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霁欣然一笑,故作懒散:“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留了有着羁绊的结发,不然可没那么容易唤回我。”
白云阔并未转身,只是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花雨霁,眼中藏着某些情绪,极为复杂,也极为纯粹。
不知不觉已是日落黄昏,夕阳西下,漫天晚霞,染得海面一片火红瑰丽。
花雨霁起身,和白云阔并肩而立,明媚余晖洒在他白皙清俊的面容上,为他淡淡憔悴的容颜,增添一抹和熙的暖色:“丙辰年四月初四卯时一刻,那日清明。”
白云阔一愣,顿时惊愕:“你说什么?”
花雨霁转眸,落日熔金,染得他濯濯眼底一片流光溢彩:“我的生辰八字。”
作者有话要说:呦吼吼,感谢前尘扔了1个手榴弹鸭!!
今天一更哈,明天二章合一,大概八千字
第66章
花雨霁:“若有下次,别再用那个结发了,耗时耗力耗心神。”
虽然白云阔知道花雨霁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已经不能用“年少轻狂不懂事”来形容了。
在修真界,教初生婴儿第一句话不是喊“爹娘”,而是反复告诫他们不许对外人说生辰八字。
天知地知父母知,恩师知和命定之人知,这是一种绝对的禁忌,也是一种极度的信任。
白云阔愣在当下,呆呆的望着花雨霁,老半天反应不过来。
花雨霁故作含羞带臊的模样:“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讨厌按部就班,讨厌规矩讨厌束缚,什么东西不让说,我就偏偏要说。”
白云阔也不知道是震惊更多还是欢喜更多还是愤怒更多:“师哥,你这样……”
“大闸蟹!”就见花雨霁眼前一亮,快跑到前方,捡起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螃蟹,个头很大,且生龙活虎,勾引的花雨霁胃口大开,“好肥啊,白兄你快来看,今晚开荤吧!”
白云阔实在很难跟上花雨霁这跳脱的脑回路,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还是凑过去,奢侈的用捆仙锁将螃蟹的两个钳子拴住。
白云阔的心里乱的很,纵使花雨霁再不靠谱,总归知道生辰八字是禁忌吧?
这么口无遮拦随随便便的就说了……
不对!
花雨霁看着顽皮,但在大是大非上绝不含糊,在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他看似胡闹,但绝不胡来。
所以,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把生辰八字告诉自己的?
这是一种极端的信任吗?
花雨霁的父母早逝,恩师也亡故了,且没有道侣,放眼整个六界,唯一一个知道他生辰八字的就是自己了!
白云阔有种莫名的自豪和得意涌上心头,让他整个人有点飘。
且慢!
他一不是花雨霁的爹,二不是花雨霁的师父,花雨霁将生辰八字告诉他,莫非……
莫非花雨霁将他当成了命定之人!?
这个想法出来的瞬间,如同千万斤□□在白云阔脑中炸开,炸得他骨酥肉烂,外焦里嫩。
这该如何是好?
若花雨霁真有那个意思,那么对于自己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可若花雨霁没那意思,都是他白云阔自己一厢情愿呢?
虽说男男结为道侣相伴一生在修真界不是奇事,但自古以来还是以男女结缘,阴阳调和为正统,毕竟人家遵天道守五行,还能传宗接代。
自己堕落也就罢了,总不能要求花雨霁也断子绝孙吧?
想到这里,白云阔免不了一阵灰心,他有些泄气的看向花雨霁,却见人家兴高采烈的在海里捞螃蟹,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顿时觉得多愁善感的自己十分可笑的白云阔:“……”
师尊教导不急不躁,有忍有让,三思而行;可这不代表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修士这一辈子很长,闭一次关就要十年之久;可修士这一辈子也很短,随便一个天灾一个人祸,说没就没了。
花雨霁经常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执法长老将此说辞视为放纵,挥霍,不思进取,给弟子上礼数课的时候,不止一次将花雨霁的话当成反面教材,以儆效尤。
白云阔小时候不懂这些,如今想来,人活在世本就不易,若拘束的活着,克制自己的内心,岂非更加凄苦?
比起羡慕,其实是佩服花雨霁的随心所欲,洒脱不羁。
“师哥。”白云阔将蹲在地上手刨蛤蜊的花雨霁搀起来,郑重其事的问道,“师哥有想过成家立业吗?”
