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侍者似乎也为少年的欣悦神色感到高兴,少年伸手要拥抱于怀里时,轻柔地揉了下少年的发顶。
“逾越。”
这是皱着眉的君主沉声的评价。
“不要再让我在皇宫中看到这样不知礼数的仆从。”
“是,陛下。”
这是从阴影里慢慢走出,着管家服,彬彬有礼的男人的回复。
……
下午的骑术课后,因为进度略有些跟不上,少年在教官结束教习后,牵着练习马留了下来。
“艾德,我还不擅长中速驰马……”
少年有些苦恼地微微蹙着眉,道。
“我会帮助您的,小殿下,这对您的天赋来说不难,只要……”
过去曾习过部分骑术的男性侍者坐在马背上,手将少年细白的小手引导着握在缰绳上,另一只手将年幼的小殿下保护性地环在怀中。
“……我不要看到他!那个碍眼的家伙算什么?哪里来的!我要他今天就从这里滚出去!!”
马场上仍未离去,站在不远处,金发碧眼的三皇子气坏了,声音里的怒气毫不遮掩。
“是,殿下!我们马上解决!”
身旁等待的几个随从对三殿下忽然升起脾气的状况习以为常,立时恭敬地齐齐应声道。
……
这就是为何,在少年第一次产生那样的,充斥着薄荷气味,近似幻觉的梦境时——身边没有一个男性侍者。
在整整一周,每天都从使少年无法挣脱的梦境中醒来时,小皇子到了十岁的生辰日。
Beta和Omega皇子是没有庆祝生辰日的规制的,少年也根本不记得。
只是这日,在极简的,只有皇室核心成员的家宴上,坐在主座的皇帝一边垂眼以刀叉切着羊扒,一边以毫无波澜的嗓音对三个皇子的课业进行日常考校。
“一百一十一乘以六百六十六的结果?”
“七万三千九百二十六。”
少年和冷淡的二皇子同时道。
“一千二百三十四乘以五千六百七十八?”
“七百万六千六百五十二。”
这一次只有少年的声音。
亚诺兰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坐在主座上的成年男人一眼,似乎隐隐推测出了皇帝的意图。
“很好,回答正确。”皇帝平静地沉声道。
“安泽尔,我可以让你挑一件物品当作十岁的生辰礼物。”
他抬眼,湛蓝冷冽的眼注视着少年。
“……可是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少年对此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仍切着自己盘中的鱼排。
那是他喜欢的鱼种。
“你可以任意说一件。”
皇帝难得显出一些耐心。
也只有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可以有十足的底气说出“任意”选择礼物这般的承诺。
“……我不想,父亲。”
虽然近期少年异常状态的时候,会非常黏人乖巧,但那是受本能影响对温度接触缺乏症状的反应。
实际上,少年对皇帝仍然维持着从年幼时期即失去母亲,也不被父亲陪伴时那样的微微淡漠。
更没有向皇帝索取实物的习惯。
连圣安戈鳟鱼都不能诱惑他。
“安泽尔。”皇帝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受到忤逆变得含怒。
成年男性低沉磁性的声线道,“你自出生时定下了一个婚约。”
“作为我给你的十岁生辰礼物——”
“你现在可以选择解除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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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幻觉症06
“作为我给你的十岁生辰礼物——”
“你现在可以选择解除它。”
……
语落,桌侧的另外两个年轻的兄长同时抬头。
“婚约?”
少年玻璃珠子似的乌眸中似有些迷茫。
他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想到一些什么,问。
“出生时……那么这个婚约是,在母亲的同意下…成约的吗?”
皇帝不知何时,以刀叉切割食物的动作已经停了,双手手指微微交叉着,难得沉默了片刻,答。
“是的,梅格莉特她很清楚。”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从“梅格莉特”这个名字亲口从君主的口中说出开始,所有的侍从守卫都完全噤声了,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死寂。
那位病逝的皇妃名字没人在公共场合敢提及……即使是私下议论,也要注意有没有关系对立者抓自己小辫子作把柄。
实在是那位的“丑闻”,可真是太隐秘又耸人听闻了,消息被封锁在皇室内,向外传扬流言即是重罪。
而那位小殿下……是否清楚,皇宫内因为讳莫如深,几乎没人猜得出来。
“既然如此,我想……暂时保存它。”少年犹豫了一会儿,道。
“……我想母亲一定有她的理由。”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先见见定下约契的那一方再做决定。”
……
最高统治者沉默片刻,毫无波澜地略微颔首,道。
“可以。你只需记得,我为你保留了解除它的权利。”
“………唔。”少年似乎露出了些困惑的神色,仍然出声应了。
“结束之后,你跟随我去见你大哥。”
皇帝再次开始以刀叉切割食物,垂下了眼。
“是,父亲。”
少年顺从地点了点头。
来到幼年时曾来过几次的白色房间,少年见到了或许间隔了几年没有再见到的最年长的兄长。
医院式样的白色大床上,帝国的长皇子似乎比往日只能躺卧的时候体质略休息好了些,此时由柔软的抱枕挡在身后,能斜斜坐起来。
那个赭发的青年从身形能辨认出大约刚刚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肤色仍然是久不见光的,能从那将近透明的皮肤下看清青色血管的苍白。
随着年岁渐长,由一块白丝绸遮盖着眼部下露出的半张面部,轮廓越发立体,优美的唇形颜色比肤色略深,微红也在白的对比下更为显眼。
只是这明明该象征生机与热度的颜色,却使得坐于病床上的青年身形看起来更病态的虚弱了。
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的,如由稀有的白玉铸就而成的青年。
很容易使人生出不知是否能碰触的隔阂感。
站在床边的乌发少年径直伸出手,握住了青年白玉一般冰凉漂亮的手背。
那手掌光滑微凉,不似真实人类的触感更明显了,但少年却没有什么觉得异常的反应。
“…………安泽尔来了。”
床上外貌极好的青年轻声道。
声音透明空灵如玉石相击,像是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空上来。
“………大哥。”
乌发的少年微微垂了眼。
“——今天十岁了吧,安泽尔?”
