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么办?”祁夜问。
“骑我的骑我的!”岳星疏甩出自己的车钥匙,认罪般地坐到了李飞身后。
一路无话。
岳星疏越以为他要说点什么,他就越是把沉默延续得理所当然。似乎打破这片沉默,要遭受良心数倍的惩罚一般。风声过耳,车轮在打湿的落叶上碾压而过,尽是呜咽。
和网上说的一样,这一部剧情很虐,前一部埋下的刀子全抽了出来,岳星疏作为骨灰fan哪里刹得住眼泪。
他是个泪点很低的人,事先也没准备餐巾纸,看了眼旁边无动于衷的祁夜,偷偷拿校服袖子擦着眼角。还好戴着3D眼镜可以挡挡,不然就他一个人哭,也太丢人了点。
岳星疏以为自己的动作隐秘,没成想,在他又一次偷偷拿袖子的时候,一只手隔着中间的座椅递了包纸巾过来。
他泪眼朦胧地侧头,撞进那双熟悉又清冷的眸子里。
他想说谢谢,又觉得应该先说对不起。
犹豫间,对方已经转过头去。
“那天我被几个人堵,他路过帮了我一把,事情就这样。”从祁夜口中,岳星疏总算是把事情弄清楚了。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李飞,他心里很不好受,“你怎么不说明白……”
祁夜坐在后座玩手机,“你自己乱想也要怪我头上?”
“还有,我家可不住这。”
“你今天不去我家看漫画?”这是岳星疏回家的方向,这么些天,他都习惯把人往自己家拉了。
“不、去。”祁夜跳下了车,背对着冲他挥了挥手。
从这以后,他就越发神出鬼没,有时候连着几天都不来学校。
岳星疏一直没机会感谢他请他看电影,只好帮他擦擦桌子。桌子擦得越是干净,看起来越是荒芜无主。后来换了座位,他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直到后座的小哥可怜巴巴地求他行行好,别再把他辛苦写的小抄擦掉了。
话说回来,因为无法忍受良心的煎熬,他那天晚上怎么睡不着,于是溜出去找李飞。院子里的灯亮着,他敲了敲门,李飞开门的神情有些诧异。他似乎是刚打完工回来,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工作服,发型跟平时不太一样。
岳星疏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话,可对方像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在意。
这种一遍又一遍的道歉,确实是很让人乏味的。
“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
“你会相信?”
“当然了!”岳星疏很肯定。
“不对,你相信我,又怎么会误会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片锋利的刀片。
岳星疏几乎无地自容,像是被人平白掴了一掌,他刚才的一番诚挚道歉也变得可笑起来。或许,他本来就是很可笑的,一厢情愿地去当别人的朋友,站在道德高处指责别人,殊不知自己只会给人带来困扰。
“不道歉了?”李飞抓住他的手腕。
岳星疏摇头,他现在只想离开。
他松了手。
夜风刹那灌入指缝,还未完全松开,那只手又扣上来。比方才的握得更紧。
李飞的叹息散在凉风里,“明天给我带早饭。”
两人的关系一下子亲近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至少李飞的话比从前多了。
在他连续三天早上给他带糖糕的时候,他会甩脸说难吃。他第二天故意又买了糖糕,于是那块甜腻腻的糕点被强行喂到了他的嘴里,“挺好吃的啊……”就是嚼得腮帮子疼。
很快到了校庆。
岳星疏本以为自己的魔术节目肯定会落选,谁知竟然票数很高地过了三轮筛选,被安排进了节目单。
他拉人密集排练了几天,确保不会穿帮。不过自己在台上变魔术,道具都从自己班同学身上出来,怎么想都很“上天安排”的感觉。
“这有什么,我们找别班配合啊!”
问题很好解决。岳星疏人缘不错,很快就收买了一群“路人”。
城东50年校庆,张罗得比以往几年都要热闹,设计了一整套的纪念周边。据说还邀请了几位有名的学长学姐作为嘉宾,对于传闻中的风云人物,大家都相当期待。
岳星疏换完服装出来,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可能是因为近视,演讲稿举得很近,镜子照出他的流畅的侧脸。
“你怎么在这?”岳星疏诧异。
男人转过身,眯着眼看他,“是你啊,张建伟。”
“能不能别玩这个梗了!!”
