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何烽烟镇与阳火也有关联?
古梁将事情始末缓缓道来。
原来昔年轩丘隐瞒众人,独自取火炼造封亡禁印,然而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东煌阳火居然不受控制熊熊燃烧,火苗一路焚烧,殃及山下的烽烟镇,镇上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幸得素陶相救,为此事,素陶还一直怨怼轩丘这么大的事不与她商量便擅自决定,两人还僵了好一阵。
士白从头到尾仔细听着,古梁也只当个陈年故事说给他听,然而说者如何,听者如何,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都当是一场笑谈。
与此同时,空灵山上,沈孟庄等人甫一落地,便看到一群魔物围着一群神兽撕咬,神兽喷火欲焚烧魔物,然而有黑雾遮掩根本看不清位置,毫无杀伤力。
只见神兽中有一只浑身赤红的三头凤,在天际盘飞,不停地朝黑雾中喷火,然而魔物数量众多且杀之不死,纷纷扒着它的翅膀、脑袋和凤足,啃咬撕扯,发出餍足的欢愉和满足感。
沈孟庄见状,赶紧御剑上前帮火神兽驱赶魔物,众人随即也迅速上前。烈焰阵一开,火光冲天,然而魔物都藏身于黑雾中,大火无法伤及分毫。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时,那群魔物发了疯一般俯冲而下。眼见就要咬上脑袋,为首的魔物却突然停在空中,愣愣地不敢再进一步,仿佛忌惮着什么,万分惶恐。
而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沈孟庄身后仰着头面无表情的陆清远。
那魔物正是苦乐地跟在长邪麾下的小兵,那日有幸能亲眼见到魔尊真容,自然永世难忘。此刻见到魔尊亲临,吓得不敢再放肆,迅速带着其余魔纷纷退下,消失之前还不忘单膝跪地行礼,即使雾色茫茫,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看见。
见魔物消失,众人心里终于缓了一口气。方才被魔物撕咬的三头凤终于撑不住摔在地上化作人性,其余的神兽见状也纷纷变成人性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声声唤着:“王上!”
大殿之上,赤魅束发加冠,身着赤红玄甲,肩上是绛色披风,眉宇间尽显巾帼本色。
众人进殿时,见她正敞着衣服,露出鲜血淋漓的右臂,一旁的侍女正在给她包扎伤口。见有外人来,赤魅抬手示意她退下,随后从容地理好衣衫,举手投足间皆是轩昂气魄。
沈孟庄上前自报家门后,说起此次前来的缘由,然而却遭到赤魅的拒绝。
“不行!引天离火太消耗本座的功力,若是平常尚可尽力一试,只是今日本座身受重伤,此举太过冒险,本座不能答应你们。”
方才来时,沈孟庄只匆匆瞥了一眼伤口,便知她伤势甚重,开天引火确实要消耗不少功力,若为形势所迫,他实在不愿强人所难。
“如今暗境被黑雾所困,若非苍玄实在束手无策,也不会千里迢迢请王上施以援手。沈某听闻火神兽一族以晨曦之光为生,若终年长夜,火神兽将会如何,王上比沈某清楚。魔气笼罩,黑雾重重,唯有天离火能驱散,请王上为暗境,为自己的族人考虑。”
赤魅闻声眉头紧锁,他所言不假,若终日无光,她以及她的族人也会深受其害,若说解救苍生她并为想得如此高大,只是想救自己的族人而已。
思量再三后,赤魅看了看座下众人,缓缓开口道:“开天引火需要等本座的伤痊愈才可,只是若按寻常的疗伤之法,需七七四十九天,料想你们也等不了那么久。而今唯有一计可行…”
赤魅仿佛欲言又止,沈孟庄见她松口,忙问道:“有何妙计?”
赤魅看了看他,随即盯着脚下,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模样此刻却有些……羞涩?
“是…是阴阳调和…火神兽一族向来重视名节,若想要本座为了你们用此招疗伤,需…”
赤魅犹犹豫豫,顿了顿,随后看向其中三人,道:“需要你们其中一人嫁与本座,成为堂堂正正的夫妻。”
“啊?”
