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陆静修问道。
“咱们还是在路上说吧!”郝多鱼上来就扯住陆静修的衣袖。
陆静修也不反对,任凭他拉着走,路过菜畦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从白菜地里跳出来,一下子落到陆静修的鞋面上,两只前爪紧紧的抱住他的脚,不动弹了。
陆静修低头一瞧,落在脚面上的那团毛茸茸的事物正是那只小兔妖。
小兔妖抱着他不松手,一副我跟定你了的样子。
陆静修道;“你要跟着我?”
回答他的是又往前蹦跶了两步的小兔妖,嫩嫩的小爪子还紧紧抓住了他的裤脚。
陆静修弯腰抱起小兔妖,郝多鱼道:“还真带着啊!”
“快走吧!”陆静修道。
郝多鱼也顾不上废话,引着陆静修上了车,这才跟他慢慢说了事情原委。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我爸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偷听来的。”郝多鱼挠挠头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陆静修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放了心。他爹还不知道自己擅自跑来搬救兵的事。
“是我二叔,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的。”郝多鱼别看平时一副不着调的纨绔子弟形象,但是对家里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
郝家原本是做阴阳先生这个行当的,阴阳先生是民间三出之一,三出指的就是出马,出道,出黑。出马是指出马仙,请神上身,请的多半都是胡黄白柳灰等野神,起源萨满教。出道也不难理解,这出黑说的就是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必须懂风水,阴阳八卦,五行命理,能为人推算凶吉祸福,生老病死。但是现在的阴阳先生要说多厉害倒不至于,只能称得上是精通。为逝者写殃榜,选择阴宅,下葬日期什么的。大多数都从事殡葬职业。
郝多鱼的二叔郝大运就是专职干这个的,他爹郝大福做不来阴阳先生吃不了这碗饭,所以改行经营丧葬用品。郝家这也算是家族企业了,在这个行当里很出名,白事一条龙,服务出奇的好,无论客户提出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这次郝二叔去云州一大户人家主持白事,照例从头跟到尾,日子赶得不巧得停灵三日才能下葬。家里也因为接了这个活计忙得不可开交,对方十分豪气,棺木,纸钱,香烛,纸扎,统统不落,而且全要最好的。将偌大的一个灵堂愣是塞得满满登登的。
原来,去世的是这家的独子,不过二十五岁,车祸身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悲痛自不必多说。更何况死者还是年纪轻轻横死街头的那种死法。这家父母只希望儿子最后一程走好。
事情就出在这里,停灵完毕在请亲属做最后告别的时候,站在棺材旁边唱喏的郝二叔眼神无意中扫过棺中,这一眼却险些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定睛一瞧,果然没看错,棺中的尸体不知何时竟是睁开了眼睛。
☆、黑猫入棺
郝二叔暗暗擦汗,那尸体的眼睛半睁半闭,和之前完全合上的模样截然不同。半睁着眼睛和完全闭上眼睛区别很大,尤其是体现在一具尸体上的时候。足以让人不寒而栗。幸好,上前告别的亲属除了不敢仔细看的,就剩下差点哭到晕厥的,是以除了郝二叔愣是没其他人发现这一异样。
郝二叔没有声张,他干了二十多年的阴阳先生,诡异的情况见得多了。别说睁眼睛了,就是尸体自己坐起来的情况也见过。只不过是刚才冷不丁的吓了一跳,转眼就平静了下来。
他完全没当回事,待家属退到一旁,他嘴里唱喏道:“吉时已到~盖棺~”
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上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就见一块方方正正的棚顶不堪重负卡啦一声掉了下来,连着一道黑影一同落下。
郝二叔眼神极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那黑影是个什么东西,顿时大惊失色,惊呼出声,“不好!”
喵呜~
凄厉的猫叫从棺材内响起,原来那黑影竟然是一只金瞳黑猫,不知何时钻进了棚顶,这猫平时伙食应该不错,养的体型肥硕,那天花板就是不堪重负才被它给压塌下来。好巧不巧的正落在尸体腰腹处,怒目圆睁,一身黑缎子似得皮毛全都乍起,正冲着那尸体咆哮。
郝二叔经历过大小丧事上千起,什么诡异情况都有,前头说了,连尸体自己坐起来的情况都遇到过,但是绝对没有黑猫入棺这种意外!