周麟烁低头戴上眼镜,还在笑,“不好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搓手,希望醒来能看到你们的评论
第19章 校庆
横竖典礼还没开始,两人在后台坐着唠嗑。岳星疏也是今天才知道周麟烁是他学长,他竟然从没提过。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他也听了不少远古传闻,就没一个跟眼前人对的上的。
“比如说?”周麟烁问。
“以前有个打架超厉害的学长,据说能1挑50,还是一只手。”
“我知道,杨过。”
岳星疏白了他一眼,继续说,“还有个一路跳级的神童学长,14岁就考入清北……”
周麟烁又笑了,“那他在大学谈恋爱算早恋吗?”
“那你当年是什么样子?”岳星疏不想跟他举例了。
“很普通,只是现在混得比较好。”
周麟烁说着起身,连演讲稿都没拿。
他是抽空过来的,因此被安排在典礼第一场,一结束就要走。
“原来那个字不念乐啊……”“原来他还姓周……”“不过还是比传闻里帅好多啊。”
演讲中,台下发出各种各样的感叹。
岳星疏站在帘子后,看着男人演讲中的挺拔身影,圆形灯光投在他的脚下,即使是背影也像是在闪闪发光。
他就是传说中的“林乐”学长。
校草级长相,学神级能力,欧皇级命运。闲着没事设计的一套软件,转手就卖出了七位数,据说现在自己开公司。
他怎么会信了那句“普通”,哪个普通的人会在他这个年纪有这番事业?岳星疏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他曾一度想跟他请教发家致富的秘密,现在想想,人家是天选之子,他的成功方法哪里适合常人。还是自己踏踏实实地努力吧……
“发什么愣?”周麟烁已经结束演讲,靠在一旁看他。
帘幕后,是不同于台前的灰暗,柔软的光只照着一点他的身侧,却还是觉得耀眼。
“没什么,林乐学长。”岳星疏说。
“这个称呼很有趣。”
周麟烁笑了笑,过去拿桌上的演讲稿,“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不能留下来看你的表演了。”
说是这么说,他的话语里却没有一丝抱歉。仅仅只是一句敷衍,一句告知。
那是一种平静而强势的立场。
岳星疏忽然明白,从一开始起,自己就没资格成为周麟烁的朋友。他们的世界差距甚远,以后也不会近到哪里去,他搭理自己,也不过是觉得还算好玩。剥离所有,他也只是一个仰望他的无名之辈,还总想着从他身上偷取一些主角光环。这么一想,怎么有些卑鄙呢?
周麟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台嘈杂的人声再次钻入脑海……
岳星疏从晃神中回过神来,也快轮到他上场了。
准备的时间有限,他表演的都是一些很小儿科的魔术,还好观众们捧场。
最后的扑克牌魔术,他看似随手选了一张红桃A,实际上牌上早就做好了记号。然后故弄玄虚一番,假装转移到了场外,再由收买的“路人”拿出那张扑克,完成一次视觉上的欺骗。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这边已经表演完毕,台下却迟迟没有动静。
岳星疏很尴尬,僵持在台上的短短的数十秒,格外的漫长。
“在呢。”
终于有人出声。
站起来的人不是挺事先沟通好的同学,却是有一阵子没出现的祁夜。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红色扑克牌,站得没规没矩。
一看台上台下都是5班,不少同学都开始嚷嚷着作弊了。
不过再怎么样,都比这场戏接不下去的好,疑惑归疑惑,岳星疏还是长纾了口气,心脏平稳地落到了胸腔里。
典礼圆满结束,他的蹩脚魔术竟还拿了个人气奖,奖品是校长的签名诗集。
他抱着证书和奖品回到后台换衣服,门外有快递员送花进来,抱着一大束花东张西望,“这里谁是张建伟?”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有角落里一个叫梁建伟走过去确认。
快递小哥不肯放,“张建伟,不是梁建伟。”
“……是我的。”岳星疏无奈道。
早在听到张建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了。
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
落款是:林乐。
汗,他是多喜欢这种姓名梗啊。
……
“你演得也太烂了吧,这都能拿奖?”祁夜在会场外等他,几天不见,又换了件新皮衣。
岳星疏内心非常同意他的观点,不过还是很不爽,认为他是在嫉妒他的荣耀。祁夜翻着他的奖品——那本校长诗集,看起来是有那么点羡慕的样子,“这个纸质还不错,你上厕所又省纸了。”
“滚。”
岳星疏想起来问他,“对了,你的扑克牌哪来的?”
