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看,老板通过了。”
李二出一脸嫌弃,“不,我闻够了,我觉得冬瓜一点儿也不好吃。”
黄彦彬,“……”
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正好有个客人拿着饭盒过来要打菜走,是王恩生。
快晚上入夜了,免得在夜色中走路,王恩生准备早点儿买好了饭菜带回去吃,许多人和他一样的选择。
“王叔,我做的清炒冬瓜片,要不要?”
王恩生干干地笑了笑,不用说就是拒绝嘛。
黄彦彬觉得自己的心成了渣渣了,“免费的,不要钱,能吃,老板都说好。”
“好吧。”王恩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看表情总觉得是被委屈了。
···
天擦黑时,食堂附近已经没有旁人了。
隔壁树上还没做内部装修的房子里亮着灯,能够隐隐约约听到李二出鹅叫一样的笑声,估计是看什么有趣的视频呢。
容奕有些羡慕啊。
“你在羡慕什么?”尤利西斯问。
容奕说,“一个家的样子吧。”
尤利西斯不解,他对家没什么概念。
容奕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曾经的梦想,“我一直想要一幢两层楼的小楼,楼下有厨房、有书房,楼上就是卧室,卧室连着露台,露台上放两张躺椅,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说着闲话家常。”
容奕差点点就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攒够了首付钱已经开始看小楼,按照那时候他的收入,贷款二十年慢慢还绰绰有余。
谁知道,末世来了。
人类龟缩在了幸存者基地,厚墙体的高楼历经千辛万苦拔地而起,每个人得到一间五平米大的房间已经是很好的事儿,有些甚至一家三口就挤在狭小的五平米里苟活一生。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半平米大的窗户用来通风透光,长达几十年的低温让人已经忘记了太阳的温度。什么小楼,什么星星月亮,是容奕挣扎努力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尤利西斯垂眸,现在住的地方和容奕的梦想相差很遥远,容奕到如今睡的还是地铺……
容奕摆摆手,眸子中的伤感被挥去,“说那些干啥,继续喝酒嘛。”
喝的米酒,甜丝丝的,入口绵长,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饮料。
面面被米酒的味道吸引,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舔了一口,高兴地咧嘴笑。
容奕虎着脸把米酒端走后,他佯装愤怒地说,“小东西喝什么酒,欠打啊。”
面面肉肉的小脸冷了下来,“啊啊啊!”
面面不高兴,他抗议,长得更结实的小脚在床上抗议地踢了两下,小婴儿也是要自主权的!
容奕不理他,还把面面掀翻了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小宝贝你要翻天了,打孩子要趁早,趁你小,管管你。”
面面委屈地趴在床上,撅着屁股不理爸爸。
容奕指着面面对尤利西斯说,“看看,你宠坏的。”
尤利西斯假装没看见,嗯,杯子里的米酒看着真好看。
趴了一会儿,面面就自己睡着了。
不用照顾孩子的时间,就是容奕和尤利西斯把酒言欢的时间。
两个人说了很多,谈现在的生活、谈食堂的经营、谈外面的世界……不知不觉,两个人喝掉了一斤米酒,容奕最起码喝掉了一大半。
容奕打了个嗝,“不醉人,占肚子,我去上个厕所。”
尤利西斯目光直直地点头。
容奕目光清明,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路也很稳当,这么点儿小酒算个毛线嘛。
从厕所出来,容奕看到尤利西斯抱着面面睡着了,睡梦中的尤利西斯侧脸酡红。
容奕,“醉了?”
没有度数啊。
容奕没有打扰他,蹑手蹑脚地上了自己的床铺,闭上眼睛开始睡下。
睡到半夜,容奕忽然醒来,他睁开眼睛,掀开被子起来,悄无声息地开门闪身了出去。他看着夜色,目光闪了闪,“神异事件找上门来了?”
容奕轻声下楼,走到食堂边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微弱光芒闪烁……
第28章 承包二四天
厨房的门一直以来就是带上的,从来不锁,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地广人稀,附近住人极少,更何况晚上有要命的事儿,没有人敢在夜幕下行走,个别人就住在食堂的楼上,对空空的厨房不感兴趣。
而且吧厨房是有安全系统的,进了不该进的就会告警,会往容奕的个人终端发送信息。容奕把信息提示设置的很小,轻微的振动都不如面面翻身大。
容奕靠在窗户边,整个人藏在树木投下的阴影中,悄无声息。
他借着月色,看清楚了躲在厨房里面的家伙。
容奕有些可惜地咂咂嘴,不是神异事件本身,也不是神异事件的始作俑者,没办法拿出来展示,他仿佛看到许多粉色的华夏币插上翅膀飞走了。
太可惜了!
