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肯定啊前辈。”邵明旻望着他,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你看不出来么,LLS的CEO是很喜欢林善初的。”
“啊?真的假的……”邵明旻惊愕地张大嘴巴,“这都能看出来?”
余鹤翻看着手中的采访整理,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见哪位娱乐公司老总会私藏他家其中一名艺人的照片,还不是艺术照,一看就是本人在大街上随手拍下的,冲印出来,想看了就拿出来看两眼。”
邵明旻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林善初为什么还要自杀啊,就算接不到大代言,如果真被宋纯瑞这样的高层相中了,也是一辈子不愁吃喝啊。”
邵明旻无法理解。
“虽然俩人都是男的……”末了,他又来了这么一句。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有些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给他钱他觉得你是在侮辱他,凭自己,可能又要饿死,与其等着凄凄惨惨被饿死那一天,不如有点骨气自我了断。”
余鹤心不在焉地说道。
“嘿嘿,我建议大家和我这样的人学一学,脸皮要厚,活得才快乐,我倒巴不得找个富婆包养,就是没人看中咱呀。”
余鹤笑着摇摇头。
他看了看时间,结束采访后刚好是下午五点整。
从这里到西山思苑大概半个小时,距离约定采访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两人打算找间小餐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邵明旻提议吃重庆小面,余鹤没意见,根据导航找了一间店。
等餐的时候,邵明旻自顾刷着微博,余鹤则整理着刚才的采访稿。
“酸奶。”
倏然间,熟悉的字眼飘入耳中。
余鹤一激灵,马上循着声音望去。
结果发现是这边吃饭的顾客问老板要了瓶酸奶。
过去快两个月了,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小酸奶的思念也会一点点变淡,但事实上,除了自己忙到不着四六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是在想有关小酸奶的一切。
两人吃过饭,又在店里坐了会儿,才继续前往西山思苑。
中档小区,对于一个明星来说,可能算得上是寒酸的住处了。
看样子这个林善初是真的没什么钱。
就早些年出演过一部漫改剧,那时候小火了一把,基本从那以后就杳无音讯了。
去到他家的时候,几个刑侦科的警察还在勘察现场,试图为林善初的死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遗书,最近也没怎么出过门,没有仇家,也不是他杀,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死了。”物业的人提起来也是一脸惋惜。
余鹤望着警戒线内那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点点头:
“是啊,人说不准,哪一天忽然就自杀了。”
林善初,一个本该拥有大好前程的孩子,就因为经历了那些掰扯不清的破事,最后选择了自杀,生前风风光光的,死却是用刀子切断了手腕的动脉而死的。
在场的人见了,多少都有点唏嘘。
旁边一个刑侦科的警察见到记者,敬了个礼:
“是宏兴都市报的记者对么。”
余鹤点点头,将工作证递过去。
那警察确认过身份之后,才将手中的资料递过去。
“我们还原过死者生前的手机信息,包括WX朋友圈,Q。Q,以及微博等社交软件,发现他的朋友圈中最后一条动态是被删掉了的。”
“被谁删掉的。”
“手机上只检测出死者自己的指纹,应该是自己删掉的,根据法医科传来的验尸结果中死亡时间作比对,确实是死者发完了这条朋友圈之后又删掉,接着就自杀了。”
余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麻烦让我们拍一下那条朋友圈。”
警察将档案打开递过去,上面只有几行小字:
焦虑、失眠、不安、剧痛;
我想着要是哪一天能死于一场意外就好了;
但就连意外都抛弃了我;
余鹤愣了下,抬头看着那警察:“死者林善初这是有抑郁症吧。”
“确切说是躁郁。”警察将另一份报告拿给他看,“这是我们从他房间里找到的诊断报告。”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五月份的小雨还是透着一丝凉意。
为什么林善初没有留下遗书,是因为这种病症一旦发作起来,根本无暇顾及身后事,他们想的只是怎么能死的快一点,怎么样才能快速解脱。
余鹤望着那几份整理出来的采访资料。
住在林善初对面的邻居称:
“几乎每晚都能听到哭声,断断续续的,可瘆人了。”
小区的保安称:
“几乎没见过他,但有几次有非小区住户的车辆进来找过他。”
物业负责人称:
“水费电费用的比一般人都少很多,就好像他不吃不喝每天都躺在床上等死一样。”
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
“死的时候才只有九十斤,一米七八的个头,这个体重在男性中来说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望着照片中清纯可爱的男孩,余鹤不禁心里一酸。
他的优秀成就了他;
他的优秀也毁了他;
只是余鹤不知道,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在看着林善初的照片,发呆——
————————
“行,稿子我看过了,没什问题,我现在发给宣发部,辛苦你了。”
十一点钟,余鹤还坐在电脑前,直到主编给他回了消息他才放心地躺回床上。
随手拿过床头柜上摆放的小酸奶百日照,看着看着,又开始难受了。
小酸奶,你在那边还好么,有没有想麻麻啊。
T_T麻麻好想你啊,怎么办。
抱着小酸奶的照片,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一声哀叹,似乎现在的余鹤除了哀叹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把小酸奶的照片放到一边,轻轻道了句“宝贝晚安”,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哎——”
又是一声轻叹。
余鹤愣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那声叹息是自己发出的么?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可能是太累了,出现幻听了吧。
余鹤想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哎——”
妈蛋绝对不是幻听!是真的有除了自己的其他人!