床上青年的声音道。
“…………嗯……”
少年似乎微微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没出声。
“……安泽尔最近——”
床边的青年手轻轻地握了握,抬起,似安抚性地落在少年的发顶。
“是有做一些奇怪的梦境吗?”
青年悦耳透明的声音这样询问。
少年露出惊讶的神色,急急抬眼,似乎想开口,可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而且梦境过后的反应……也有些过于使人羞赧了。
少年不知是被有意还是无意安排,并没有经历过生理课程——连关系较亲近年长些在身边的男性侍者也没有,所以他自己都不确定那是不是该是……那种类型的问题。
因为这样晕头转向一无所知,恢复清醒的时候都是从皇帝或者两个并不如何认真待他的皇兄怀中退出来,他也没有余裕去想办法弄清。
“……安泽尔不需要太过抵触梦境带给你的影响。”
床上的青年轻而空透的声音却慢慢说道。
“时间久后,那些梦境有可能使你了解到更多东西……”
那声音似乎迟疑了片刻,不太确定以少年这样的年纪,以这样的叙述方式是否合适。
又年幼又青涩,喜欢漫无边际的想象,又厌烦虚无缥缈,无聊的事情。
小孩子总是该让人难办的。
少年似乎非常困惑地轻轻“唔”了声,略微仰头,乌眸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好了,时间到了。”
皇帝走进门内,略微俯身,牵起床边乌发的少年的手。
这举动让少年似乎有些纳闷,也不太适应,被牵着向门外走时,一直有点想把自己的小手从那覆着薄茧的大手中抽出来。
这一次将少年从房间带离后,皇帝折返了。
门再次不轻不重地合上。
“……安好,父皇。”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响,床上的青年便知晓了房间中来到的访客,对此却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
明明双眼被白色丝绸遮着,他也准确地道出了男人的身份。
“安好,纳撒尼尔。”
皇帝略微颔首道。
仍然是比寻常要客套一些的语气。
成年男人略微蹙了蹙眉,低沉磁性的声音续道。
“这一次……纳撒尼尔,你看到了什么吗?”
坐在床上的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我年幼的弟弟已到了整岁,比起初生时那段时间,能看到的东西更清晰了。”
“他的身世……我想,恐怕和您之前提过的猜想更吻合——虽然仍不能下定论。”
皇帝沉默安静地点了点头,神态却似乎对结果并无任何不虞。
这似乎让床上的青年面上显出几分讶异。
“安泽尔的成长,可能性征在完全成年时——会发生变化。”
“也许是Alpha,也许是Omega——但应该不是现在以我不了解的特殊手段,限制了的性征。”
“这个我比关于他的身世所看到的更为确定。”
而恐怕………更大概率的会是——Omega。
但是这句话坐在床上的青年却没说。
从那个少年更小的时候……他似乎就闻到了隐约的甜味。
或许,只有他这样的存在能提前感知到的。
皇帝此时神情仿佛才显出了些微的惊讶。
…最年幼的小儿子不是Beta……
如果分化成了Alpha,自然很好——
而如果是Omega……
皇帝湛蓝冷冽的眼闪过一瞬间的异色,又很快回复如常。
“……而其他的事情,想必安泽尔再成长时,我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床上的青年此时依稀显出些疲惫的神色。
“……早些休息,纳撒尼尔。”
皇帝略微颔首,点了下头道。
“谢谢父皇关心。”
床上的青年简单地点了下头。
两人以同样客套得近乎有些疏离的语气结束了这次父子间的对话。
……
“猫,我给你找来了礼物,我想你一定喜欢!”
才打算回书房,少年就被金发碧眼年纪较小的兄长给塞了个大得和自己身高一样的东西在怀里。
少年愣了愣,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那么高,抱着时几乎会把自己挡在背后的鱼形玩偶,白皙漂亮的侧颊开始有点发红。
“我………我已经十岁了,才不会喜………喜欢……玩偶这种幼稚的东西……”
“是吗?”
金发碧眼的兄长却是笑得阳光灿烂,此时那笑开始有些恶劣。
“那如果猫不喜欢——”
最大嗜好就是欺负猫的年少皇子故意做出要将鱼形玩偶拿回来的姿势。
“但………但是……已经交付的礼物不收的话……太失礼了……”
乌发的少年立刻将鱼形玩偶抱紧了些,若是真生了兽耳兽尾,该是已经紧张地竖起。
侧颊脖颈都红红地,抿着唇道。
“我就……勉为其难地……唔……接受了……”
然后还有声音极小的幼猫似的“谢谢哥哥”这样细细软软的少年音一晃而过,再抬头时,少年已经哒哒哒地抱着玩偶跑走了。
“早知道会肯这么叫我,我就该把猫咪摁在一整个房间的鱼玩偶堆上狠狠欺负……”
这是一个愣神片刻后的皇子琢磨出些什么的眼神略有些飘忽的喃喃自语。
等到了书房里,结束了课程的宫廷教师简短而难得略带微笑地给年纪最小的学生道了生辰贺。
当年那个糯米滋似的软软乎乎,走神了还要靠“萌混过关”的团团已经十岁了,饶是考究的教授此时也生出了点感慨。
被以由圆圆软软的小手四肢也已伸展成纤细躯体的少年乖乖巧巧地道了谢。
等满腹对时光深思感慨的教师走了出去,少年听到书桌前英俊冷漠的皇兄“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