容奕可惜地摇了摇头,他抬腿走出了阴影,落地有声,却没有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门直接敞开着,容奕走了进去。
厨房里就留着一些剩饭,剩菜没有,厨余是倾倒进特殊的垃圾桶堆有机肥的,其它垃圾会被普通垃圾桶焚烧成灰灰,有害的封存,无害的可以堆肥。冒着生命危险摸进厨房的梅一一有些生气,他捧着一团干饭缩在吧台的边缘慢慢吃着,边吃边嘶嘶嘶地伸舌头,辣得他额头冒汗、头顶冒烟。
梅一一为自己骄傲,他靠着鼻子在角落里找到了用密封罐装着的辣椒油,饭团里面裹着辣椒油吃好香啊,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辣,但滋味十足,吃了一口就想着下一口,简直停不下来。
“好吃吗?”
身后传来了幽幽的声音,梅一一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四肢僵硬、头脑懵逼,他脑海中闪回着各种贝兰德的深夜传说红色的眼睛不断闪烁,悄无声息消失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荒野中的断肢残骸挂着血沫…… 梅一一绝望地闭上眼睛,今晚走这一趟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怎么死无所谓了!他用力地咬了一口饭团,既然要死,那就当个饱死鬼,饿肚子的感觉比死还要可怕。
“要吃什么可以白天来,何必晚上冒险。”容奕绕过吧台,走进厨房内,随手拿过围裙围在身上,“干饭吃着多无趣,要不要来碗炒饭。”
梅一一茫然地睁开眼睛,他瘦得头大身小,捧着一团饭犹如无措的松鼠,还是嘴角沾着饭粒的那种。他嘴唇颤抖,又因为看到的只是容奕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我、我是个小偷。”
容奕点头,“嗯,想要吃得好点儿吗?”
梅一一心下一横,呲牙凶狠地说,“想。”
“想吃就说嘛,偷什么呢。”
梅一一保持着脸上的凶狠,“我没有钱,我要白吃的。”
“不收你钱。”容奕笑着,灯光下犹如温柔的领家兄长,又像是和蔼的长辈老师。
“不给钱。”梅一一色厉内荏,他维持不住“凶残”的模样了。
容奕转身去了趟冷库,拿了些虾仁,虾头和虾壳白天给黄彦彬用来熬虾油了。还拿了一小把青豆、两条鱼柳和三个鸡蛋,鸡蛋保存在灭菌箱里面,可以保存很久,不过食堂的鸡蛋没有一个活过三天的,可见食堂对鸡蛋的消耗量之大。
拿出来的东西全都装在盒子里,容奕关了冷库的灯走了出去。
“虾,豆子。”梅一一分辨出了气味,下意识地说,“鱼。”
他舔着干燥的嘴唇,太饿了,闻着虾的腥味都觉得好吃。
容奕挑眉,“鼻子挺灵的。”
他把东西全都放在料理台上,开了火说,“给你做个天津人都没有吃过的天津饭。”
天津?
梅一一不懂,他屁股动了动,保持住凶残实在是太累了。
容奕先做了天津饭的浇头,虾仁和青豆炒熟,水稍微多一些,自己做的土豆淀粉勾芡。炒好了留在一边备用,容奕单手在碗里面打了三个鸡蛋,鸡蛋里放搓碎的鱼柳,加点点细盐,搅散后倒进油锅里摊成八成熟会流动的蛋皮。盘子里提前扣上一碗饭,蛋皮盖上,浇头淋上,美味的天津饭就大功告成了。
吃的时候按照个人喜好拌匀或者分开吃。
“天津饭一客,请你了,不收钱。”
梅一一征征地看着天津饭,瘦得凸出的眼睛红红的,泪水一点点落下,“谢、谢谢。”
“慢慢吃。”容奕拿过手边的手巾擦干净手,“要不要来一碗汤?蛋花汤,或者猪油靓汤。”
梅一一抬头,透过泪眼看着容奕,“我是小偷。”
“嗯,你说过了,我知道。”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大概是睡觉前想到了《悲惨世界》,我大发慈悲地想当一回莫里哀主教吧,嗯,是有点脸大。”容奕问,“汤要吗?”
