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心头一梗,闷着声:“睡不着。”
“我帮你叫医生。”
许觅说着就要爬起来。
被祁曜拉住了,用他受伤的手。
许觅惊骇地看他,又惊又气:“祁曜,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
祁曜静了静,低声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恳求:“别走许觅。”
许觅连忙查看他的伤口,还好没有渗血。
“安静睡觉可以吗?你累,我也很累。”
许觅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
“好。”
祁曜垂着眸子,声音低低的。
两人并排躺着,一夜无眠。
——
“你怎么给我保证的?办事牢靠,现在呢?人都进去了!”
孟婉茹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个,妹,我也没想到啊,那个护士突然就出现了。嚎那一嗓子,都给惊动了。”
孟庆和陪着笑,身侧的拳头握紧。
“你说吧,现在怎么办?人已经在警察局了,万一把你供出来,警方不能把你怎么样,祁斯铭可不会放过你。”
孟婉茹缓了口气,控制着怒火。
“这还不好办,让他来不了口。这点本事,你哥还是有的。”
“是吗?最好是这样。”
挂断视频,孟婉茹狠狠一扫,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挥到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冷得可怕。
祁斯铭已经动身去维达尔了,这次的事真不好收场。
“许觅,现在就要走吗?”
祁曜看着许觅,沉声问道。
一晚上过去,两人间的气氛一点没缓和。
祁曜有心说几句好话,对着他的冷脸也说不出来。
许觅生气的时候很少,多半是自己静静就好了。这样面对面的冷战,让祁曜感到无措又恼火。
“我马上也回去了,我们一起好吗?你一个人不安全。”
祁曜忍着火,温声道。
许觅把衣服扣好,睨他一眼,淡淡的:“谢谢好意,不用了。我留在这也是多余,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许觅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这么生气。
祁曜默了下,“许觅,如果你是生气我没把这次的计划告诉你,我只能说对不起。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你卷入危险。”
“你不喜欢这种保护的方式,我下次注意。这次就算了好吗?”
祁曜几乎是低声下气了,这样的时刻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还没有过。
“我昨晚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需要时间,静一静好吗?我们的关系,暂时不会改变,还是那句话,你需要我,我就在。”
许觅浅笑着,看起来心平气和。
不管是妈妈的保护,还是祁曜的这种保护,都让许觅觉得很累很累,肩上很重很重,可能是不识好歹吧。
许觅想了想,临走前又补一句:“我等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祁曜心情稍好,点点头,“落地报平安。”
另一边,祁斯铭匆匆赶来,副所长负责接待他。
“冯教授,阿曜的具体情况怎样?”
从昨天在病历上发现不对,到后来的谋杀时间,祁斯铭难得的心中不安。对这个儿子,他说不上喜欢,也不至于想让他死。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双腿的话,我们暂时是无能为力。”冯教授微笑中透着遗憾,“精神状态方面,通过药物治疗可控。”
祁斯铭皱眉思索,缓缓点头。
“他来之前,精神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什么突然这样?”
在场的都是人精,冯教授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有猜测了,也没点破,只客观地分析:“原因有很多种,比如突遭意外,长期抑郁,又比如,新环境的刺激,等等。令郎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进一步检查。”
祁斯铭点点头,“尽快吧,我想今天接他出院。”
是他疏忽了,以为孟婉茹知道分寸。
冯教授顿了下,“会不会急了点?针对令郎的腿,我们的专家组正日夜研究治疗方案,说不定会有成果。”
“你说新环境会刺激他,让他回家休养吧,先把精神状态调整好了,腿的事你们继续研究。该给的,我不会少。”
祁斯铭沉声道,这里势力过于复杂,他难以保证祁曜活着。
听他这样说,冯教授没有再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令郎做个全身检查,没问题的话,可以安排出院。”
当天下午,祁斯铭带着祁曜返回S市,根据他的要求,安排在澜西园。
“阿曜,这次的事,是爸爸疏忽了。你在这好好调养,身体好些了,就回家看看你爷爷,他经常念着你。”
看着瘦弱苍白的少年,祁斯铭心口有些闷。
“谢谢爸爸。”祁曜声音透着虚弱,“现在觉得这样也挺好,我不想看腿了行吗?”
祁斯铭默了默,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温声道:“别想那么多,乖乖养身体,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有我在,总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如果可以,祁曜想问他一句“什么叫好好活着”,躺在床上,自理不能的毫无尊严的生活,就叫好好活着吗?还是他以为,衣食无忧就是好好活着。
“嗯……”
祁曜声音很低,眼皮有些沉重。
“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
祁斯铭原本打算多留会儿,看这情况,改了想法。
他的背后,祁曜勾着抹嘲讽的笑。
从祁曜那离开,祁斯铭径直去了祁氏集团总部,现在的时间,孟婉茹还没下班。
看见是他,也没人敢拦着,祁斯铭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孟婉茹的办公室。
“啊,斯铭你现在怎么有空过来了?”
孟婉茹挂着温婉的笑,眼睛闪着光。
往常看到她这副恋慕崇拜的姿态,祁斯铭是享受的,现在却犯恶心。
冷着脸,祁斯铭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俯身看她。
“婉茹,你和我在一起多久了?”
他冷冷问到。
孟婉茹有些意外,还是认真回答:“快二十年了,怎么了?”
“那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有一定了解。给不了你想要的位置,我心存愧疚,也愿意纵容你。但凡事有底线。”
祁斯铭一字一顿,脸色冷得吓人,眼睛里渗着寒气。
孟婉茹有些慌,起身走到他身后,揽住他的腰,温声问:“发生什么了,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我先道歉好不好?”
