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出鞘,颜旭之用剑刃接住了酒坛,酒水从酒坛里晃出几滴在空中,香气扑鼻。
蔡续老神在在道:“这是老夫前日从桂树下挖出来的陈年女儿红,足足十年,颜少侠,你且细品。”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颜旭之怎会不懂。
可这饮酒开始是为了排解练功的痛苦,后来慢慢就成了习惯,最后变成酒瘾。更何况来到这世上,付出十年苦工,练就当世无敌的身手,他还怕什么。
理智崩断,颜旭之不再控制自己,饮下一口。
入口丝滑,些微的辛辣与馥郁芳香结合,味醇厚甘鲜缠绕舌尖,简直回味无穷。
颜旭之微微眯起眼,不禁赞叹:“果真好酒!”
宽束衣带,不鞋而屐,陶醉的神态,十足的酒鬼姿态。
木竹注意到蔡续奸计即将得逞的小表情,伸手扯了扯颜旭之的袖袍。
烟杆打在木竹的手背上迫其收回手。
蔡续乘胜追击道:“颜少侠,十年的女儿红算什么,二十年的都可以找给你喝。我这里绵甜柔顺的竹叶青,童丰羽那里浓香甘醇的桃花酒,刁雨石的是味浓烈似火烧的烧刀子,权涿是味最香洌的秋露白,褚鸿卓以各种水果酿造滋味不同的素酒出名,我们五位酒匠酿造的佳品我都可以送于你。”
颜旭之光是听听,心脏就有些受不了。
他表面上颇为镇定,将桃花酒倒入酒囊,剩下小半坛吨吨吨喝下,抹完嘴巴呼出一口气才慢悠悠问:“是何要求?”
蔡续露齿一笑:“你帮我在之后的品酒宴上,狠狠搓搓童丰羽所带去人的锐气。凭颜少侠的风采,轻而易举。
“不说这次去的人都能喝到翠微酒。若颜少侠被庄主赏识,说不定还能喝到被称为仙品佳藏‘九霞清醑’。”
颜旭之眼尾的红如胭脂,眼瞳微微震动。
木竹心知师父要如愿了。
九霞清醑……
品酒宴在四十天后,原著里许宿并未参加品酒宴,所以对品酒宴只有简单描写,只言片语了宴席上出现过一种好比仙品的美酒佳酿名为九霞清醑,后还被蚀心宫魔头截杀。江湖人得知后求而不得,千金难买,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一口酒有祛病延年、疏通经脉,提升真气的功效,对许宿而言本是唾手可得的益事,却因错过成了憾事。
颜旭之你清醒一点!
什么不想招摇,什么低调行事,若为美酒故,两者皆可抛。
“蔡续,拿两坛竹叶青出来!”一个黑发白胡子的瘦老头走进院子里,高声喊道。
瘦老头对身边温润如玉的公子道:“许先生,令师除了想喝竹叶青之外,难道不想来点我那边的桃花酒?”
“……我去。”
蔡续面露喜色,却不知这两个字表达了两种心情。
颜旭之听到动静后看向院门口,恰巧与青衫玉冠的男子四目相望。
【当许宿确认这便是儿时的玩伴颜旭,幽深的眼里浮现一抹经年再见的怅惘。
颜旭之见到他时的欣喜,无半分他渴求的情感。
美好的容颜上只有惊喜,欣喜又不敢相信道:“许、许宿哥,是你吗?”
许宿轻轻咳嗽一声,用手帕抵口,微微垂眸,再抬首时依旧是那个谦谦公子,他对颜旭之温文一笑,轻声唤道:“旭之,是我。”】
原文突然闪现颜旭之的脑海,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然而,对视的一刹那,许宿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转瞬即逝,继而变成失而复得的狂喜。
哪里有什么怅惘和悲伤。
许宿迈开步子朝他走来,一扫清隽脸上的疲惫,喜不自胜道:“旭之!”
颜旭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就是两副面孔,现实不喜欢喝酒,在小说里,颜值高、脾气好,喝酒不醉或者醉了只会撒娇变成大可爱的纸片人就特别喜欢了QvQ
先培养下感情,很快会因为不可抗因素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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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生之人
许宿不同的反应或许是他穿越此书引起的蝴蝶效应,但颜旭之实在不想和此人有交集。
他一把拉过瘦竹竿木竹,挡住自己,十足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木竹扭头看到颜旭之难以言喻的表情,分外疑惑:“颜少侠?”
