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下午申时左右,客流量才恢复正常。
想着是第一天开业,花铺走的又是高端路线,太阳刚下山的时候,贺老爹便关了门,请所有人去于家酒楼搓了一顿。因着花铺后院各种用具还没有备齐,晚上只他一人留下守夜,于是来的时候两辆牛车,回去的时候同样是两辆牛车。
赵成、刘三和贺大郎三人一辆,行在前头。贺泽驾着后面那辆,载着李氏,贺安,还有林煜。
李氏还好,只面带笑意,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贺安一路上简直兴奋的不得了,揪着林煜的手臂不停地晃,差点没在牛车上蹦起来,贺泽回头看了一眼,没忍住敲了他一下,“你可收敛着点儿,你林哥还举着灯笼呢。”
今晚月色不好,贺老爹怕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好驾车,特意买了两个。
“知道了知道了!”贺安白他一眼,松开了抱着林煜的手,下一秒又凑到了贺泽的跟前,“阿兄,你说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钱啊?我卖了一盆丁香,还有一盆兰花,加起来可二十多两呢!”
“放心,你的嫁妆钱算是攒足了!”贺泽闻言一笑,踢了一下牛腹。
“阿兄——”
“你阿兄倒提醒我了,你去岁过了十七的生辰,今年都快十八了,拖不得了,不行!我哪天得了空去找王伯娘打听打听,要是没有合适的,咱找镇上的也行……”
到底是有了银子,李氏说话的底气都比往常足了三分。
“阿姆!”贺安的嘴拉得能挂个油瓶子。
“阿姆,我这不是还没成亲吗?你可以先给小安相看想看,”贺泽大发慈悲地主动开口解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就算有合适的,也得多花些时间考察一二,不然以后要是成亲了对小安不好怎么办?”
“这个自然……行了,就知道你是站在你弟弟那一头的,”李氏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瞪了贺泽一眼,转头拉了林煜的手,“你还是好好操心自个的亲事吧,今日生意这么好,接下来的时间你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也要忙,大不了多请两个人,明天我跟阿爹商量一下看村子里还有没有合适的,多雇两个,驾——”贺泽抽了一鞭牛腹,扭头冲林煜露出个大笑脸,才道,“您放心,等到了提亲的日子,我一定把什么都准备好!”
“行,那就好。”
李氏乐开了花,提亲的日子到了,成亲就不远了。等成亲的日子到了,她的大胖孙子诶!
“阿姆,你别说这个了,林哥都不好意思了~”
有李氏这个即将成为他婆婆的长辈在,聊的还是自己的亲事,林煜明显有些拘束,要是往常贺泽说这话,早忍不住气恼了,此时却是略低着头,安安静静,脸上还带着浅笑,在红灯笼的光晕下略显羞涩,活脱脱一副小哥儿情态。
平常哪能见到林煜这么乖的模样?贺泽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
“看路看路!要撞树上了!”贺安将他的头转过去,满口嫌弃:“阿兄,你可真没出息,咱回家再看不成吗?”
林煜:“……”
……
一路吵吵嚷嚷,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辆牛车相继停在了村口,赵成他们自然是各回各家,贺泽先将李氏贺安送了回去,又去送林煜。
夜半无人,半月隐没在了云层后头,村子里万籁俱寂。
贺泽提着红灯笼,两人出了院子门口,林煜盯着自己的脚尖,贺泽盯着他的背影,一路无话,空气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气氛在发酵。
约莫走了十几丈远,贺泽陡然扔下手中的灯笼,一把将人拽住,一手搂腰,一手扶着后脑,狠狠吻了上去,一系列操作一气呵成。
“唔……”
林煜挣扎不过来,咬舍不得咬,打舍不得打,更甭论踢了,这么一迟疑,立马被贺泽撬开了牙关。
一个炽热的吻,是恋人间表达情意的最好方式。
林煜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脑袋却晕晕乎乎的,好像、好像还挺舒服?他双手不自觉地搂住了贺泽的后背。
这是一个漫长的法式深吻。
“感觉怎么样?”见林煜还呆呆地,贺泽忍不住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睑,语气柔地不像话,“在路上就想这么做了,但是那会儿大家都在。”
“你……”
才说一个字,贺泽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我知道你害羞,你刚才害羞的样子特别好看,又乖又可爱,现在也是,我全身上下都在叫我让我好好亲亲你。”
“不信你听?”贺泽抓住林煜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这里叫得最凶。”
“砰、砰、砰——”
掌下强有力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急促而热烈。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接吻还没缓过来,林煜面红耳赤,胸口也是满满涨涨的。
他陡然抓住贺泽的右手,有样学样地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口,眼神发亮。依然是炙热的心跳,一声一声,慢慢地和另一人重合。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智商突破下限的傻子突然一齐笑了。贺泽蹲在了林煜身前,“上来,我背你走。”
林煜跳上了他的背,“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不累吗?”