“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容不下阿曜我也知道,但他到底是我的儿子,他的命你不能动。车祸一次,加上这一次,两次了。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情分。”
祁斯铭说着,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
“也回去告诉你哥,祁家的家事,他还没资格掺和!”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都透着股冷硬。
最后那句话,让孟婉茹面色一下子白了。她的亲哥哥,算外人,她呢,算什么?祁斯铭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啊。
什么到底是他的儿子,真把祁曜当儿子能容忍她一次又一次加害他?她可不信什么愧疚纵容,祁斯铭是绝对的利己主义。
以为这样祁曜会感谢他?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任何一个敌人,都不能被小看。
——
“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突然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祁曜直觉他就是副所长背后的人。不是孟家,就是夏家。
“好。”
一个小时后,祁曜家的门铃被按响,祁曜通过智能控制系统帮他开了门。
除非必要,他住的这一层是不让人进的。
“是你?”
孟皆的名字,祁曜在许觅嘴里听到了很多遍,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
“是的,很早就想联系你了,才抽出空来。”
孟皆笑了笑,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
“研究所的事没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
实际上,没有副所长的积极配合,祁曜的计划实行起来要更麻烦,风险也更大。
他现在说这种话是谦虚了。
祁曜勾唇,“我该感谢你,为什么帮我?”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你不想为孟老先生翻案吗?”孟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的身份更名正言顺。”
祁曜默了默,“我现在一无所有,你也要合作?”
“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份。况且,孟老先生于家父,亦师亦友,你是他的后人。”孟皆停了下,“你并非一无所有,做的虽然隐蔽,也不是无迹可寻。”
祁曜眼眸闪了闪,勾唇笑道:“看来是有备而来,合作可以,我有一个问题。”
“说。”
“那天,是许觅让你来帮我的吗?”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前脚孟皆的人来了,后来许觅也赶了过来。
第44章
不防他这么敏锐, 孟皆顿了下, 只是很短的一瞬,被祁曜察觉到了。
“他让你不要告诉我?”
祁曜微笑着问,气度闲适, 看似不太在意。
“你现在也知道了,觅觅他也是为了你。”
孟皆突然想起许觅回答他的话,只要祁曜需要, 他的心就在他那,这让他的脸色冷了些。
“嗯, 我知道。”
祁曜勾唇, 有点自嘲的感觉。
“即使觅觅不来找我, 我也会找上你。我帮你不仅仅是因为觅觅, 也是因为你有合作的价值。”
孟皆说到,这是心里话。
祁曜点点头,转而和他谈论合作的话题。
临了, 孟皆还是没忍住,“祁曜, 觅觅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但他心思敏感,容易受伤。生气难过了,他可能不会和你发火, 自个躲起来过段时间好像就好了。”
孟皆停了下, 继续:“这只是看起来, 伤口划下去总会留个痕迹, 要很久才能复原,甚至可能永远留着。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我不便干涉,但是以哥哥的身份,我拜托你对他好些,可以吗?”
“这两天,你见过他了?”
祁曜问到。
从研究所回来,许觅就没主动找过他。嘴上说着没关系,不介意,行动实实在在地提现了,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孟皆点头,“状态不是很好,整天埋在学习里,眼圈下都是青的。”
祁曜垂眸,看不清情绪,低声道:“知道了。”
察觉到少年的情绪不高,孟皆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室内归于安静,祁曜下意识地点开那个熟悉的聊天框,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
许觅去研究所前给他发的,一条比一条简短,最后只剩下三个字:安全吗。
仿佛看到了他焦急之后深深的疲惫。
祁曜可以想象,当时他眼眸黯淡、精致的小脸上惶恐不安,可能手指都颤抖着。
心口堵得难受,不断地输入,又删除,最后关闭了界面。
另一边,许觅趴在书桌上,脸贴在书本上,看着叠的高高的已经写完的试卷发呆。
身体非常疲惫,脑子在刷了无数题后还是异常清醒。
已经两天了,不同于以往的假装生气,故意不理他。这回许觅只要回想当时的场景,那种心悸的感觉就会重新袭来,让他呼吸困难。
哪怕两天了,他还是不想先低头回去。
揉揉眼睛,许觅准备上床躺会儿。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已经是晚上了,会来找他的人不多,许觅以为是安钰。
也没整理自己,爬起来就出去开了门。
在家穿得比较随意,宽大的白T裇领口耷拉着,露出一小半白嫩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
许觅很瘦,锁骨的线条明显,从肩头延伸至颈窝,微微凹陷下去,有种嶙峋的美感。在宽大衣袍的包裹下,显得更瘦弱了。
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沈则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许觅也有些尴尬,整整衣服,把人请了进来。
“家里只有这个,你将就下。”
许觅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心中猜测他过来的目的。
“谢谢。”
沈则接过喝了口,放到一边。
抿着唇看许觅,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如果你是来劝我和祁曜和好的话,谢谢你,我们两个人的事自己能处理。”
许觅微笑着,直接点出他的心思。
沈则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两人闹矛盾,他都脱不开关系。
半晌,他终于开口:“曜哥他,这两天很不好。”
“虽然不说,我知道肯定是和你有关。研究所的事,曜哥有他自己的考虑,不和你说是不想把你卷进来。”
沈则干巴巴地说着,心中为难怎么在不透底的情况下,把他劝好了。
“瞒着你那边的事,也是怕出意外,我们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这边,难保没有被孟婉茹盯着。”
“嗯,理解,我都知道。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会调整好。”
他的说辞和祁曜的差不多,许觅没兴趣听下去,他现在也很不好。
看出他的抗拒,沈则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你和曜哥在一起不容易,我们之前确实对你有些看法,现在和你说声抱歉。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谈一谈,把话说开,别各自冷着难受。”
“我来这一趟是我自己要来,把一些话说清楚,不至于造成你们间的误会。挺晚了,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