谁都知道,猫狗绝对不可以接近尸体,这是大忌!极易引起尸变。
很多地区至今都流传着一个习俗,人死后要放在祠堂停灵,经过祭拜后才安排下葬。停灵的时候必须有人守灵,寸步不能离开,尤其是晚上。为的就是防止猫狗靠近死者,引起诈尸。被猫狗惊扰的尸体尸变后会忽然站起来掐住人脖子,直到把人掐死为止。
当然,这种说法也有科学一些的解释,说猫狗身上有静电,和死者尸体余存的生物电产生冲突,刺激尸体的肌肉组织导致尸体忽然起来扑人。
顾不上灵堂里惊呼不绝的声音,郝二叔赶紧看向那尸体,这一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果不其然,那尸体原本半张着的眼睛,此时已经完全睁开,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一个黑猫的影子。
这位李少爷是车祸身亡,但是责任并不在他,据说是他好好的开着车却被一个酒驾司机连人带车给撞到了桥底下,当场就咽了气。人活着全靠一口气,有了这口气得活,咽下这口气就得死。李少爷无辜横死,这口气咽得不情不愿,堵在嗓子眼里。本就是横死之中比较凶的情况了,满腹怨恨无处发泄。这下好,不知道打哪跑来的这么一只猫,直接就起尸了。
横死鬼怨气极大,同时六亲不认。一个处理不好,在场的人恐怕就都要血溅当场了。
郝二叔当机立断,立刻就伸手去捞那只坏事的猫,同时对因为这番变故而僵立在旁边抬棺材盖的工人喝道:“准备盖棺!”
四个工人都吓蒙了,被郝二叔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就要硬着头皮盖上棺盖,却听郝二叔忽然痛呼一声,仔细一瞧,那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活了过来,两只青白发灰的手牢牢抓住郝二叔的胳膊,张嘴咬在了他的小臂上,那只黑猫也因为受惊跳出棺材跑远了。
啊啊啊!
工人们吓得屁滚尿流,他们可没郝二叔那么好的定力,扔下棺材盖转身就跑。原本灵堂里的亲属们因为刚才黑猫的忽然出出现已经躲出去老远,这会儿见工人惊恐万分的一窝蜂跑出来,除了死者父母外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李少爷的母亲眼泪汪汪的往前走了两步,正和儿子凸出来的眼珠子对上,连吭都没吭一声,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郝二叔经验丰富,这种情况下竟然没慌,掏出符纸一把拍在李少爷额头上,可惜,一点用处没有。
不能够啊!郝二叔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手上刚才还疼的厉害这会已经没有感觉了。他心里忍不住的嘀咕,这符纸可不是他自己画的,是从正经的道门求来的。
可不是假货啊!
几个跑出去的工人都是郝家的人,常年跟着郝二叔跑江湖,他们这边刚跑出去,就后悔了。怎么把老板给扔到里面了?但是谁也不敢回去,那尸体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饶是他们胆子大,也没见过能跳起来咬人的啊!
几个人正乱着,迎面就见在外采买的祥叔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祥叔和郝二叔年纪相仿,他自幼丧父丧母,从小在郝家和郝二叔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亲。听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完里面的情况,祥叔立刻就吩咐道:“赶紧给大爷打电话,然后把灵堂封上,把亲属都带走!我进去看看!”说完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撩起衣摆抬腿就跑进了灵堂。
此时灵堂里面一片混乱,像是被野猪群突袭过。到处都是散落的香烛纸钱,黄白菊花糊了一地,棺材已经栽倒在地上了,里面空空如也,郝二叔一边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一边左躲右闪着李少爷的扑咬。
祥叔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场面,脸色变了一变,刚要上前,却听郝二叔道:“阿祥先把主家带出去!”
祥叔只得过去扶起已经晕了过去的李太太,叫了呆若木鸡的李先生,将两人送了出去。
李先生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神情恍惚的问祥叔,“怎么回事?我儿子没死?”
祥叔遗憾的说:“抱歉李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郝家的人动作很快,几个人一齐动手,转眼就封上了灵堂的窗户,只剩下一扇门留着出入。
祥叔跑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郝二叔,见他脸色青白,十分难看,忍不住问道:“二爷?你怎么样了?”祥叔作风老派他称郝大福为大爷,郝大运二爷,年轻时就这么称呼,到现在都改都改不掉。
郝二叔摇摇头,连话头说不出来了,祥叔道:“你休息一下,我来!”