这给余鹤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就算是知道这个世界有鬼神存在,但要是亲眼所见,还是会害怕啊。
余鹤抱着自己的枕头颤颤巍巍下了床,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寻电灯开关。
就在他的手指点到开关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
“别开灯,我怕光。”
余鹤呆呆的,呆呆的循着声音来源地望去——
逆着窗外月光看过去,只见一清瘦身影端端正正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
又是,和若廷那小子一样的出场方式么……
相较于第一次,再见鬼已经释然多了,虽然还是会觉得怕怕的,但至少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吓得高声尖叫那么丢人了。
逆光看过去,看不清脸,只能通过剪影来判断,大概是个男孩。
而且还是个比较年轻的男孩。
声线干净,很温柔。
“你……是人是鬼啊。”余鹤讪讪问了一句。
那剪影回过头:“一个人是不可能爬是几楼上来坐在你窗台上吧。”
说着,那鬼男孩从窗台上下来:“不过确切说,我昨天之前,还是个人。”
借着月光,余鹤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震惊犹如投入湖中心的石子激起的阵阵涟漪,一圈圈扩大——
“林林林林善初?!”
余鹤吓得几乎是原地弹跳而起。
说实在的,刚从人家的死亡现场回来,接着就见到了本人的鬼魂。
自己这是什么命啊。
“同志,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为什么要大半夜坐在别人家窗台吓唬别人啊,很恐怖的好么?”余鹤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做鬼,有点不熟悉操作,那我是应该在门口先按门铃是么?”说着,林善初就要往外走。
余鹤想把他拉回来,结果手直接穿过了他的灵体。
“不是,你别出去,要是吓到我小姨她们怎么办。”余鹤赶紧将他叫住。
林善初回过头,脸上是那种非常淡然的表情。
余鹤望着他,咽了口唾沫。
天啦噜,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看照片还不觉得,本人站自己面前太有震撼力了好么。
余鹤不禁在想:
如果自己当初知道有这么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成为他的头号粉头吧。
林善初给人的感觉太好了,那种气质就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他。
“说起来,你这么晚造访我家所为何事?”
“其实是,在我化作鬼魂的第一日,便遇到了一个叫苏荷的小姑娘……”
“啊~行了行了。”余鹤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林善初羞涩地笑了笑,似是有点激动,但性格不允许他喜形于色,于是也只是象征性地勾了勾嘴角:
“您愿意帮我?”
余鹤:???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好嘛?
“我知道可能我的要求有点过分,而且,你们馆里好像也会走实体经济,我确实也没什么钱……”林善初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们馆?你到底是听到什么样的谣言啊,我和那间博物馆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善初还是笑:“诶~骗人,我听说你和馆长都有儿子了,还叫小酸奶。”
“不要再提小酸奶,这是我的底线,不然就算你是鬼魂我也会撵你出门。”余鹤不耐烦了。
林善初马上闭嘴,眼巴巴地望着余鹤。
看他这委屈的小表情,余鹤都不好意思和他生气了。
半晌,只得学着电视剧中的样子尴尬地挠挠头发:
“其实我和那位馆长已经关系闹僵了,我说过不要让他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你另寻高明吧。”
“不好意思,那,打扰了……”
非常明显的,林善初眼中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
看起来真的很失落,就连背影都蒙上了一丝阴郁。
余鹤就这样,吃软不吃硬,对于这种卖惨装可怜的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不是自杀的么,既然是自杀,那还有什么咽不下这口气……或者说没完成的心愿么?”余鹤叫住他。
林善初仿佛只会笑:
“可能你觉得,自杀是因为已经了无牵挂,但其实对于我们来说,自杀是因为解决不了现下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问题,没有解决办法,就开始钻牛角尖,就开始打算着一了百了。”
余鹤叹了口气。
之前他们也做过一期有关于抑郁症的专访,就是有很多抑郁症患者,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会在一个特定时间或者特定情感刺激下,忽然间就想到了轻生,没有任何征兆。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与常人无异的外向,即使有时候他们发过一些求助的动态,也还是会被人习惯性忽略。
所以林善初为什么临死前又删掉了那条朋友圈呢。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在意。
继而加重精神压力,所以干脆一死百了。
“那你能和我说说,到底你是为什么选择自杀,而自杀后又会无比后悔么?”余鹤放轻了语气。
他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如何同这些抑郁症患者聊天。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温柔地对待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日六,写不动了,肩颈很疼
第76章 重临神坛(2)
桌上放了两盒饼干, 还有两杯咖啡。
余鹤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一只鬼彻夜长谈。
可能也是第一次当鬼, 甚至都不熟悉正常流程, 林善初端起桌上的咖啡, 习惯性地喝了一口。
结果咖啡直接透过他没有实体的灵魂滴了下来,在地上形成一滩小水洼。
“这么说,真的和我想的一样,你们公司那个CEO宋纯瑞, 一直也在追求你?”余鹤惊愕。
林善初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与其说是他单方面追求,不如说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更合适吧。”
“我不明白, 就算是事业受阻,你有一个这么疼爱喜欢你的男朋友, 等之前的风头过去了,你再忍个几年, 要是之后宋纯瑞愿意花大手笔捧你,凭你的资质你还是一样能红透半边天啊,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自杀……”
林善初捧着咖啡杯,似乎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他摇摇头:
“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要继续, 怎么可能一直吊在我自己身上,我知道我们的感情走不长远,他是世家, 早晚有一天要回归正常生活的,而我对他来说,顶多算是个比较难忘的过客罢了。”
是啊,可能真的就是过客,或许连难忘都算不上。
自己下午去采访他的时候,看他一副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他和那位自杀惨死家中的小明星实际上是一对呢?
他甚至可以非常平淡地说出“之前确实是有人提出过要包养林善初”,平淡到仿佛在叙述一件类似于今晚吃什么这样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