“地上捡的。”
“你开玩笑呢。”他看起来不像说谎,岳星疏还是不相信。
“本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刚要扔,就看到你在台上一副要急哭了的样子……”
“谁要哭了啊!”
两人闹了一阵,祁夜接了个电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那是岳星疏熟悉的神情,“你又要去打架?”
祁夜把书扔回他手里,“怎么,你想跟着我去?”
“不是,你就不能不打架吗,干嘛整天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岳星疏不喜欢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心疼我?”祁夜眯眼笑。
“嗯,怕你被打死。”
“看来还真心疼我……”祁夜仍是轻浮的神色,只是昏暝的天光中,那抹笑却显得落寞。像是电影尾声转入CAST的转场,黑色将屏幕渐渐填满,“放心吧,我还舍不得死。”
他这句话,并没有让人安心。
不仅如此,岳星疏反而有了隐隐的担忧。
那是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面前一道人影过来,他看也不看地把手里的花束奖牌一类东西全塞到那人手中,“二年五班岳星疏,请帮我带回教室,谢谢。”
岳星疏追过去,可祁夜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两人交际不深,他也不知道他平时都会去哪里,找了附近的几条街道都无功而返,电话也打不通,最后只好去他家门口守着。
一直等到8点,始终不见人回来。
岳星疏趴在门上写完了作业,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摸出口袋里还剩5格电的手机,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点外卖。
这时,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过于浓郁的味道,几乎让人产生了呕吐的欲。望。
岳星疏转过身,看见满身是伤的祁夜从楼道里走上来。
他的眼中没有温度,也没有光,像是一具空壳。
然而在看到对面人影的瞬间,一丝火光落入了他的眼中。
火焰晃动着,点燃了他的无动于衷。仿佛枯树从漫长的冬季苏醒,发现自己仍能朝着天空生长。
看到他在这里,祁夜明明是很惊讶的,却偏偏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在这”这样的问题,而是扯了扯又麻又痛的嘴角,笑了。
“干嘛,家里停电了,过来蹭我家门口的灯写作业?”
岳星疏本来有很多话要说,这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气愤地把课本扔进包里。
“写都写完了,这会要赖账了?”祁夜伸出只手,把他拦在门口。
“你想怎么样?”
“想收点电费。”祁夜俯下身,在对方愕然的表情中怀住他的肩膀。
这是一个可以轻易挣开的拥抱。
岳星疏怕牵动到他身上的伤口,便任他抱着。
察觉到他的顺从,背上的那双手臂却缓缓收紧,形成了不容挣开的力道,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隔着衣料传递而来的体温,混合着泥沙的血腥味,还有心脏平稳跳动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他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祁夜拒绝去医院,岳星疏只好去药店买了纱布和药给他处理伤口。他身上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各种淤青,新的旧的混杂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说,我不会死的吗?”这种时候,他还有空开玩笑。
岳星疏举着沾了酒精的棉签,故意往他脸上的伤口戳,“痛吗?”
“痛。”祁夜呲牙。
“那就好。”
他更加愉快地戳戳戳。
处理完伤口,岳星疏去洗了个手,然后翻出买的牙刷和毛巾。
“你今天要住这?”祁夜问。
“对啊,我都跟我妈今天说住同学家了。”岳星疏怕他提住宿费的事。
祁夜想了想,忽然递了他一个苹果。他这次学乖了,拿到手就开始削皮。
“不,给你吃。”祁夜抽走他的水果刀,把袋子里的苹果都捧了出来,一共是六个,在桌上排了个队形,“够不够?”
“你这是干什么?”岳星疏觉得他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