梅一一沉默地摇头,“谢谢。”
他不懂《悲惨世界》是什么,也不知道莫里哀主教是谁,他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文化,就知道吃饭是实在的。
“你是个好人。”
“哈哈。”容奕大笑,“上次这么说的人坟头的草都长得比人高了。”
梅一一,“……”
死也要当个饱死鬼,梅一一埋头大吃,吃得噎住嗓子,顶得翻白眼。
“鱼丸汤。”
一碗清汤出现在面前,梅一一头埋得更加低了,隐隐有抽泣声。
半夜起来,容奕也饿了,他拿出了鱼丸给自己下了一把速食面条,鱼丸一次性多做点儿冰在冷库里,可以吃上挺长时间。鱼丸鲜嫩弹牙,撒着一些葱花的汤很鲜美,面条吸收鱼汤的滋味,弥补了没有劲道、没有弹性、没有面香、没有口感等小小的缺点。
宵夜吃上一碗鱼丸细面,饥肠辘辘的肠胃受到熨帖,边边角角都是舒坦的。
容奕慢悠悠地吃完一碗面,偷摸来吃的人已经吃完了有一会儿了,他乖乖坐在那边,没有偷跑。
“叫什么名字?”
“梅一一。”
“没意义?”
“一朵朵梅花。”梅一一老实巴交地说。
容奕点头,“挺好的名字,几岁了?”
“四十!”
容奕轻笑,“说实话。”
“28。”
容奕,“说实话,最后一遍。”
梅一一不敢撒谎了,“十八。”
“挺小的,还没有成年。”
帝国法律规定,二十岁算成年,也是法定的结婚年龄,只是很少很少有人会在三十岁以前结婚。
李二出二十了,他完全是卡着年龄准备炸学校的。
梅一一老实交代,“身份证的年龄谎报的,我生在偏僻星球,那边管的不严。”
成年后可以干很多事儿,梅一一和同生活在垃圾星的小伙伴都选择瞒报年龄,户籍官懒得核实,都给发了正式身份证。
容奕,“来贝兰德之前干什么的?”
“小偷。”
容奕看梅一一小小的个头,应该挺灵活的,干小偷挺合适,“为什么会来贝兰德?”
“偷东西了。”梅一一郁闷,他就是偷了个东西嘛。
“偷了什么?”
“不知道。”梅一一更加郁闷了,他从个男人的身边顺了个箱子提着,还没有走出二十米就被发现了,随即就被几个壮汉抓了起来,再然后他就进了贝兰德,一个完全没法发挥他个人能力的地方
容奕“来贝兰德几年了?”
“三年了。”
容奕抖了抖手,差点儿面碗没抓住撒了里面的汤,“你厉害,谎报年龄这么多。”
梅一一窘迫地垂头,脑袋快要埋到胸口了。
忽然,梅一一听到容奕问,“我手上拿着什么,不准抬头,用鼻子闻。”
将将要抬头的梅一一僵住,他斟酌地说,“味道有点甜,但还有点酸,我不知道是什么。”
“你猜猜。”
“柠檬糖?”梅一一记起自己在路边捡到的一块别人吃过扔掉的糖,那是他第一次尝到甜的滋味。
容奕看向手上端着的碟子,柠檬汁里面泡着半块蔗糖。
“挺厉害。”容奕赞赏的口吻刚落下,他的语气蓦然变化,淡淡地问,“哪一只手推开门的。”
梅一一心肝都颤抖了,明明埋着头什么都看不见,却因为食堂老板冷淡的声音觉得浑身发毛,浓浓的愧疚和自我嫌弃在心中出现,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般觉得“偷”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右手。”梅一一忏悔地伸出所右手。
啪——
梅一一右手掌心剧痛,疼得他当下眼泪水就飙出来了。
“不告而取谓之偷,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卑鄙行为。”容奕冷着脸,拿着自制擀面杖的他又打了梅一一手心一下,“你吃了我明天准备做炒饭的剩饭,大家明天早饭没得吃了,你还白吃白喝。我是个好人,不忍心对一个未成年人下手,这样吧,你在食堂白做一个星期就当还钱了。”
梅一一“……”
掌心火辣辣的疼,老板说他不打人。
肚子很饱,老板说他不请客。
梅一一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着容奕深深地鞠躬,“谢谢,谢谢,谢谢。”
只是打了两下,还让他白做工抵债,等于收留他吃吃喝喝,梅一一从来想过有这么好的事儿降临到自己头上。
容奕笑着说,“我可是很严格的。”
他的视线错过梅一一看向门外,“梅一一,別看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