别看祥叔快五十岁的人了,可身手十分利落,他身材精瘦,浑身肌肉结实的连某些年轻小伙子都自愧不如。他走到那落在地上的棺材板用脚背一掀,原本扣在地上的棺材板就立了起来,祥叔一脚将棺材板踢了出去,直奔着李少爷拍去。
李家准备的棺木都是上好的四六板楠木料,造价相当不菲了。什么叫四六板?四六板指的是棺材的尺寸,即是底厚四寸,帮五寸,天板六寸。表面刷了一层清漆,雕刻着仙鹤松柏等吉祥的纹样。光是这棺材盖就有六寸厚,这将近两米的长度,重量着实不轻,那李少爷的尸身立刻就被拍在地上半天不动弹了。
祥叔上前将歪倒的棺材扶正,将跌落出来的冥枕铺盖一一放回去,然后才走到被棺材盖压住的李少爷跟前,那棺材盖是中间凸出的半圆形状,李少爷正好被压在当中,除了露在旁边的一条胳膊被压断,李少爷的脸面还能看。祥叔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要是把死者弄得面目全非,恐怕到时候不好跟家属交待。
祥叔手脚利落的搬开棺材盖,李少爷就拖着断掉的胳膊再次站了起来,他脸色青白发灰,眼珠子有些凸出,脸上不知道抹了多少粉,白的吓人。祥叔引着他往后退,直到退到棺材旁,李少爷闻着活人气息就往上扑,他的腿本来就在车祸中断掉,殡仪馆的人只是将他断腿缝合,这会儿折腾了这么半天,那腿就不听使唤了。
这也是他追了郝二叔半天也没追上的原因,祥叔身法比他灵活不知道多少倍,转到他身旁直接将他推到棺材里,也不讲究是那面朝上了,回手就将棺材板扣了上去。同时掏出几枚棺材钉,也不找锤子了,手里盖着一张巨力符就直接哐哐哐的砸了上去。
棺材里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李少爷还在里面扑腾,但是棺材被封住,他一时半会也跑不出来。祥叔赶紧过去查看郝二叔的情况,郝二叔这个时候嘴唇青紫,脸色发白,已经神志不清了。
祥叔眉头紧皱,一把捋起他的衣袖,赫然就看见郝二叔整个手臂上黑紫一片,小臂当中有一道被撕扯的有些参差不齐的伤口。那伤口狰狞,周围布满黑血,腥臭不可闻。
竟然有毒?
“二叔现在已经人事不知了,家里急的团团转,我想修哥你应该有办法,就来找你了。”郝多鱼说完忍不住忐忑的从后视镜里偷看陆静修的脸色。
陆静修静静听完就知道是郝多鱼病急乱投医,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表示去看看再说。
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郝家,郝多鱼急匆匆的在前面引路。郝家全部族人差不多都倒齐了,乌泱泱的挤了一屋子人。几位叔公自打看了郝二叔的伤势后嘴里的旱烟袋就没停过,吧唧吧唧抽的满屋子烟雾缭绕,还不时伴随着唉声叹气。
郝多鱼一进门就给呛得差点闭气,站在门口不肯往里走了,满脸嫌弃的一个劲的用手扇风。他是小辈,满屋子的人都比他年纪大,辈分高,看见他都只是撩撩眼皮而已。
郝多鱼挨个长辈叫过去,一丝不苟,要是落下哪一个他爹回头都得抽他一顿。因为气氛不好,郝多鱼就没给陆静修介绍。不然面对着拉着长脸的各位长辈叫人,多噎得慌。虽然明知道不是针对自己,可谁喜欢看冷脸?
几位叔公只是点点头,还是靠在门边站着的一个堂兄小声说道:“小鱼回来了?快进去看看二叔吧?你爸刚才还出来找你了呢!”
嗯,郝多鱼点头,回头招呼陆静修一齐往他二叔那里去。
☆、蛊毒
郝二叔住在后头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郝家财大气粗,陆静修跟着郝多鱼走过一个有条小河穿过的花园才到了郝二叔的院子。此时正值盛夏,花园里姹紫嫣红,花香阵阵,十分漂亮。
小兔妖之前藏在陆静修怀里,这个时候忍不住从他衣领里冒出头来,两只前爪爪搭在那里,红眼珠默默的四下打量着。
陆静修也不阻止他,脖颈处的皮肤碰触到小兔妖脊背上的绒毛,又软又滑,感觉竟然还不赖。
进了郝二叔的院子,就见一个体态丰腴的美妇人迎面走了出来,她看着四十出头的样子,白皙丰腴,圆脸盘大眼睛,因为白胖,脸上皱纹就显得不那么明显。只是眼尾有些细碎的鱼尾纹而已。
那妇人眼睛有些发红,看见郝多鱼和陆静修径直走了过来,抬手在郝多鱼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嗔怪道:“你又跑哪去了?你爸气得够呛?小心他一会儿又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