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吵了架。她以前也经常这样,一吵架冷战就玩失踪。”袁起撒谎。
王醒点了点头,道:“我们为死者整理了遗物,有一部分是属于你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工作时间请亲自到派出所取。”
“这…明天我有工作…”袁起显得很是疑惑。
蒋希平时一个人住,遗物估计就是俩人之间互相赠送的礼物,有的可能还是他们曾经关系的证明。
“请尽可能抽时间来取,长时间没人来领,可能会以爱心义捐的形式…”王醒漫不经心地说。
“好的。”袁起果然马上答应,“明天一早我就来取,取了再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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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文洗过澡,侧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眯眼看着月亮。
“你还没回去?”不用转头,邢文就知道是穆琛推门进来了。
“难为你在这里住一晚了。”穆琛拉过一把木凳坐了,“在事情解决以前,有警方的庇护还是最安全的。”
“不好意思,把你扯进来了。”邢文说。
穆琛看着邢文宽厚的后背愣神,薄薄一层睡衣下肌肉好看的形状清晰可见。
“我是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去的。”穆琛隔了好半晌才说。
邢文没说话,心跳变得有点儿快,这么躺着竟然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今天这一系列事情,让他觉得穆琛像一下子离他特别近。
然而这种突然靠近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的违和感,像是他俩早就适应了这样的距离,整个人觉得特别安定自然。
“我没想到蒋希跟我们差不多大。”邢文换了个话题。
“嗯。”穆琛叠腿坐着,“你一直以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吧。”
邢文回头,有点儿吃惊地看穆琛,随后才说:“因为装尸体的袋子…看着像个小孩儿。”
梦境的一些片段回闪,船宴上,十二三岁模样的蒋希说:“你本来就不是凶狠的人,只是长得凶,我以前…”
后面的话蒋希没说,但邢文猜测,他想说的可能是“长得小,经常被认作小孩儿”吧。
“明天你真要亲自去见袁起吗?”穆琛问。
“嗯。”邢文头转回去,沉声应道,“总要给蒋希一个交代。”
“好。”穆琛答应,邢文听见他从椅子上起身。
邢文心里突然有种难以克制的失落感,他舍不得现在这样的距离,甚至担心过一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邢文没出声问他“是不是要走”,一动不动侧躺着,直到感觉到一只手撑在了木板床边缘,随后是大半个身体的重量。
穆琛爬了上床。
“你不回去?”邢文转过身来。
“我感觉你不想我回去。”穆琛将外套西裤脱了,坐在床上,略微垂着眼。
不是平时那种狐狸似的狡猾,在昏暗的光线底下是种更为乖顺的模样。
邢文仰躺着,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
上次这样的沉默是在医院喷水池前,就差那么一点儿他们就亲上了。
“想我回去吗?”穆琛忽而笑了笑。
邢文没说话,喉咙轻微动了动。
“那就是我想多了。”穆琛转身要往床下翻。
邢文急忙长手一伸,抓住了穆琛的胳膊,往身边一拽。
两人几乎都没大反应过来,穆琛差点儿整个人压伤还没好全的邢文身上,勉强一手撑在了邢文腹肌上。
对视继续,这一刻的穆琛跟梦境中的穆琛在恍惚间重合,邢文感受到什么,下意识伸了手。
穆琛整个人一僵,反手抓住了邢文的胳膊。
“我想确认一件事。”邢文看着他的脸,“你一直以来…是怎么看我的?”
“我…”穆琛嗓子有点儿哑,抓他抓得更紧,脸上烧着泛红。
简直就是逼供。
邢文腾出手给他擦了额边渗出的汗,顺带将遮住耳朵的一撮发拨开。
“你…呢?”穆琛一动,烂木板床就瞎响。
“你认为呢,你不是最聪明了吗。”邢文往上凑了点儿,更方便听穆琛的声音。
穆琛没回应,主要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头往下一埋,死死地搂住了邢文的腰。
像个孩子抱着人抽抽搭搭地在哭,只能看见露出的耳朵红得像滴血。
邢文知道这时候人都会有种软弱无力的感觉,任由他抱了有半分钟。
“哪个?”穆琛侧躺着,头半埋在床单里,双眼和嘴唇都有些儿雾湿。
邢文正巧单脚蹦下床去卫生间,自然没听见他问的这句话。
喜欢的是哪个他?
