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云涯昏睡到日落时分,他是被监工一脚踹醒的。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眼里映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那嘴依旧不干净的骂道:“狗奴才,还要不要吃饭!”
间云涯之前吐了好一番的血,胃里酸胀的很,因应离舟的毒他的喉咙里仍旧隐隐作痛。再瞧他的脸色,异于寻常的酣红,好似喝了几斤烈酒般。
监工瞧着他不对劲,但嘴上仍不饶他:“装死!”说着又泼下一盆冷水,冷水浸入伤口,刺痛感席卷而来,铺天盖地让这寸寸缕缕无处躲藏。
监工得意的多泼了他几盆冷水,间云涯一声火气算是彻底被浇灭了。他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像只蚕从骨子里慢慢的爬出来,然后在他的肌肤上吐丝结网,最终成了将他层层包裹的茧。
草棚外是工匠们欢腾的嬉闹声,酒水泼洒了一地,天南海北的吹嘘着,那嘈杂的声音愈发的喧嚣,间云涯的身子便愈发的寒。
他的眼睛已经红肿的睁不开,像是陷入了半明半昧之际,他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没人能听见,也没人能听清。
系统检测到间云涯的身体出现状况,紧急通报道:“你已陷入半昏迷,情况紧急。”随即它又慌忙问道,“间云涯,你在说什么?”
“你……你…………”
“什么!?”
系统也听不清间云涯在说什么,间云涯脑子里模糊一片,只是依稀瞧见脑海里不少男人的哭容,个个哭的悲惨凄厉,嘴里还在痛斥着什么。
间云涯并不好奇他们嘴里在说什么,左右都是骂他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喝的醉醺醺的工匠回了草棚,也不洗澡直接合衣睡下。也不知是谁贴在了间云涯身后,紧挨着间云涯的身子。
间云涯迷迷糊糊的感知到,想要挪开时,身后一只粗壮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随即一只粗糙冰冷的手,堂而皇之的撩开了他破碎的衣裳,触碰到他的肌肤。
就在他昏沉不清之际,耳后一股夹带着酒味的热气扑来:“你好烫啊……”
“我来替你泄泄火吧。”说着那人的手掌慢慢向下移去,间云涯骇然一惊,这人竟敢轻,薄他!
就在间云涯怒火中烧气急再度攻心之时,不知从哪传出的声音,似是很近,又似很远。那声音阴沉冷厉颇有威压:“你想给谁泄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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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想给谁泄火?”
“王……王上……您怎么来了……?”
王上?间云涯依稀听到了这两个字,想来应离舟赶上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间云涯想着,脑袋一阵昏沉,浑身发软的昏睡过去。
应离舟见间云涯脑袋一歪,两个眼睛又红又肿,怕是再不带走,今夜就要交代在这了。他一脚踹飞怀抱间云涯的男人,手中聚起一道灵力挥了过去,当下将那人的五脏六腑震的七零八碎。
一众工匠看傻了眼,眼瞧去那人已经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为首的监工酒气消了大半,木讷在原地吓得两腿打颤,应离舟一个眼神都未留下,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间云涯的身上。
随即,应离舟打横抱起间云涯,怀抱之中间云涯的身子烫的像块烧红的烙铁,应离舟鸦羽般的眼睫簌簌抖动,阴影之下的眸光微冷,他低声道:“不中用。”
就在此时,怀中的间云涯难以捉摸的轻哼了一声,这细微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像是酥酥麻麻的暖风吹过,一时不知暖化了谁的心。
应离舟眉头一蹙,眼里却是笑意浅浅:“还是这样乖。”
应离舟抱着间云涯飞回了自己的寝宫,又召来医官替间云涯诊治。应离舟坐在软榻上嚼着新进贡的果子,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如何?”
医官愁眉不展跪下禀报:“启禀王上,尺肤热甚,脉盛躁者……”
医官话还未说完,应离舟倦倦的哑着嗓子道:“别跟孤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就说该如何治,这情景可是要死了?”
