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魂落魄地拿起手机一看——
“宋纯瑞”三个大字正恬不知羞地霸占了手机屏幕。
拜托,今天没有安排,让自己安安静静这么度过一天不行么?
想着,余鹤极不情愿地接起手机。
“在哪。”宋纯瑞的声音听起来漫上那么一丝焦急。
“在家呢,怎么了。”
听着这语气,余鹤心头顿时涌生出一股不安。
“来一趟公司,速度。”扔下这么一句话,宋纯瑞也火急火燎挂了电话。
什么啊,搞得像有怪物在后面撵着他一样。
哎,果然底层人民没人权。
余鹤暗暗抱怨着,慢悠悠穿着衣服接着开车去了公司。
一来到宋纯瑞的办公室,就见旁边坐着公司的御用律师。
每次一见到这种人,余鹤就慌,顿时一颗心悬到半空。
宋纯瑞烦躁地揉着太阳穴,一旁的张律师还在同他低声说着什么。
“这么急叫我来所为何事?”一进屋,余鹤便腆着张脸迎上去了。
宋纯瑞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将手中的文件推过去:
“说实话,你是不是哪里得罪殷池雪或者是他工作室的人了。”
余鹤仔细想了想:“没有吧……”
半晌,肯定道:“绝对没有。”
宋纯瑞抬眼盯着他:
“没有?没有他怎么会出四百万抢《男友狡诈》的版权?”
第82章 重临神坛(8)
“四百万?!”余鹤一听, 顿时惊成表情包。
首先,这部小说不是大IP, 也不是高人气, 宋纯瑞能开价四十万都是看在林善初的几分薄面上, 殷池雪那边倒好,直接翻了十倍,这怎么看,都是在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吧。
“那……那网站那边怎么说的。”余鹤小心翼翼地问道。
“赔了我们八十万, 以四百万的价格将版权卖给了殷池雪,网站净赚三百多万,怎么算都是赚的。”
“这也太过分了吧,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余鹤一拍桌子, 气的手都在抖。
“这年头谁给钱多谁就是爸爸,况且人家也按照合同照价赔偿了我们双倍损失费, 除非,除非我们能开出高于赔偿金额, 也就是高于八百万的费用购买版权,否则,根本没得谈。”
宋纯瑞说着,深吸一口。
他抬眼看着余鹤,笑了笑, 问道:“你特别想拍这部剧么?如果特别想拍,八百一千万的,咬咬牙也不是不行。”
“我觉得不行。”余鹤彻底被激怒了, “这网站也是恶心,见钱眼开的东西,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写小甜文,再说我们凭什么花一千万买一本不入流的网文小说,不就是剧本嘛,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肯定给你整出一本来。”
宋纯瑞看着他这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挑眉:
“你还会写剧本?”
余鹤点点头:“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不会的。”
本身自己就是学传媒出身的,文字功夫还是可以的,就是对于剧本方面一些分镜描写可能略显生疏,但学一学,也是可以的。
“小心牛皮吹破。”宋纯瑞笑着摇摇头。
“这不叫吹牛皮,这叫不蒸馒头争口气,不逼自己一把,永远都不知道有多大潜力。”
“月中还有《玉行龙城》的选拔赛,你有时间么。”说着,宋纯瑞看了眼余鹤的头发,略显担忧,“熬夜伤身,还掉头发啊……”
“你就放心交给我,OK?”余鹤双手按在宋纯瑞的肩膀上,认真说道。
有时候看着余鹤这傻里傻气的模样,宋纯瑞也是想笑。
其实根本犯不着他动手,想要剧本编剧随便请,但当时投资那部《男友狡诈》就是宋纯瑞以为余鹤很喜欢这部小说,但不成想,只要是这种题材就可以。
但是如果他执意要拍这部小说,花个一千万同殷池雪抢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问题就在于,殷池雪那边好像铁了心和自己杠上了一般,先是不听解释无缘无故给林善初送律师函,本以为误会解开谈妥就成,结果知道自己要买《男友狡诈》的版权也开始出十倍价格抢版权。
林善初自己又说,绝对没得罪过殷池雪。
那这就奇怪了。