“不累,你也辛苦了,媳妇。”贺泽提了提林煜的腿弯,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话,“刚才你从门口出来到这里,我数了一下,一共走了九十九步。”
“九十九步?你真无聊。”林煜晃了晃捡起来的灯笼,嘴角弯着,眼里都是笑,“然后呢?”
“就是想起一句情话。说,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千步,只要你迈出第一步,我就会向你的方向走其余的九百九十九步。”
“只要你迈出第一步,我就会向你的方向走其余的九百九十九步,”林煜突然气恼地揪了揪贺泽的耳朵,“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说,是不是对好多哥儿都说过了?”
“……冤枉!这样,我发誓,我要是对别人说过就让我天打唔——”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让人捂住了,贺泽笑得嘚瑟,“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美得你,快走!”林煜踢了踢他的脚脖子,仰起头闷笑。
夜更深了,月亮小姐羞答答地露了个面,贺泽踩着两人影子背着林煜行走在田埂、小径,世界安静地仿佛只有彼此。
“等等,”林煜略显困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不是只要走一步的吗?怎么走了九十九步?”
“咳,一步离家门口太近了啊……”
要是让阿姆和小安看见了怎么办!
第89章
送完林煜回来,李氏和贺安已经睡了。贺泽洗漱一番便上了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没能睡着。
不得不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花铺终于成功开张,家里总算有了一份短期稳定的收入来源。
今晚的月色也很……好吧,并不好,但是月色下的人却很好,他们就像现代的情侣一般甜蜜、快乐。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仔细想想,成为贺家村的贺泽的大半年生活,竟好像是在梦中一般。
突然的死亡,将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为了另一个人,有了新的、血脉相连的父母和弟弟,他们成了他新的责任,于是计划着想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在这期间又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样貌的哥儿,想要和他一辈子,生儿育女,从年少到白头,余生,将满满都是爱和幸福。
而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十年,贺泽突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宛若前世。
是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吗?幸福到足以释怀所有苦难。
贺泽起身拿起摆在窗户边的一盆绿萝,慢慢举起了手,绿萝开始疯长,茎叶繁茂,很快垂到了地上。
这是他的木系异能。
一切是如此美好,一切也是如此真实。
不知道是上苍的眷顾,还是一场奇妙的意外,他是真的重获新生。从此,他会以“贺泽”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照顾父母弟弟,和小煜儿成亲生子,然后成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到老,到死。
不用担心丧尸,不用担心食物,不用每日都在血腥和杀戮中度过,也不用担心自己在下一刻便会死亡,连空气都是清新的,这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心中情绪翻涌,贺泽忍不住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很清楚,当初就算没有那场背叛,他也是活不长的。因为那样的日子活着实在太难,看不到一点希望,十年,日复一日,真的够了。
够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刚放下的放下,该忘记的忘记,他是贺泽,也是“贺泽”,人生还有很长,身边有人并肩,多好。
这一刻,那些压在心底的、从来不敢回想的,那些血腥而沉重的记忆仿若全都化作了飞灰,随风散去。
贺泽如释重负。
窗外,明月隐没,但繁星犹在。
……
第二日一大早,贺泽便起了床,整个人神清气爽,状态好的不得了。
因着要早早去花铺,几乎是贺泽前脚起李氏后脚就起了,他叫醒了贺安,贺泽去接了林煜。一家人乘着牛车到镇上的时候时辰尚早,还好贺老爹起了,从后院给他们开了门。
