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跪坐在床上,望着塑料袋里的物品,不禁陷入沉思。
这是殷池雪送来的么?他送这个给自己做什么?
不对不对。
余鹤将塑料袋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最下面翻出了超市的购物小票。
在刷卡签名一栏里,赫然写着邵明旻三个大字。
余鹤想起来了,在自己打算进按摩房之前是邵明旻冲过来拦住自己,而且当时他的手上还提着一只塑料袋。
那这么看来,这袋东西都是邵明旻的?为什么会在自己床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看不出来小胖这么会保养啊,买这么多奢侈品大牌,他要是追女孩也有这股劲头就不至于母胎solo二十四年了。
可是邵明旻的东西为什么会送到自己这边呢,还是说这是殷池雪在暗示自己什么,难道这里面的东西之后一定能用到?
余鹤将东西收拾好,做贼般东张西望一番,然后将塑料袋塞进了床底,还拿自己的包裹盖好以免被有心之人看到。
翌日一早,照惯例要跟着那王八蛋皇帝上早朝,于是一帮人凌晨四点就等在了前殿门口,这大冷天的,天还没亮,又冷,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候在雪中搓手跺脚,等着那懒懒散散的皇帝来主持早朝。
只可是一直等到四点一刻,皇帝依然没出现,请人去喊,才发现这厮还在瑜贵妃的凤榻上躺着呢。
按照正常情况,不管皇帝当晚宠幸哪个妃子,哪怕是皇后,都不得在其后宫过夜,这样会招致其他妃子的不满,但皇帝还是这么做了,并且春宵一刻值千金,连早朝都迟到。
难怪瑜贵妃后来会被诸位大臣弹劾,在那些老梆子的思想中这就是红颜祸水,哪怕是皇帝自己不争气,但也没人敢说,最后一来二去,这锅还得瑜贵妃背。
毕竟皇帝自己都说过“写下来的东西那能是肺腑之言么”。
但其中也不乏忠臣,比如皇帝当年的老师——翰林院的韩太傅,一见到姗姗来迟的皇帝立马上前,毕恭毕敬却也不卑不亢,告诫皇帝当勤于朝政而不应成日流连后宫,大概这个意思。
也幸亏这皇帝不是昏君,不然要是韩太傅在大堂之上这么不给皇帝面子早就被拖出去乱刀砍死了。
教育完了皇帝,弹劾完了瑜贵妃,下一个马上又轮到了那顶不上道的太子。
那个吊人连太师仗着自己也是个正一品,太傅还没说什么,他倒先开始BB起来。
“圣上,依老臣所见,太子的脾性当改,若不改,难成大器,索性送到民间历练三月,想必定会有所进步。”
翻译过来就是说,这个太师觉得太子性格不行,也不懂得体恤民间,应该随便找个穷乡僻壤扔过去体验体验生活就懂事了。
余鹤就觉得,这个连太师怎么看都不像好东西,但若廷的鬼魂没提过,应该是没有深仇大恨吧。
一直站在一边打瞌睡的若廷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确切说是吓醒了。
甚至是一瞬间下意识地望向了站在皇帝身后佝偻着腰的余鹤。
余鹤也是有点懵,不知该说点什么。
王八蛋皇帝眉头紧蹙,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其实把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忽然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体验生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借此机会,换句话说——借刀杀人。
太子出宫,失去庇护,无异于洗干净脖子等着人上来砍,这个时候把太子撵出宫去,这太师到底是何居心。
“圣上,有句话,谓之世事如棋局局新,没有人敢保证接下来的日子一定是太平盛世,而太子乃将来要继任大统之人,要学习一切突发事件的应对才是,话不中听,但实在是忠言逆耳。”那个连太师继续喋喋不休道。
“太师所言极是。”皇帝点点头。
余鹤内心OS:你这人怎么回事?是亲爹么?这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跟着一个外人一起怼你的儿子?
