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起码他们也不会在自己的饭桌上摆满日料,真想不通编剧为什么对这种和风的东西情有独钟。”
“大概因为这是他觉着最有格调的东西吧?ins上隔三差五就要发上不同的日料照片,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厨师,昨天他又发了什么?我记得他说他又挖掘到了一家好店?”
张朝冷哼了一声,“花了一万多的吧,据说是当地最贵的日料,但是贵又不代表好,”显然张朝对于编剧是颇有怨言,“那几张图上的日料都要摆盘摆出花来了,挤满了酱料,但日料其实是个很简单粗暴的东西,你给多少钱,就上多新鲜多嫩的鱼肉和海鲜,顶级的日料是不需要酱料作为陪衬的,她那一万块交的根本全是智商税。”
“是啊,我倒不是很喜欢吃日料,但是有一次在朋友的邀请下去日本吃了一次,”盛星泽陪着张朝放慢了脚步,语气平和,如果他的助理在身边的话看到这么平和的盛星泽大概会把眼睛都瞪出来。
“都是非常新鲜的食材,可惜我们到的时候太晚了,结果服务生告诉我们说今天用来做刺身的吞拿鱼已经售罄了,连连向我们道歉说会用最顶级的挪威三文鱼向我们赔礼,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三文鱼是个便宜东西,明明在国内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觉着三文鱼很好,”盛星泽语气平缓,“环境不同,所以看一个东西的角度也不同。你说是不是啊,张导?”
张朝眯起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能混成知名的导演,张朝自然也是个人精,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所以海鲜里也有一条鄙视链,日本吞拿鱼看不上挪威三文鱼,哪怕他们都可以做成可口的刺身。”
“不一样,在口感上,还是吞拿鱼最为顶级,是什么三文鱼都没法与之相比的极品口感,”盛星泽说,“在吃过吞拿鱼之后,你就不会再想碰三文鱼了。”
“那吞拿鱼能保证它的口感一如既往吗?”
张朝问。
盛星泽笑了。
“吞拿鱼永远是帝王。”
*
“张导很有意思啊。”
米和秋果然在后厨,盛星泽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小助理在房间角落占据了最大的一张桌子,盛星泽理所当然的也坐了过去,挑了一碗热量没那么高的沙拉吃了一口,作为演员他还需要保持体型,“不新鲜,但是将就吧。”
“这...张导有意思?怎么讲?”
要是平时有人问这个问题盛星泽是绝对不会解答的,但原著里这个助理相当忠心,简直和忠犬八公有的一比,所以说一说也没什么——“我还在想元岫怎么这么蠢,居然敢挑衅作为投资方的我。“
他把话留了一半,又找了一块紫薯吃掉了。
“为什么?”
“那就得问问喻影帝了,给同学帮忙的感觉如何?”
喻白正端着一盘粗粮面包,面色沉静如水,站在他们身后,“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
元岫的确是在林肃的授意下来恶心盛星泽的,但是实施把他塞进来的步骤却是喻白,不过是帮学弟一个举手之劳而已,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正巧张朝也有点看不上花瓶一样的原主,所以就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出现了那种连十八线演员都敢来奚落他的情景。
“午餐就吃这些吗?太少了吧。”盛星泽看了一眼托盘,对方的托盘里只有面包,连个配套果酱都没有,就顺便叉起一块小柿子放在了面包片上,点缀在上面倒是挺好看,“送你一块柿子,不用谢。”
喻白看着那块柿子边缘乳白色的沙拉汁浸染到了面包片上,他忽然想起了林肃告诉他的关于盛星泽被包养的事。
喻白在娱乐圈多年,对于这种行为见怪不怪,可这不代表他对于这种依靠他人不劳而获的行为的认可。此时,虽然对盛星泽的印象不佳,但喻白承认他的潜力不容小觑。只要他能保持这个状态演好现在这部剧,不出一年,盛星泽必将能成为荧幕上活跃的新星。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片被污染的面包片拨到了一旁。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我很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盛星泽一直盯着他把那片面包拨开,“好吧,看来喻影帝是嫌弃我喽?”他伸手把面包叉进自家碗里,“那我只好自己解决了。”
“不是!我——”
喻白下意识的开口,“我只是不喜欢沙拉酱...”