梦里的?还是现实里的?
每天忙着敛财的喜欢吗?会扣工资的喜欢吗?有点儿拧巴的喜欢吗?
还有很多种邢文没见过的瞬间,以后要有机会见到了…全都会喜欢吗?
邢文洗过手回来,一蹦一蹦抽了好几张纸翻上来,发觉穆琛竟然就这么半趴着睡了过去。
被子也没盖,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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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江汉区派出所。
上班时间刚到,袁起就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到了所里,直奔一楼大厅。
道明来意后,马上有保安做指引:“袁起先生是吧,上二楼,左数第三间就是王副所长的办公室。”
这个点就上班,王醒还真是个勤劳人。
袁起顾不上疑惑,谢过就匆忙往楼上跑,找对地方敲了敲门。
“王所,我是袁起。”袁起道。
“推门进吧。”王醒应道。
袁起急忙推门,室内有普洱茶的香味儿,里头根本不是什么办公室。
王醒正在斟茶,对面坐着的邢文背对着门。
意识到不对劲的瞬间,袁起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人往后退,却撞上了穆琛。
“穆总,您怎么在…”袁起像撞了鬼。
“进去坐会儿呗。”穆琛堵住了他的退路,“你不是最喜欢跑过来偷看我的特助吗。”
穆琛略微眯眼,特地加重了“我的”二字。
“来了啊。”王醒抬头招手,“快快,茶都给你倒好了。”
邢文这时回过头来,瞥了一眼袁起:“正好,今天你就穿着当晚穿过的鞋呢。”
人证物证,一下子两全了。
袁起惊慌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然而怎么看都看不出异样。
他的鞋子很多,案发当晚又喝了点儿小酒,甚至根本记不得这是那天穿过的鞋。
“我先问你一句话。”邢文放下茶杯,看向他:“蒋希是你杀的吗?”
袁起一瞬间脸色大变,惊慌与愤怒同时交织,无处宣泄只有看向了王醒:“王所,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王醒摊手,表示不关自己的事,剧本都是邢文和穆琛写的。
“你现在是配合杀人犯一起污蔑清白之人——”袁起指着邢文大喊。
“杀人犯?”王醒突然一笑,“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凶手?我记得我昨天…只告诉你凶手抓到了,没告诉你抓到过谁了吧。”
袁起一上来没两句话就露了破绽,脸像纸一样白,慢慢垂下了手。
“再问一遍,蒋希是你杀的吗?”邢文问,目光冰冷。
袁起依旧紧紧闭着嘴,不肯说话。
“蒋希希望你罪有应得。”邢文多等了一会儿,开口:“看样子你记不清了,那我有必要带你回顾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
昨天去长隆万圣节差点儿被吓傻QAQ
第52章
约一个月前,农历十月十六晚。
蒋希坐盛荣河鲜的小包间里,电视机从六点开到十点,桌上菜已经凉透了。
房里没暖气,漫长的等待让时间的流逝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蒋希踹开凳子起身,包间门在这时被推开,袁起走进来,一身的烟酒臭味儿。
“我以为你不来了。”蒋希克制着没发火。
“你隔十分钟来一个电话,我能不来吗?”袁起猛地拉开椅子,“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不要给我新手机打电话。”
“为什么?怕你那些狐朋狗友看见?”蒋希抱着手臂,神情冷漠。
袁起不肯说话,随便夹了一筷子松子鱼,放嘴里又冷又腥,差点儿直接吐出来。
“你今晚去哪儿了?”蒋希问。
袁起不答,蒋希一步过来用力拉扯过对方的衣领口,厉声问:“去了哪儿?!!!”
筷子脱手,清脆摔在蒙着薄薄一层油污的瓷砖地上。
“你干什么?”袁起站起来,彻底怒了:“你觉得我去哪儿?去玩儿?我现在跟你不一样吉娃娃!我他妈有我的应酬!我很忙!”
“你应酬到了床上!”蒋希用力甩开他,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袁起原地瞪着对方,胸口剧烈起伏着,伸手就把自己领带拉了,脱外套。
“你他妈干什么?”蒋希快疯了。
“应酬你啊!”袁起扣子解剩两个,索性暴力扯开衬衫,“我身上要有半点儿别人的痕迹,我在这里让你干到死!”