颜旭之看向角落里的酒坛,喃喃道:“我要是真疯起来,谁都飚不过我。”
即使衣着和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宿还是一眼确认是颜旭之。
他快步向前,这些年遍寻不着的人儿近在眼前。
夜色中,院门口烛光下,粗布麻衣之人也挡不住的绰约之姿近在眼前。
许宿思前想后,懊恼地认为是他失态吓到颜旭之。他站定后,暗自平复汹涌动荡的心绪,恢复一贯的谦谦公子模样,越发轻柔道:“旭之,我是许宿,江南孟春许家的二公子许宿,你可还认识我吗?”
颜旭之面无表情道:“不认识,不知道,不了解。”
九个字让许宿错愕至极。
颜旭之在思考是不是马上御剑走人比较好。
可这时,阵阵勾人的酒香却如同极致的诱惑,让他根本走不动道。
“贤弟,这几坛酒先给你喝着。”蔡续似是怕他反悔一般,殷勤地揭开两坛酒的泥封,“你还想喝其他什么酒,告诉老大哥,大哥让木竹去搬过来。这次品酒宴呀,你一站出来,保证庄主都羡慕我有这个贤弟。”
“好啊,你个蔡老头,什么时候有这般仙人之姿,见之忘俗的贤弟,还真是藏得够深。”童丰羽冒着酸气道。
蔡续抽着烟杆,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老鹤,欠揍道:“没错,这位颜旭之颜少侠是老夫的忘年交,你羡慕不来的。”
真以为他为了几坛酒就会瞎认兄弟吗?好吧,他会。
颜旭之暗骂自己不争气,手却已经摸向那些酒坛,一坛坛酒在众人的眼前消失无踪。
蔡续和童丰羽皆是一惊。
当世的储物空间有价无市,这样的宝贝堪比神丹妙药,非常难得。炼制储物器,首先需要绝顶后期的实力,其次需要练就灵丹妙药这样的大师,花费足够的耐心用真气构建一个新空间才可能靠着失败百次,成功一次的概率炼制出一个储物器。
而如今绝顶后期的武林高手不曾有过,绝顶前中期都是各大派的掌门、长老或世家大能,十个手指就能数出都是谁,目前没人有能力炼制,所以储物器基本是千百年前留存下来的。
没听过颜姓这一世家,颜旭之难道是哪个大派里的弟子下山历练来的吗?
蔡续将惊讶掩饰得够好,且在看到童丰羽更为吃味的表情后更加美滋滋,不断为自己强行认弟的睿智行为堆砌溢美之词。
颜旭之对引起的自身猜测并不关心,只想赶快逃离许宿的眼前,他快受不了男二自带的悲情氛围了。
他瞄了眼自带路人甲光环,让他羡慕的木竹,问蔡旭自己该住哪里。
“大哥西边这几间房都是空的,随你挑着住。”蔡续笑嘻嘻道,接着又伸长胳膊用烟杆拍拍木竹的肩,“木竹,这几日你就陪着老夫的贤弟,不许怠慢。”
木竹刚点头,颜旭之拉了他便要一间间房看去。
许宿却突然挡在他们面前:“旭……颜少侠,我可以与你聊聊吗?”连蔡续都说这就是颜旭之,就算颜旭之否认,在许宿看来一定是旭之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如梦似幻的经历曾带给他极度的懊悔与痛苦。
许宿是个重生过一次的人,上辈子他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看着颜旭之嫁给慕容煜,后来郁结于心,年纪轻轻便魂归九天。然而造化弄人,他以灵魂的姿态被绑在自己坟墓旁,每逢颜旭之独自过来祭奠,只能看着颜旭之逐年从欢喜到忧伤的神情,叙述在许宿逝世后他的遭遇。
颜旭之一开始说他很幸福,也不怪慕容煜毁掉了可以扭转他玄阴之体的《无垢玄功》,而且他还和慕容煜用了“一莲托生”的法器拥有了相同的寿命,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或许都会非常幸福吧。
后来,颜旭之有时会轻轻叹息,说门派事务愈加繁重,儿女都是他在带,慕容煜整天不见人影。他有时会有些羡慕能帮衬慕容煜的门人。他本可以成为拥有玄阳之体的天赋异禀的高手,可现在只有在能为慕容煜提升修炼才能派上用场,他是炉鼎,而他也知道继承玄隐剑派掌门之位的慕容煜,在外面有多少仰慕他的年轻男女。
许宿作为灵魂的日子里,听到许多以前并不知道的慕容煜的所作所为,他无法置信被他视为至交好友的慕容奕竟会是那般自私自利的人。
他越发认为慕容煜配不上颜旭之,更认为颜旭之值得更好的。
如果和颜旭之一起的是他,他绝不会让颜旭之受一点委屈,若是生儿育女,一定会共同抚养孩子,一定会让旭之一辈子欢喜无忧。
然后下一刻,他回到了过去十二岁感染风寒差点丢了性命的那日。
他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深埋在心,发誓绝不会让其再次发生。
他决定鼓起勇气追求所爱的人,等好起来去找人时却发现颜旭之失去踪迹,此后十载,不断寻找,甚至再次假意和慕容煜结交,以为能从慕容煜身上得到颜旭之的消息,却一直一无所获,直到最近才知道颜旭之成为了巽风观掌门的关门弟子。
看着颜旭之如此陌生的举止,许宿有了个猜测,旭之难道也重来了一次?