“若廷,你觉得呢?”皇帝又转向还在一脸懵逼的若廷。
这小子本就是个软糯性子,尤其是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向他行注目礼——
“儿臣……儿臣觉得可行。”
皇帝点点头:“那便劳烦太师,替太子寻一处好地方,明日起由小栗子陪同一道前往,望太子能安心学习,体恤民情,不枉诸位大臣一片苦心。”
余鹤不明白,怎么每次有这种苦差事自己就得第一个上。
“除此之外,特派安瀛王陪同太子前往,负责照顾太子的习能体安,王爷,没问题吧。”
第40章 废位太子(6)
余鹤一听, 瞬间来了劲儿,马上向着殷池雪的方向望过去。
殷池雪在当朝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 平日里就好招猫逗狗, 动不动就领着府上一众下人跑去江南度假, 朝中颇有微词,所以皇帝这次才派他去龙岭调查赈灾银失窃一案以堵住那些满口谗言的大臣之嘴。
不过正应了殷池雪说过的那句“可以不做,但不可以不会”,不出一周便把那几个贪官污吏连根带梢掘地三尺一个个□□全办了。
综上, 大家总结出一点:
殷池雪这人,官是好官,就是懒。
在接到皇帝的圣谕后还不为所动,就背着手闲极无聊地脚尖点地, 然后随意点点头。
看他这副样子,其他几个迂腐又满口道教礼仪的老臣就看不下去了, 想训斥他一番给他提个醒,又觉得官级没他大, 更何况人家闲散本就是皇帝给的特权,谁让他和皇帝都是一个爹娘生的、货真价实的亲兄弟呢。
一回到长清宫,小太子立马卸下包袱开始耍起小性子。
余鹤倒是觉得奇怪:“殿下,您不是一直都想出宫瞧瞧么,圣上这次特令您出宫, 您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气我自己不争气。”若廷那小嘴撅的都能吊茶壶。
余鹤算看出来了,出宫是件开心事,让他不开心的是送他出宫的理由。
因为他太废了, 需要挫折教育。
其实连太师这一招也不能说就是在针对太子,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错,太子要是一直生活在宫中,惧于他的身份就会有一堆人上赶着捧他的臭脚,被捧的多了,只怕到最后连是非都不分。
正当太子闷闷不乐之时,外面跑进来一小丫鬟禀报说,五皇子若安前来觐见。
余鹤眯了眯眼,看着腰板挺直候在外面的若安,哂笑两声。
这是这么快就得了消息前来看热闹了?
若廷摆摆手:“许他进来吧。”
果不其然,若安一见这蔫了吧唧的若廷马上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
“殿下,退朝后听诸位都在议论,说父皇要派你出宫体察民情?”
若廷双手托腮,叹了口气:“是啊。”
“殿下贵为太子,岂能踏足于那贫瘠之地,我这就向父皇求情。”若安说得非常诚恳,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不容有疑。
要不是余鹤早就知道这小子是幕后大BOSS,恐怕自己也会被他这过于真诚的表现感动吧。
只可惜,回到从前是为了逆天改命而非重蹈覆辙。
“劳五皇子关心了,圣上金口玉言,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奴才知道五皇子尊敬爱护皇兄,担心皇兄受苦特意向皇上求情,这不是摆明了要皇上为难。”
其实余鹤的言外之意是:别以为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不知道,少在这里假装仁慈,装得忠厚老实实则最坏的就是你,说白了不就是做戏给皇上看讨皇上欢心么?
若安抬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公公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多管闲事,如果殿下在外面缺食少衣尽管派人来宫中向我禀报,皇弟定当竭尽所能。”
余鹤别过脑袋,没去看他。
那皇子在长清宫又待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也乖乖起身告退。
翌日一早,宫女们送来不少做工精致的衣裳物品,一边打包一边叮嘱余鹤,要他这次出宫必定要照顾好太子,要是太子少了一根头发丝儿都要他提头来见。
余鹤内心OS:妈的,过分了啊,都是成年人了,哪个不掉头发。
一大早,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几个小太监正在那撅着腚打扫马车内部,而若廷就背着他极具身份象征的明黄色包裹满脸衰相地站在一边。
瑜贵妃得知儿子被皇帝扔到偏远山村体验生活,还当是好事,在那乐的和那什么似的,就差拍手叫好。
“贤弟,务必替我们照顾好若廷。”看着殷池雪还没事儿人一样站那逗鸟,皇帝也不知道让殷池雪陪同是好是坏,看他这个样子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殷池雪将手中最后一块馍馍屑扔进他养的北长尾山雀嘴中,食指揉了揉肥啾啾的小脑袋,头也不抬道:“皇兄尽管放心,徽沅一带我常去,算是半个徽沅人,有臣弟在定当让太子这日子过得滋润舒坦。”
皇帝扶额:“舒坦与否另说,重要的是学到多少东西。”
殷池雪提着鸟笼,微微一歪头:“能学到多少,全看太子自己,不是么。”
这个殷池雪,真是渣的明明白白,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撇清了。
“行了,时候不早,我们得早早起程,争取于明晚之前抵达徽沅。”殷池雪说罢,将鸟笼上的遮布盖上,随手递给还傻站在一旁的余鹤。
余鹤:???