“这么大个人居然还挑食...”盛星泽故意叉起一块沾着沙拉酱的卷心菜,咔嚓咔嚓的吃掉了,又仔细的把叉子舔的干干净净,“真是个坏孩子,但是很!可!爱!”
他把最后半句话的语气压的极低,如同耳语,连助理都没听清,但是在喻白耳里如同炸雷一样,他猛的站起来,像受惊的兔子,凳子和地砖间哗啦出刺耳的声响,“你!”
“恩?”
盛星泽摆出一副无辜样子,“喻影帝这么讨厌蔬菜啊?对不起。”
放眼四周都是不清楚实际情况的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喻白盘子里可怜的几片面包,大家也就当做是影帝的小小怪癖,没当回事的又回去吃饭了。
喻白只得吃下这个暗亏,咬牙坐下,同样小声说,“真是放荡。”
“您这就是污蔑了,”盛星泽义正言辞的说,“谁看见了?没有目击者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况且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喻影帝这么不经吓,我可对您这种老古板没有半点兴趣。快吃饭吧,下午还有好几场戏呢。”
这位喻影帝虽然不是原主死亡的直接原因,但也是他间接导致了原主的死亡,盛星泽心里有些不虞,忍不住逗逗他,“您说是不是?师尊?”
“....别这么叫我。”
喻白终于忍受不了盛星泽几次三番的戏弄,几下把面包片塞进嘴里,结果差点一下把自己噎的背过气去,还是盛星泽的助理非常贴心的递给他一杯水,才避免出现更尴尬的局面。
盛星泽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他的午餐,他把刚刚拿到手的面包撕成碎片拌进沙拉里,忽然开口问,“对了,您听说过司汤达综合征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吸引了本打算离开的喻影帝注意力, “那个?”,喻白犹豫了一下,“由艺术珍品强烈的美感而引发的生理病症吗?”
“对。”
盛星泽偏了一下头,“一会我们大概就能见到患者了。相信我,我就是最好的艺术品。”
☆、演技爆发
冬日里拍摄对于演员们来讲绝对不是一个舒适的体验,以至于几乎所有人吃完饭后都在后厨呆着取暖,磨磨蹭蹭不愿意回到片场,直到导演拿喇叭喊人才肯出来。
盛星泽也是如此,他拖到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到屋外,迎面而来的风雪猛的灌他了一脖子,冻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如此,但今天已经算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了,取景地在影视城周围的一个偏远小村落,这是从未被重工业化所污染的极乐净土,村里甚至有一条潺潺的小溪,还未上冻,远远看去呈现出一种寂寥厚重的灰蓝色,映衬着已经落尽树叶的灰黑色树林,有雾气在林间蒸腾而起,云层轻盈透亮。
“盛星泽!盛星泽!”
张朝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看起来是早就呆在那里了,他鼻尖冻得通红,“盛星泽呢?赶紧过来!”
“来了来了——”盛星泽紧了紧身上的白色戏服,为了显得飘逸,这玩意儿真的很薄,“导演您找我?”
“盛少啊,不是我想找你麻烦,”张朝敲了敲相机,“这实在是有点过不了审啊。”
镜头里是之前原主拍摄的画面,里面的人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表情僵硬,台词也念得干巴巴的,就好像早上没睡醒时被迫坐在教室读课文一样。
片场里的其他人看向盛星泽的目光中,有平淡的,有同情的,还有不少幸灾乐祸的。
盛星泽一来就被导演逮住了,本来被骂的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几个小演员现在也敢抬起头来悄悄往张朝的方向看。
“行,我马上重拍。”
盛星泽全部应下,他本来就对原主拍摄的镜头不满意,正巧有个机会能重来一次,在别人看来是加大了一倍的工作量,但盛星泽却求之不得。
*
化妆间里传出了激烈的争执声,盛星泽站在门口,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敲了敲门,屋里的声音骤然停下,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他才推门进去。
化妆师蒙夏是剧组里的老人了,从张朝拍第一部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平时大家都对她恭敬有加,哪怕是喻白也会叫一声“夏姐”。
可今天下午刚来片场就被张朝明里暗里一顿嘲讽,相比之下对盛星泽这个花瓶的态度居然是最好的。不少人攒了火气无处释放就往其他工作人员身上撒,刚刚恐怕就是元岫寻了个由头找她的麻烦。
见是盛星泽进来,蒙夏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又来了个难对付的。
过了一会儿喻白也进来了,坐在了一个离盛星泽不远不近的地方,这间屋里只有蒙夏一个化妆师,看情况她给元岫化妆还得有好长一会儿,盛星泽眼珠一转,就往喻白的方向挪了挪。
他轻飘飘的说,“连累喻影帝了,这大冬天的还得陪我重新拍戏。”
盛星泽的嗓音是那种偏少年的清亮,所以乍一放轻语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佻感,“对不住了?”