怀抱此种想法,许宿小心翼翼询问可否同行。
颜旭之向许宿投去一眼,淡淡道:“许先生,儿时的事我隐约记得一些,但也就那么点情谊而已,你我聊什么,忆苦思甜?没必要吧?”
他从骨子里就是个冷漠的人,对于原著里这些对原主痴心不改的角色,从不认为自己有必要承担这份情感,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划清的界限。
许宿震惊的神情好似不认得颜旭之一般,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按照许宿的人设应该会暗自伤怀,想来不会再纠缠于他。
颜旭之绕开僵立原地的许宿走进一间房,木竹默默跟在身后。
许宿虽然将难堪和悲伤很快收敛起来,但方才热脸贴冷屁股的场面实在尴尬,让人想忽视都难。
童丰羽主动打破诡异的气息:“许先生,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将竹叶青带走,庄主还邀请你共用夕食呢。”
许宿是何许人,是目前以音律为武器的碧羽苑掌门最疼爱的弟子,而许宿只用了一年就在武林闯出“箫起云雪飞”的称号,可用天之骄子形容。
碧羽苑在现掌门还未执掌之前寂寂无闻,这二三十年,全凭现掌门一手惊觉天下的易容术才逐渐闻名武林,以音律为武不好学,加入的弟子多是为得易容,而许宿便是近几年在音律方面最出色的人才。
然而今日,这天之骄子的脸面似是被人狠狠在地上摩擦。这还没到品酒宴呢,他这推荐给庄主的许先生就在颜旭之面前矮了一截……
一想到颜旭之是蔡续请来的,他恨恨剜了洋洋得意的蔡续一眼。
许宿温和的笑笑,毫无面对颜旭之时有些激动的神情:“说的也是。”说完,忽然问蔡续,“蔡大师,请问旭……颜少侠很喜欢喝酒吗?”颜旭之看向酒时的神情称得上深情,令他嫉妒。
虽然在他的印象中颜旭之并不嗜酒,且还是一杯就醉的体质。
“别看贤弟年纪轻轻,可是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这次他就是冲着庄主的九霞清醑去的。”蔡续自认是帮着颜旭之给许宿下马威。
这话听到许宿耳中,更觉怪异。
原以为所知的未来却完全不同,许宿有些惶惶然,他突然害怕,害怕再次失去颜旭之。
颜旭之总觉得今天登场的许宿有些违和,起先还有些心不在焉,但一喝到酒囊的十年女儿红,瞬间忘却烦忧,精神百倍。
木竹准备好被褥,打好水,想到自身症结,准备问颜旭之接下来要如何,颜旭之却先开了口:“想你也没胃口吃饭,你洗漱好到我这里,我帮你疗伤。”
木竹明亮的眼里微露喜悦,点头匆匆离开。
颜旭之不知,走出门外的木竹迅速收起脸上喜色。他发现用这张普通的脸,确实更易让人降低防备心,至少当初蔡续是,现在颜旭之能帮他疗伤,他何乐而不为,而装作听话一些,也更能得人信任。
当他换了身干净衣衫重新来到颜旭之房内,一进房门,酒香扑鼻而来,除了女儿红之外还有竹叶青芳香浓郁的味道。
短短一炷香,地上就多了两个酒坛。
颜旭之玉簪束发,身穿亵衣,身披宽袍随意地靠坐在塌上,举头望着窗外明亮的夜色,见到他来了之后,萦绕周身的疏离与寂寥好似收了起来。
木竹按照颜旭之指示,坐到床榻上,盘腿而坐。
颜旭之双手抵在他背后,和下午一样,一层温暖缓缓流向他四肢百骸。木竹闭目运行丹田内的真气,眼前又浮现刚才颜旭之独望月光的一幕。
那一瞬间木竹在颜旭之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
偶尔午夜梦回,他总会觉得自己离驻足的这个世间如此之远,他总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可他又是谁?
想不起来。
层层叠叠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又一次出现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