“拿着啊。”殷池雪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写满了鄙视。
余鹤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王爷,咱是太子殿下的人,有权不用替王爷做事。”
殷池雪一手举着鸟笼,一手背在身后,俯视着没规没矩的死小子,那视线堪比X射线,没一会儿余鹤就招架不住了,连连后退,顺手恭敬接过鸟笼。
鸟笼一晃,那肥啾啾在里面软软叫了一声,殷池雪马上凑过来提醒道:“啾啾胆子小,你务必手脚放轻点,不要惊扰了它,明白?”
余鹤:“明白。”
——个锤子。
作为当代萌神北长尾山雀,殷池雪可能属于最早饲养的人,因为饲养难度高不易存活所以养的人也少,而且这个年代的人还get不到萌神的萌点在哪里,这么看来,这殷池雪还超前思维呢。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个殷池雪的性格似乎更接近他本人,无礼又有点任性,永远不会为别人考虑,甚至于因为自己的特殊性而藐视众人将众人玩弄于股掌间。
最不幸的是,自己本身就是他的一个玩物,被玩弄了反倒还乐在其中。
真没出息。
太子一辆马车,殷池雪一辆马车,余鹤和另一个小太监赶着马,一前一后踏上了前往徽沅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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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京城后便放慢了步伐,太子就好奇掀开遮帘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打量着周边的风景。
余鹤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旁边那个赶马的小太监则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对安瀛王的爱慕之情。
上次在御膳房门口碰到的那两个小太监也是,这个也是,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被殷池雪这狐狸精迷得找不着北。
而他们倾慕殷池雪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人美声甜,还他娘是个断袖。
余鹤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怎么都知道殷池雪是个断袖的?
仿佛是感受到了余鹤那炙热的疑问视线,那小太监马上正襟危坐,压低声音解释道:
“宫里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不是圣上千方百计阻挠,九王爷可就把那人接回府上了,听闻还要立为王妃。”
余鹤懵了。
等一下,要和殷池雪刷好感度的不是自己么?这横空出世的妖艳贱货又是谁,那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了么?
是不是剧本拿错了?自己其实应该穿到那个妖艳贱货身上才对?
“听闻徽沅这地方是王爷向圣上引荐的,依我看王爷就是心心念念那小浪蹄子,听闻那人就是徽沅的。”那太监继续说道。
虽然但是,为什么要叫人家小浪蹄子啊。
似乎又是机灵地看出余鹤的疑惑,那小太监瞬间化身NPC解释道:
“实在是让人不齿,那人是青楼里的小倌,千人骑万人上的X子,何德何能能入得了九王爷的眼。”
WTF?还是个男.妓?
但是就算这样,说不定人家卖艺不卖身呢,这小太监左一句小浪蹄子又一句小婊砸的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聊了一会儿,余鹤觉得这人花痴到无聊,便不再搭理他,回过头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若廷的情况。
若廷不愧是心大,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睡得四仰八叉,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将来要继任大统的自觉啊。
马车颠簸,驶出了京城郊外,这边人烟稀少,偶尔能碰到一两个上山打柴的老头匆匆而过。
本来按照正常进程现在应该已经驶出郊外到了徽沅的郊区边界地带,结果就因为这个废物太子晕车,没走几分钟就喊着想吐,不得已只好放慢速度,好歹把他哄睡了后才能加快步伐,不然现在估计还在京城里转悠。
“我记得再往前走个三四里有一家客栈,我们今晚就在那边歇息,明日启程,太子,您看如何?”殷池雪探出脑袋向满脸苍白的若廷询问道。
若廷捂着嘴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那便先去客栈歇息。”
可以说,这个太子真是废到一种境界了,读书不行,手脚不行,简单粗暴地讲就是干啥啥不行,吃的倒是比谁都多,这一来二去的,余鹤都觉得对他没什么耐心了,想把这样的人扶持登上皇位,简直比国足打平就能出线这个魔咒还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