今日没准备食材,路上李氏买了七八个大肉包子,又买了一些炊饼,把这顿早点对付了过去。他们还没收拾完,蔡荇便到了。
“蔡叔,花铺刚刚开业,我们这一家人又是初次开铺子,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准备妥当,这几天可能要连累您老多辛苦一些了。”贺泽有些过意不去。
账房没有招揽,正式的伙计也只请了蔡老这一个,李氏平时要照看家里,贺老爹忙过开业这一段还要忙活自己的木具铺。小安倒是能帮忙,但他既不识字,也不懂花草,顶多也只能跑跑腿,小煜儿也是一样,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铺里的。
毕竟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跟李氏打了保票,提亲的东西全由他亲自准备。
不过好就好在花铺的交易量少,交易金额大,轻易不会错漏。再者这些花有他照料,也不会担心出问题,其余的事情,待会儿跟贺老爹商量一下,这几天应该就能解决了。
“没事没事,我这老身子老骨的一见这花花草草全身都舒坦了,尤其是你这里的花草,更舒坦,哈哈!”而且这新东家大方,这些小事哪能算事儿。
蔡荇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花铺如昨日一般,在巳时开门。
此时花架上已经空旷了许多,昨日的生意出乎贺泽的预料,四十九盆花有三盆被当做了奖品,生下去足足卖出去了十七盆,要知道这其中最便宜的一盆也要七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两年吃饱穿暖。
当然意料之中的,若说这儿昨日还是门庭若市,今日便是门可罗雀了。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也只有两人进来逛了逛,且什么都没买,估计也就是看了门口“天下第一”的噱头进来的。
不过贺泽并没有多大担忧,之前便说,他为开业准备的花都是珍品,其实三四天卖出一盆就算生意兴隆了。若是昨日没有周县令的影响,最多也就卖个七八盆。
如今这种情况,已然是惊喜。
前头蔡荇正趁着空闲时间给李氏,贺安,林煜三人讲解着一些花草的基本知识,贺老爹急急忙忙地拉着贺泽进了后院。
“看看,这是昨天一天铺子里挣的钱,”贺老爹从床底下抱着个箱子爬出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你阿爹我昨晚一宿都没闭眼,生怕箱子让人给偷了!”
“我数了数,”他压低声音,凑到了贺泽的耳朵边,“这里头足足二百九十七两六钱,你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就这,还是打了九折来的!”
贺老爹说着颇有些肉痛。
“行了,爹,昨天刚开张呢,抽奖活动还来了那么多人,生意好一点是应该的,”贺泽从贺有财手上接过箱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有十几锭银元宝,再来就是些散碎银两,铜板很少,“这钱不能就这么放着,太大眼了,我待会儿上钱庄去换成银票,留一些下来备用就是了。”
“那行!”贺老爹拍拍胸口,取了他的旱烟点上,“你再让我一人看这么多钱,我这心都得跳出来!”
“阿爹,那你可得悠着点儿,以后咱家挣的钱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贺泽笑道。
贺有财听完吐了口烟,看了贺泽许久,啥也没说,只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所有作为父亲的欣慰和对儿子的骄傲,都藏在眼里。
说完这事,贺泽又跟贺有财说起伙计的事情,对此贺有财也很赞同。最后两人商定,铺里的账房暂时不找,毕竟没有合适的、值得信任的人选,平时让蔡荇帮忙记一下,小安多看着点也就行了。
至于伙计,刘三,贺大郎这俩原主的发小,贺泽还是想帮他们一把,让蔡荇多带两天,能行就行,不行就算;还有赵成,贺泽想为花铺的客人提供配送服务,如果他愿意过来也是好事。不是村里知根知底的,贺老爹也不能放心。
商量好,贺泽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关度今天可能过来将软香红变现的事情,又跟贺老爹提了一嘴,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去钱庄换了银票,赶了牛车回村。
将招伙计的事情一提,刘三和贺大郎二话没说便应了。贺大郎摸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这事我俩早就想问问你来着,不过昨儿太忙,就没找着机会开口。”
他和刘三是村里的反面典型,平常都闲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