座下众人瞠目结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唯有沈孟庄迅速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火神兽一族拥有奇特体制,重伤难愈甚至人之将死,只要男女欢好,阴阳调和,便能恢复如初,当然这必须要双方皆为童子之身才行。
而火神兽向来重名节,坦诚相待的二人事后必要成亲,成为堂堂正正的夫妻,且他们素来以女为尊,自古都是男人嫁与女子,女主外男主内,妻为夫纲。
沈孟庄往身边扫了一眼,此刻只有他们中有三人是男子,他和小九自然是不行的,如此,只有委屈周不凡了。
打定了注意后,沈孟庄上前一步开口道:“王上,沈某有一人选可——”
“本座确定了。”
赤魅无视沈孟庄的推荐,打断他的话,看向一旁,指着那人斩钉截铁道:
“你!”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沈孟庄心头一紧,说不出的气愤和不悦,那人不是周不凡,正是陆清远。
“明日与本座成亲。”
未等陆清远回应,沈孟庄站在他身前将他护在身后,仿佛此刻连一眼都不愿她看,怒声道:“不行!”
“你!!”
赤魅头一遭被人拂了脸面,脸色十分难看,这人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无礼地拒绝她,居然还妄想她能帮他们冒险引火?真是不自量力。
“是要开天引火,还是要他,你看着办,本座不奉陪!”
第52章 新娘私奔
王座上傲视众人的赤魅丝毫没有给他们商榷的余地,沈孟庄抬头看了她两眼,心中几番思量。眼下只有天离火能退散黑雾,若不能开天引火,再耽搁下去,长夜漫漫,暗境的生死轮回一定会受到影响,届时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一团混乱。
若想要成功引来天离火,只有赤魅可行。然而传闻火神兽之王赤魅,一向心高气傲,她既然选定了小九,短时间内是说服不了的,难道真的无计可施?
沈孟庄显然有些急躁,眉头紧锁,盯着地面一声不吭,只觉得心乱如麻。今日之事未曾料到,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明明从一开始,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完全预料,然而每次,一次又一次,只要和陆清远沾上点关系的事情,都能让他心烦意乱,愈发如此。
正当他左思右想心烦的时候,突然感觉袖子被谁扯了扯,转头看过去,只见陆清远拉着他的袖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说道:“师兄,你不要为难,我没关系的。”
“你不要说了,这事听我的。”
沈孟庄立刻否决了陆清远的回答,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让他再想想。
陆清远见他眉头深蹙,脸上的神情也不复平日里的淡雅温和,往日站在云山之巅,令众人仰望的师兄,此刻却好似跌落泥尘,光芒散去,桃花零落。
陆清远轻声笑了笑,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说道:“师兄,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沈孟庄抬头与他对视,眼中的为难和无计可施皆被他看在眼里。形影不离的岁月里,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想瞒也瞒不住。
陆清远攥紧他的袖子,看着他,嘴角含笑,是少年人风华正茂的模样,眼波因眼前人潋滟深情如许。
两人相视顷刻,陆清远拉袖子的手,悄悄地从衣袖里钻进去,握紧沈孟庄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根银针扎进皮肤,沈孟庄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陆清远紧紧握着他的手腕,舍不得松开,看着他好像一个撒娇的小孩,轻声道:“师兄,我很小气,我才不是为了救暗境,救苍生。他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你,你就当我是哄你高兴吧。”
沈孟庄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此刻满腹心思却无话可说。
陆清远摸着他手腕的手,指腹在轻轻摩挲,动作轻柔,眼中柔情流转,仿佛在凝视着他此生至宝,道:
“我为你在所不辞。”
“我的一切一切,所作所为,生生死死,都只为你。”
沈孟庄心头突然像被重重捶了一拳,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堵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清远看着他神情凝重,无话可说,蓦然松开握紧的手腕,后退一步,看着他咧嘴笑。仿佛仍是日光下心性纯良的少年,没心没肺道:“时辰到了,师兄是否要留下来喝杯喜酒?”
未等沈孟庄回答,陆清远看向座上的赤魅,说道:“赤王,我们是不是该去准备准备了?”
赤魅微微欠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陆清远跟在她身后,从侧门进了内殿。
沈孟庄看着徐徐离开,已经消失不见的两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叶蓁蓁走上来晃了晃他的胳膊,委屈道:“师兄,真的要让清远与她成亲吗?我们能不能想个别的法子?”