如果是因为单纯不喜欢林善初这个人,当时《玉行龙城》的海选直接将他刷下去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果然自己还是很讨厌殷池雪,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回到家后,余鹤第一件事就是从网上搜索剧本模板,然后找几本比较成熟的小甜饼扒个大纲节奏出来就行。
但在扒大纲的时候,余鹤是真真切切感受到——
果然是只有虐文才能引起共鸣,他扒了这几本小甜饼,完事儿扭过头就忘了到底是写了些啥,印象中就只有搂搂抱抱,说说骚话。
而且“甜”的度也得把握清楚,整不好就会显得很油腻,成了套路霸总文。
指针指向了四,余鹤就这样从昨天下午四点一直坐到了次日凌晨四点,就为了那几本令人头秃的小甜文。
甜到底是什么呢。
余鹤趴在桌子上,望着屏幕中那堆毫无感情的文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甜到底是什么呢?自己曾几何时感受到恋爱的“甜”呢。
大概……大概就是夜海城的殷池雪为了根本不存在的海洋球翻遍整座海城;
大概是他的那句“你不去我便来”;
也大概是他佯装无意的将桃蝶玉佩丢给自己说是新春礼物;
以及他深夜独坐灯下,笨拙的制作着小熊糖果盒子。
甜就是,给了流浪者归属感;
给了被束缚者自由感。
余鹤趴在那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
他不自觉扬起嘴角。
如果“甜”有名字,那么他一定叫殷池雪吧。
手指飞速划过键盘,老式的笔记本发出散热时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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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余鹤对于殷池雪这种抢版权的行为极度不耻且厌恶,但是非面前还是要拎得清。
自己现在所作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叫林善初的可怜娃,只要他能出头,管他是怎么出的头。
所以余鹤本打算推掉《玉行龙城》复试的,但到了复试那天还是乖乖地跟着去了。
相较于海选,复试就没几个人了,似乎是当时海选刷掉了一大片,有些只看外形觉得不合适也直接刷下去。
意外的,在这寥寥几人中,余鹤又看到了那位熟面孔。
自己的“有缘人”林钦语同志。
果然,他也通过了海选。
“虞朗”一角进入复试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林钦语之外还有位自己完全没见过没听过的小演员,看了眼他的信息表,发现确实是在日后几年完全销声匿迹的一位。
如果完全销声匿迹了,那么这次的复试他肯定没通过的吧。
这次复试的评委换了两位,以及雷打不动的殷池雪。
余鹤是他们这组的第一位试镜者,有了上次的经历,也没感觉多紧张。
他走进房间,就看到四个男人齐整整坐在这里,而当初那个说要塞熟人进来的女监制不见了。
余鹤鞠了一躬,淡淡道: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是01号林善初,电影学院13级毕业生,主演过日漫改编剧《炮灰要翻身》,参加过《艺人宿舍》的综艺节目录制……”
说到这儿,余鹤也不知道还可以说点什么。
说完,他抬头,冲着殷池雪这位“老熟人”笑了笑。
但殷池雪权当没看见这么号人,继续低着头审查着他的信息表。
“嗯,林善初,资历是不错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导演翻看着他的资料,点点头。
余鹤望着这老导演,只觉得眼熟。
仔细回想一番——
这特喵不是名震江湖的尤家和尤导么?殷池雪是怎么把这么一腕儿挖过来拍他的三流耽美电影的?
刚才还不紧张的余鹤现在看到这位大导演都快吓吐了,小腿肚都打起了哆嗦。
“多,多谢尤导夸奖……”余鹤说着,讪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这样吧,我们想听一听,你对虞朗这个角色的理解。”尤导合上林善初的信息表,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妈呀,又来,是不是如果小学阅读理解不合格都不能做演员的?