“尚不足死。但他身受内伤,须得好生调养。我这就替他开几副药方,今夜先用了这几副解了热症,明日再用其他药剂,调理内伤。”
应离舟仰面丢下一枚鲜红的果子入口,他的眼睛几不可察的觑向间云涯,默默咀嚼间忽地玩味一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医官下去开药方。
他慵懒的动了动手腕,从软榻上走下,慢慢靠近床榻,瞧着床上那羸弱瘦削的男子,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得意欣喜。
你看啊……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呢。
昏睡中的间云涯并不好受,梦里浮现出了他曾宠幸过的人,叫嚣怒骂声愈发响亮。他被那些人团团围住,一声声如同叽叽喳喳的雀声不绝。
一个相貌明艳的男子冲上前抓住了间云涯的胳膊,他猖狂得意的大笑:“间云涯,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那些骂他的人也笑了起来。如狂风般的嘲笑呼啸而过,灌入了间云涯的耳里,两耳里刺痛不断。他甩开男子的手,用手堵住了耳朵。
但那些嘲笑声穿透手掌,仍旧能进入耳里。他烦躁的大吼一声,倏然四周安静了下来,那群人像是被定格住了一动不动。他迟疑的放下手,双手摊在面前,掌心里是殷红的血。
他瞳孔微微一抖,骤然四周又响起了嘲笑声,那群人再度活了过来。
难以言说的痛苦悄然攀上心房,他很少能感到这种痛苦,愤恚的双眼已被迷茫取代。那些笑声像是绳索,慢慢的缠绕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脚被束缚,这时定格在原地的——成了他。
遽然,人群里有一道白色身影闪动,他从那群大笑的人中走出,他的脸上并未带笑,连面容都不真切。那张模糊的脸上,间云涯看不出丝毫的情绪,那人将手抵在他的心上,缓缓说道:
“这都是你的恶。”
“孤就是作恶多端又怎样!”间云涯不想再听指责说教,他就是如此,如何!
他紧盯的那张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淡笑,随之笑容消失在脸上,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人也消失不见。间云涯睁大眼寻觅时,又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做什么!?”间云涯抑制不住的暴戾起来。
冷冷的一声回应道:“给你喂药。”
间云涯这才从昏睡中醒来,他睁开红肿的眼睛,只见应离舟抓着他的胳膊要扶他起来,床榻前几个奴才端着药碗低着头跪着,四下除了应离舟的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间云涯想要甩开应离舟的手,发现胳膊已经使不上力便作罢,他病恹恹的回道:“我不喝。”
“你不喝?”应离舟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你是想要那人给你泄火么?”
“你——”间云涯被这一语猛然想起了那时之时,他被一个说不上名号的无耻之徒冒犯,登时心头火燃了起来。
应离舟感应到他气血上涌,寻思着把他气死自己得不偿失,便道:“他已经死了。你喝不喝药?”应离舟说着补充道,“这可是孤给你的恩赏,罪人得此殊荣,你应当毕恭毕敬的受着!”
间云涯苍白的干笑道:“谁知道你药里有没有下毒,我一个罪人,不如就这样死了,当真干干净净。”
应离舟捏起间云涯的下巴道:“你在质疑孤?孤的恩典可不是谁都有的。”
“那你就把这恩典给想要的人。”间云涯反唇相讥道。他心里洋洋得意,应离舟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
世上从未有人奢求过你的恩典,说到底不过都是你强迫的。
“很好……”说着,应离舟撬开间云涯的嘴巴,他端起汤药,强硬的将汤药灌给了间云涯。间云涯扑棱着两只瘦弱的胳膊,对着应离舟的手又掐又挠,非但没有起一丝一毫的作用,还换来了灌药结束后的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四下更静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有间云涯气的胸膛好似风箱,呼呼的喘着粗气。
从来没人扇过他巴掌,从来没人这么做过。即便曾经受辱,他也死命护住自己的脑袋,他视若珍宝的脸,竟被这般对待。
他双目赤红逼近应离舟,用尽全力的揪起应离舟的衣襟,应离舟的眼神倨傲淡漠,他那副掌控一切的面容真让间云涯讨厌。
应离舟低眸瞧着间云涯,得意的扯起嘴角笑道:“怎么、想打我?”
“是啊——”
间云涯二话不再说,一拳对准应离舟的眼睛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后,同样将脸视若珍宝的应离舟嘴角抽了抽,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怒色难掩的脸。
第7章
挨了重重一拳的应离舟脸色铁青,深邃的两眼如今一只微微泛红,满脸怒气腾腾。他钳住了间云涯的下巴,手指用力,指尖所触的肌肤被捏的发白。
“你找死!”
说着,他一手禁锢住间云涯那只拳头,欺身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应离舟阴鸷狠辣的说道:“我不是非你不可,不过是现如今只瞧上了你。你别再试探我的底线——”
间云涯抬起眼皮,眼里暗淡的光里浮现着应离舟的面孔:“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瞧上我。我可不稀罕!”