周不凡却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走过来,拉开叶蓁蓁,一副深明大义审时夺度的样子,说道:“蓁蓁呐,师兄跟你说,现在不是我们强迫他要与赤王成亲,是那小子自愿牺牲。你想想,一来,舍弃一个陆清远能保暗境苍生,绝对不亏,弃车保帅、舍小保大的道理你肯定明白。二来,这赤王虽然强势蛮横不讲理了一点,但是模样还算可以,地位权势也有,陆清远摊上这门亲事,也不亏,做王的男人,威风着呢。”
叶蓁蓁白了他一眼,回嘴道:“要做你怎么不做?师兄若是能讨得赤王欢心,别说王的男人,说不定王都能让你做。”
周不凡一副儿大不由娘的模样,痛心疾首地扶额叹道:“蓁蓁你变了,你居然这么说你亲爱的师兄,师兄心痛啊!”
沈孟庄并未理睬身旁二人的你言我语,眼见陆清远跟着别的外人离开,心中很不爽滋味,明明他一直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
眼下只能问系统了——
【沈孟庄:系统,除了双修,可还有其他疗伤的办法?】
【系统:宿主请稍等,系统正在查询…有了,经数据记载,书中有灵芝一药,可治百病,或许可以试试。】
【沈孟庄: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灵芝,在哪?】
【系统:南迷雪山,只此一株。】
【沈孟庄:你赶紧将具体位置和灵芝模样告诉我。】
沈孟庄一面和系统交谈,一面心急如焚地离开大殿,赶往那所谓的南迷雪山。周不凡正哄着叶蓁蓁,却见他急匆匆地离去,忙在身后大喊道:“师兄你去哪啊?马上就要喝喜酒了,你别急着走啊!”
众人正欲追上去,突然走上来几位仆人将他们带入酒宴,三个人茫然地跟着他们往另一边走去。
此事,南乐峰上,听完了古梁的老故事,士白缓缓从阁中走出来,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翠玉扳指。
阁楼外,黑雾浓重,小径上只有星星烛火。既然人家有心邀请,不如欣然应约,赏花去吧。
安虚峰下,烽烟镇人头攒动,众人皆举着火把来往穿梭。
自百年前那场大火焚烧了他们的家园后,余下几十人幸得素陶所救,还在安虚峰下寻了一块落脚之地让他们安生。
老实说,当年素陶还不太乐意让他们继续待在安虚峰下,若不是轩丘的事,也不至于害他们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是轩丘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忏悔,好说歹说,才终于让素陶同意他们继续生活在安虚峰脚下。
这些年来,他们受安虚峰庇佑,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苍玄派的四峰,唯有安虚峰脚下土地肥沃养人,其他峰下都不适合百姓居住,这正是有这个缘故在,素陶才勉强答应了。
离开南乐峰后,士白四处游走,从安虚峰上下来,在街道上慢悠悠走着。身着一身常服,容貌与四十不惑的富家子弟一般无二。世人瞧来,只当是外地富商云游到此,赏景玩乐而已。
士白一路走着瞧着,黑暗里看着沿街举着灯笼叫卖的摊贩,望着湖中摸黑捕鱼的渔夫,心中不免有些雀跃,倒不是看见世人即使经受挫折仍为生计奔波,而是因为有些惋惜。
惋惜他们如此执着坚持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付之一炬。
想着想着,士白嘴角骤然扬起一抹轻笑,昏暗中,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隐隐闪着绿光。扳指的主人,一步一步朝着更黑处走去。
本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天,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叫,随后听人高呼道:“走水了!不好了快来人!走水了,快跑!”
本来还平静的众人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逃窜,却没有一个人救火,不是不救是不敢,也知道救不了。当年一场大火不管如何都扑不灭,被大火焚烧的阴影,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一代又一代。是而烽烟镇的人对火格外惧怕,对有关火的东西皆敬而远之。所有与火有关的名,都用其他字代替。
如今听闻走水,众人想都没想,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仓皇失措地逃跑。慌乱的人群中,唯有士白,惬意地站在柳树下,望着小镇东边,肆意燃烧的火舌,沿着安虚峰的山路势不可挡,一路向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熊熊火焰肆无忌惮地横扫脚下,从东面的房屋开始,紧追着众人逃窜的脚步。镇上的百姓纷纷向西跑,然而在街道的尽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像是一面无形的玻璃立在他们面前,根本穿不过去。
放弃西边的路,众人迅速奔向南边,冲向北边,然而俱是如此。逃不掉啊,有路不能走,四面八方,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形的透明的玻璃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