元岫脸上的高光才打到一半,听到盛星泽这句话,就像浑身过了电一样猛地转头,化妆师迅速把刷子远离,才避免快补好的妆面功亏一篑,“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们这可都是因为你才挨了一顿奚落的,你怎么好意思?”
喻白鼻眼观心的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什么也不说。
元岫见状更来劲了,“更何况我可没听出来你有什么对不住的意思。”
盛星泽却有点走神,原著中提到过喻白的豪门家庭,父亲是集团老总,母亲也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喻白的顶上还有一个能力极强的哥哥继承家业。
喻白的父亲平时虽然很忙,但是对于两个儿子的教育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母亲自从两个儿子出生就更多的把注意力倾注在他们的身上,直到两个儿子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才重新回到了职场。喻白虽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但是从小到大的亲情他却一分没有漏下。他能有现在的成绩和家里优秀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盛星泽没有见过喻白演戏的样子,但是从原著的描绘中他大概能想象喻白的优秀。
他没有搭理故意挑刺的元岫,“诶,喻影帝,你说导演为什么这么生气,是不是吃了枪药?”
“跟你有关。”
喻白言简意赅的说,“编剧看了你之前的母带,和导演起了冲突,下了他的面子。”
成年人的愤怒从来都是曲折的,他们很难向他们直接的愤怒对象发泄怨气,于是向更弱者挥刀。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元岫嘴里还嘟嘟囔囔,“烦死人了。”
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盛星泽冷下脸来喊了他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着浓郁的感情色彩去叫这本书里的人名,“元岫。”
“什么?”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盛星泽不客气地开口,“张导再生气也不敢直接直接训斥我,至少目前我还是是最大的投资方,你算什么东西?”
空气中的水汽仿佛都凝结了,他笑出了声,“挨了张导奚落之后,你倒是敢来找我出气,你这个智商是怎么活到成年的?你真的有脑子这种东西吗?”
有些话还是该说,不然只会被某些人蹬鼻子上脸。
“我倒是有句话想要你转告给林穆,或许你作为传声筒还有一定用武之处吧,”盛星泽似笑非笑。
“告诉他,请听从我的意见,好好留在他的位置,我们之间就相安无事。”
*
接下来的这场戏围绕着白星澜和苏锦木展开,两位主演已经到位,其他工作人员也赶紧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生怕动作一慢就被张朝拎出来明嘲暗讽。
“《星澜》第三场第一次,action。”
场记一打板,两位演员立刻进入状态。
“师父。”苏锦木跪在师父的床榻前,半个身体都伏在白星澜的身上,声音颤抖。“师父你醒醒,不要吓我。”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不管他如何叫唤都没有任何反应。苏锦木握着师父的手,就在前几日,他偶然听见了师父说如果不行再用他作为药引。
他不知道师父说的不行指的是什么,但是他明白什么叫药引,知道了师父愿意留下自己的意图,他震惊过,痛哭过,甚至想去质问白星澜,但真正等到这一刻,苏锦木发现只要能让师父活下去,自己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师父,你一定要好起来。”苏锦木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血一点点喂到白星澜的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白星澜的脸上有了血色,苏锦木却越来越无力,最后甚至连把伤口放到白星澜嘴边的力气都没有了。白星澜躺在床上,模糊间听到了小徒弟在他耳边低语。
“师父,你说过,我们学医是为了救人,可我没有办法像师父一样悬壶济世,阿木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让师父去救更多的人。” 白星澜想告诉徒弟自己已经找到了解毒的药方,很快他们就能像普通的师徒一样了,但是身体却沉重地不听使唤,他甚至连睁眼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