐在副驾驶的楼青晏说:“我说,你这人什么时候变性了,竟然主动和我约晚饭,原来是借着吃晚饭来套话呢。说吧,你特意问陆预有什么事?”
楼青晏平静地打开车窗,让烟飘出去:“关心关心老同学。”
“屁!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就连约饭都要我开车!”
楼青晏没管他,转头看向某一幢灯全黑的别墅。
他和那些同学都没有联系了,但胖子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通过胖子的同学关系网,他知道了陆预以前的故事和现在的消息。
时隔七年,楼青晏才知道当年他拒绝那部青缘写的剧,也就错过和陆预的第一次碰面,那个等着他搭戏的外交学院的院草就是在暗处看着他的陆预。书中的设定和现实一样,陆预比他小两岁。
那年夏天,他十九岁。
十九岁的陆预呀。楼青晏眯起眼睛,啧了声,青葱似的年纪,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胖子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听说陆预毕业后没考外交部,出国了。他家里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他也下海了,具体不清楚。听说他是最近回H城的。”
突然,一辆纯黑保守的高级轿车停在那栋别墅前。楼青晏眼神一动,拿过车里的伞,推门就出去了。胖子在他身后愣住,回过神,忙不迭地跟上去:“你那么急干什么?莫不是他公司动了你奶酪,你要寻仇啊?”
楼青晏走得很快。雨不大也不小,在路灯下像一串串晶莹的水晶,打在伞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会如此急促,分不清究竟是太激动,还是走得太快。
高档小区的物业安保都很周全,他进不去,但陆预的家靠外,可以从门口看到。楼青晏停在安保的岗亭外,紧紧盯着那辆车,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人,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他。
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座的门。
楼青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远远地,他看到下来的人。
一条纤细白皙的腿,穿着高跟鞋。
楼青晏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司机打开另一扇门,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出来。先出来的女人非常熟练地挽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走进别墅。
他们没有往这个方向看。楼青晏独自撑着伞,重感冒的虚弱感在几个小时的缺席后重新掌控他的大脑,让他无力思考。
胖子追到他身边,气喘吁吁:“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要找陆预,明天打个电话去他公司约个时间不就行吗?”
“这,真是陆预的家?”
胖子看向那栋刚走进一男一女的别墅:“对啊,他们说就是这栋。”
“没事了。”楼青晏转身就走。
“啊?”
“不用找他了。今天麻烦你了,改天请你。”
“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胖子二丈摸不着头脑,“你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楼青晏没有回答,他的脖子好像被扼住了,连呼吸都格外疼痛。
他让胖子送自己回家。但胖子看他脸色不妙,自作主张地把他拉到医院,让他在40度的高烧和严重的炎症反应的报告下,成功被开出了住院单。
他被主治医生指着鼻子严厉嘱咐绝对不能这么亏待自己的身体,好声好气地保证自己绝对不在参加完酒局后感冒熬夜了。
好在本身不是大病,三天后他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从那之后,他似乎再也没有提起过陆预,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生活的轨迹在被强行剪去一段之后又拼接上了。
只是,偶尔安静下来,楼青晏会迷迷糊糊地想那个世界里的故事,他还有好多好多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陆预会说两个人穿的不是同一本书?为什么不是同一本书,却有一样的设定?
每每想到这里,雨夜灯光下,一男一女挽着手走进房子的场景就会在他头脑里回放。楼青晏立马就会在下一秒将这些在头脑里相互推搡的信息全部删掉。
只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胖子会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一脸疑惑。
“啧,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消息界面,一个人发给他:“记得让他记得不要吃完感冒药去酒局。”
聊天界面往上滑,上一条是:“他最近身体很不好,如果看到他脸色不好,麻烦把他送到医院里去。”
.
这段时间楼青晏异常忙。
用工作将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挤占,这样就会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让那段记忆都被当做一段梦也好。
本来,自己就不认识陆预。
好不容易手上的项目收回尾款救起资金链,又有一笔大合同递到他面前。
楼青晏没有思考更多的,像是机器一样,完成了一件事再开始下一件。
这笔订单的交易量很大,对面提出与楼青晏亲自谈。楼青晏同意了。
对面的代表要从国外直机来H城,谈生意的地点选在公司。
本来他们约着下午,但是上午九点助理就对楼青晏说,对面的代表飞机连着被延误了三次,恐怕无法如期到达,要将会面推迟到明天。
日光渐渐消失,傍晚时分,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楼青晏将助理打发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慢慢地翻着文件。
雨季没有结束。今天的H城和前几天一样被乌云压着,沉闷而潮湿,时不时有雨点吹落。
楼青晏合上文件,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了些声音。值守的前台不知所措、小心地敲门:“楼总,原本推迟到明天的客户来了。”
楼青晏一怔,为了保持礼貌,他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先是飞机延误推迟会面,又自作主张提前来,还是这样尴尬的傍晚时间。他对这位合作伙伴的印象并不好,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皮鞋在光滑大理石地面上敲击的声音越来越近……前台小妹替他开了门。
楼青晏微微整理身上的着装,挂上一贯商务的微笑,起身,绕过办公桌……直到他看清了来者的脸。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直到前台替他们关上门,楼青晏凝固的嘴角还没有回到它本来该在的位置。
这些天,他自动回避有关陆预的事情,就连与对面公司交流时的“Mr. Lu”都没有让他联想开去。
“抱歉,本来推迟到明天的。”陆预西装革履,身形笔直,只有被打湿的肩膀和发尾将他的急切悄悄暴露了出来,“但我等不及见你了。”
“你不是……”楼青晏的眼睛慢慢瞪大,看着对面的人走到自己面前。
“可能有些误会,我一个小时之前才过海关。”陆预来的路上从胖子那里知道了楼青晏曾去找过他,“我的父母提前回到H城,而我这段时间在国外被一些事情绊住了。需要检查出入境证明吗?”
“那我那天看到的,是你的父母?”楼青晏下意识问了出口。
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主动告诉陆预,他悄悄去找过陆预,而且吃了错误的飞醋。
楼青晏的话音戛然而止,在难以掩盖的尴尬中,陆预率先打破僵局,揽过他的肩膀。
“对不起。”
刚解释完误会的豁然、压抑感情的释放和乱吃醋的羞赧交织在楼青晏心头。他的下巴垫在陆预的肩上,可以闻到陆预微微被打湿的头发上混杂着雾水的古龙水气息,这种气息与刚从胸膛传来的有力而真实的心跳融合在一起,让楼青晏感到了真实的存在感。
他刚想开口,陆预却放开了他。强劲的空调冷气重新包裹住他,楼青晏一个激灵,有些疑惑。
“我们先谈合同吧……”陆预笑着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打开,想要拿出什么。
楼青晏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有些生气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领子。
“楼总,这样不合适吧。”陆预的柳叶眼微微弯着。
楼青晏将人推到沙发上,然后居高临下地将人束缚在自己面前,咬牙切齿:“陆预,你别耍花样。说好了出来之后要把事情说清楚的。”
陆预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楼青晏拿他没办法。他知道陆预,每当要耍什么小心思,陆预总会露出这样一幅年下男特有的无辜清澈表情,自己明明知道都是他用来掩盖那颗黑心的手段,但却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