“你简直有病。”蒋希不敢置信道,“你就是一次次拿这种事打发我,我们之间的问题永远也不可能解决。”
“那你说怎么解决?”袁起看着他,眼神也是冰冷的。
蒋希在心底打了个寒颤,还是将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很多遍的话说了出来:“告诉你身边的人,蒋希是你男朋友。”
出柜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不是有勇气就能做好的。
“你这是在毁了我。”袁起浑身战栗。
“不求你告诉所有人,我只希望这样你身边能清净点儿。”蒋希看着他,眼底有隐约的绝望,“要不然就把我毁了吧。”
袁起目光倏然变得尖锐,蒋希在这个瞬间弯下腰,从地上袁起的外套里摸出手机。
“蒋希!”袁起爆喝。
蒋希完全没理,轻而易举地给袁起手机解了锁,一条条地删床友们的联系方式。
“你还给我!”袁起彻底气得发抖,冲过去抢。
蒋希猩红着眼,躲避的同时手下依然没有停止操作,直到——
有什么东西狠狠砸上了自己的后脑。
蒋希依然睁着眼,但没感觉到任何疼痛,血和眼泪几乎同时落了下来。
袁起手紧紧扼住花瓶口,用尽全力再砸了一下,花瓶轰然碎裂。
等他看清楚满手血,大脑才从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复过来,蒋希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双眼还安静地睁着。
他把蒋希给毁了。
袁起颤抖着伸手摸过鼻息,跌跌撞撞冲去确认包间的门已经锁好。
手机被摔出去落在桌底,屏幕上溅了血,袁起四肢冰凉,好不容易才拨出号码。
“喂,舅、舅舅…”袁起坐在地上,血染湿他的裤子,“我是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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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记录,十八号晚十点三十一分,你跟你舅曾朝明的。”穆琛拨弄房内的投影仪,“大概就是求救电话吧。”
袁起整个人被迫埋在当晚血淋淋的回忆里,一时间动弹不得。
“盛荣河鲜凌晨一点半打烊,曾朝明估计和这家店老板有点儿关系,打烊后动用了后厨,将尸体肢解。”穆琛继续说。
“然后,大概凌晨两点半到四点之间。”邢文接过话头,“你们将尸体从后厨拖出来,那里正好是个监控盲区,但你们遇到了我。”
投影切换,邢文画过的场景被投射在布幕上,是盛荣河鲜后厨的门被打开以后,打头伪装得很好的袁起叼着烟走了出来。
虽然已经事先知道了邢文这逆天的特殊技能,但看到画面被完完全全复刻出来,袁起还是惊得双手颤抖。
“我醉得很厉害,就躺灯柱边上,但你们出来的时候把我吵醒了。”邢文挑了挑嘴角,“我猜要不是醉成那样,你们恐怕得再多料理一具身体。”
这回是把穆琛给吓了一哆嗦。
投影上画面被一张张切换,铁门外的血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从装尸体的大蛇皮袋里渗出来。
后面的画面不清晰,因为邢文很快就再度睡了过去。
在那时候的他眼里,这不过就是两个晚下班的后厨工人,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怀疑。
然而这几幕场景就像个线头,在接下来的梦境中反复出现纠缠,最后渐渐牵扯出一整张完整的网。
“估计也就是这时候吧,你们当中的某一位提出,以防万一,可以把整个事情嫁祸给这个倒霉酒鬼,即便嫁祸不成,稍微扰乱一下警方视线也不错。”穆琛面无表情地说。
“于是你们在凶器和装尸体的袋子上留下了我的指纹,挺顺利,我差一点儿就被抓了。”邢文静静瞥了王醒一眼。
王醒假装无事发生地默默喝着茶。
“很真实很生动,邢助不当个画家可惜了。”袁起眯眼看着布幕上的画面,人稍微镇定些儿了,“但就靠这几张画说明不了什么吧,你就是画上穆总的脸,说是他干的…”
“他一辈子都不会做这样的事。”邢文冷着声打断。
穆总虽然奸诈,但本质是善良的好狐狸。
袁起笑了笑。
“一开始我说过吧,你今天正好穿着案发当晚穿过的鞋。”邢文说,“实际昨天让王所登门拜访,也是顺便确认一下物证还在不在。”
袁起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你什么意思?”
“鲁米诺反应,听说过吗。”邢文将画面倒回到袁起刚从后厨走出来的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