应离舟嘴角略带一丝冷意,他又是一掌扇在间云涯脸上,眼里薄凉道:“再说一次”
间云涯嘴角渗出殷红的血滴,他含恨的剜了眼应离舟,一口吐出鲜血恶狠狠道:“你一直想要的,从未得到,没人会给你。”
“孤想要的,什么没有!”应离舟眼神寒凉。
间云涯悲凉的一笑,他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没人爱你,从未有过。”
“很好……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我想不想死可由不得我。”间云涯故意激怒应离舟道,“你一句话便可定我生死,若是现在想我死,还请您早些吩咐。黄泉路上我可是赶着去投胎。”
间云涯一番话说完一旁的宫人个个瑟瑟发抖,应离舟身上的那股邪气在升腾,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应离舟眉眼肃然,甩开了间云涯的手:“你想死,孤偏不让。”
“孤要慢慢折磨你,孤要看着你痛哭流涕求孤饶恕,求孤恩典!”
“应离舟,你做梦呢!”间云涯讽刺的一笑,“你就是活剐了我,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应离舟阴冷的沉下眸子道:“活剐了你?你连死法都想好了是么?孤偏不满足你,来人啊!”
门外的侍卫赶来,应离舟指着间云涯的脸道:“把他给孤带下去,跪在金銮殿前。明日一早,掌嘴一百。”
“你——”间云涯微微蹙眉,他知道应离舟会责罚他,但未曾想他比自己还要睚眦必报!
他间云涯以前可没这么变态……
“传我口谕,所有大臣宫人今日全数给孤聚在金銮殿前,抱恙在床推辞不来者便将床与他一并搬来,若是还不肯来,当下斩了不必与我通报。”应离舟说完,冲间云涯挑起长眉冷笑,“青梧,如何?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
话在口中还未说出,应离舟又是一掌扇在他的脸颊上,那一声清脆响亮,连同着间云涯耳里都开始嗡嗡作响,他两颊被打的火辣辣生疼。
应离舟瞧着他瞪起眼来,故意称道:“这双眼睛可真好看,尤其是瞪人的时候,孤真想亲手将它挖出来让你瞧瞧。”
说罢,应离舟斥责道:“还不将他带下去!”
“是!”
间云涯被两个粗壮侍卫从床榻上拽了下来,他浑身无力刚才跟应离舟一番缠斗,发了些汗,如今两腿虚浮犹如踏足云间,一个脑袋被应离舟扇的耳鸣不断。
系统此时突然出现,它扬声说道:“恭喜你,痛苦值加一。”
“间云涯你刚才演的真好,尤其是那个含怨带恨的眼神,一个倔强不屈的罪王模样被你刻画入微,你简直就是青梧!”系统一个劲的夸赞着。
间云涯气的头晕脑胀,他问道:“我还要忍受多久?”
“这个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以目前来看,你惹怒了应离舟,他绝对不会给你好受的。想必接下来你还有很多苦头吃,这样的你痛苦值就能集满了。”
“我且再忍他几日,带孤日后……”
“发什么愣呢!”一个侍卫一脚踹倒间云涯,另一个侍卫揪起间云涯的衣领,迫使他跪起。
两人拿来粗绳,二话不说就将间云涯老老实实的捆绑起来。
系统这时叹道:“对待这样一个软弱无力的男子,还要捆绑,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你少说话,别在孤脑袋里像狗吠一样吵闹。”
第二日一早,间云涯被一脚踹醒。
间云涯睁开惺忪的眼,跪了一夜他的腿已经跪的没有知觉了。一个侍卫冲他亮出足有巴掌宽的结实木条,“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间云涯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木条,他一言不发,心道掌嘴就掌嘴吧,反正已经被打了脸,如今也没什么可顾及了。他冷眼瞧着两个侍卫匆匆忙忙将一切准备就绪后,乌泱泱的一群人从宫门赶来。
金銮殿前放入大臣与宫人,两批人前前后后将间云涯团团围住,一些老臣神色凝重,但不少投靠应离舟之人皆是一副看笑话的面孔,宫人们不敢出声,一个个畏畏缩缩生怕稍微出格便被拿来教训。
应离舟此时挂着一身飞龙金袍走到了金銮殿上,他懒懒的抬起眼皮不屑一顾的扫过众人道:“这罪人青梧,屡教不改数次冲撞孤,孤给足了他机会,可他毫不珍惜反倒辱骂起孤。诸位大臣说说,孤今日要不要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