“就是……”余鹤努力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虞朗这个人吧……有些死脑筋……有些憨厚,还有些……圣母,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
此话一出,评委席上四位评委都齐刷刷看向他。
圈里常说,要想演绎好一个角色,首先要热爱这个角色,因为只有热爱才能尽心尽力地为其投入。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这个角色的选角。”尤导意外的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呵呵的。
余鹤挠挠头,似是有点尴尬: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适不适合又是另一回事,说实话,我觉得我和这个角色非常像。”
“所以说,你也讨厌自己这种人了?”尤导笑问道。
余鹤诚实地点点头:“对,因为这种人只会令自己过得很悲惨,但也正因如此,我有信心能演绎好这个角色。”
说着,余鹤扬起笑脸:“算是本色出演吧。”
尤导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抽签盒:
“抽个选题吧。”
余鹤点点头,手伸进盒子里,随便捏了一张卡片出来。
“额……我抽到的考题是,虞朗于景阳宫被皇帝表白时的心理活动。”
“嗯,先说说你对这个考题的理解。”殷池雪冷声道。
余鹤看着他,看着他那张紧绷的冷冰冰的脸,忽而间笑了。
“你笑什么。”尤导问道。
“没,就是想起一些往事。”余鹤深吸一口气,耸耸肩。
“原文中虞朗更早一步喜欢上皇帝,而虞朗是个木讷又憨厚的人,所以当皇帝对他倾诉心意之时,他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但又因为王爷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早知王爷与皇帝不和,所以夹在中间,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救命恩人,他的性格,理所当然会选择救命恩人。”
尤导点点头:“所以当时他是选择了王爷,拒绝了皇帝的心意。”
“再来分析皇帝,他贵为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优秀的不在少数,虞朗也早知这一点,所以对于皇帝的表白也只是当成玩笑,那么当时皇帝是否动了真心呢,从他后面对虞朗说的话不难看出,他没有。”
倏然间,余鹤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小酸奶的问题和那个博物馆的殷池雪起了争执,当时自己质问殷池雪“我要你你也给么”。
而殷池雪的回答是过了很久才说出口的:
“我给。”
在这期间,他考虑的只是博物馆的盈亏以及发展问题,他是个为了博物馆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感情的人。
那么当时他的表白是否真心呢。
答案是:
并非真心。
“我想请一位老师和我一起试戏,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呢。”余鹤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殷池雪的。
而殷池雪,也勇敢地迎上了他灼热的目光。
“那就我来吧。”
他站起身,慢慢向余鹤走近。
他高大的身躯逼近之时,令余鹤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
“那,那麻烦殷老师了。”余鹤赶紧深鞠一躬,掩饰自己现在的紧张。
殷池雪看了眼剧本,放到一边,在脑海中过了遍剧情。
接着,他看向余鹤,眼底沁出一抹柔情。
就是这瞬息变化的表情,着实把余鹤吓了一大跳。
这小子入戏也太快了吧。
“自古以来,人们都爱将心愿寄托在一些不切实际之物身上,称王称帝,成魔成仙。”说着,殷池雪随手拿过桌上的水杯,摩挲着,当做道具。
“但有些人的心愿,却过于渺小,明明是很轻易便能实现的愿望,但却还是穷尽一生去追随,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着,殷池雪抬眼看向余鹤: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却受尽阻挠和非议。”
余鹤回望着他,笑笑:
“皇上是在说自己么?”
殷池雪一挑眉:“怎么,看出来了?”
余鹤低头:“臣不敢。”
这时候,殷池雪的表情忽然变了,笑容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放下杯子,转过身看着身后这个进宫做卧底的贴身侍卫,一张口,语气生冷:
“既然你看出了朕的心思,那朕便要问你,你可愿帮朕实现心愿?”
余鹤望着他,瞳孔忽然间剧烈收缩。
是啊,以殷池雪的性格来说,他怎么可能把“我喜欢你”拿到台面上来讲。
那句“我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那时候自己在气头上,完全没想明白,或者说没去仔细想,但现在却被一部耽美剧提点了。
这种不明着讲,却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就像是生怕自己直接问出口会遭到拒绝,给自己最后留条后路的……
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啊。
原来这就是殷池雪的表白。
原来小说中的皇帝也不是不够喜欢虞朗,而是深知自己生在帝王家,太多无可奈何之举,令他即使喜欢也无法直白表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