“啊?”整颗心都沉溺在吃海鲜的花雨霁,根本反应不过来白云阔的意思。
白云阔补充道:“娶妻生子,安身立命。”
花雨霁眨了眨眼,忍不住喷笑道:“怎么问我这个?哦,是白兄终于开窍了,特来请教我关于男女结亲一事,对不对?”
白云阔耳根发红,他干咳一声道:“别扯到我身上,我是在问师哥你。”
“我?嗯……”花雨霁笑了笑,“我没想那些。”
白云阔进一步试探:“师哥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过这些?”
花雨霁一脸单纯的摇摇头:“真没有,再说了,找不找道侣和年纪有关系吗?明掌门一千多岁了,不还是单着?血千绸也一千多岁了,不还是光棍儿?若想成就大道,飞升入仙境,还是单身的好,红尘之中没有牵绊没有挂念,渡劫的时候好过,懂了吧?”
白云阔被惊呆了:“你,你追求大道?”
花雨霁:“那只是个比喻,我追求的从来都是吃、喝、玩、乐!”
白云阔险险松了口气:“焚血宫的朱雀……”
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天上落地一束剑芒,在海滩上或坐或站或躺的修士纷纷起身,定睛一看,原来是端木砚等人找到这里了。
花雨霁收起吃海鲜的心,和端木砚杀气腾腾的视线相撞,二者并没有交流或是大动肝火,因为被跟在一旁的文曲长老挡住了视线。
文曲长老一身清华,言谈举止间温柔如风:“有人受伤吗,尽管到我这里来。”
“翎儿!”端木砚确实没时间找花雨霁的麻烦,作为一个妹控,他满脑子都是妹妹,由谢明珠带路,在稍远的地方见到了刚刚转醒,精神尚且恍惚的端木翎。
“翎儿,你还好吧?别吓哥哥。”
端木翎不说话,谁也不理,她如同失去神识的傀儡,只呆呆望着前方出神,她不反抗也不哭闹,领她走就走,给她东西就吃。
文曲长老说:“圣女的灵识是完好无损的,相信不用我说,端木宗主也探的出来。”
在幻海森稍作调整后,一行人全部利用传送法阵离开秘境,终于回到了蓬莱台。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花雨霁这面墙已经被砸的稀巴烂了。
谢明珠,洛维,洛琳,天明剑宗的弟子,云顶之巅的弟子,还有三个散修,四个其他门派的徒弟。
这么多人都借助白云阔的探灵知道了花雨霁的秘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说就说。
仅仅十二个时辰,当年的真相被传的沸沸扬扬,本来蓬莱岛就聚集着仙道内数十万修士,眼下消息一经传开,一发不可收拾,传到了仙洲,传遍了修真界,最后,六界哗然!
“这天明剑宗绝了!出了一个柳坤,出了一个端木渊,现在又来一个端木凌华,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我呸,亏我还想让我儿子拜入天明剑宗为徒,幸亏没去!”
“就是就是,破军长老遭人陷害,死得那么惨,都是端木凌华那猪狗不如的畜生害的!”
“鬼界的入口竟然不是花不染弄得,而是破军长老啊!”
“原来花不染是为了维护师父,所以忍辱负重!”
“这,这也太惨了吧!”
“真不愧是晴空公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他!”
“去你的吧,前两天还对花雨霁喊打喊杀,现在搞什么事后诸葛亮?”
“你们别忘了,花不染丧心病狂的诛杀天明剑宗弟子两千,纵使端木夫妇有错,那两千弟子未免太过无辜!”
“可那是他们先动手的啊,魔修的宗旨向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能指望花不染不还手吗?”
“天明剑宗这种藏污纳垢的门派,根本没有立足修真界的资格,我看趁早解散算了!”
“天明剑宗和云顶之巅向来面和心不和,如今更是仇上加仇!”
“可那是上一辈的事,如今的宗主端木砚,为人正派,应该不会……”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端木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端木家就没好东西!”
“我就说花不染修仙道修的好好的,那是前程似锦啊!怎么就改修鬼道了呢?原来是为了他师父入的魔,啧啧啧,真是时也命也,徒叹奈何啊!”
凡界的茶馆、酒楼、肉铺、绸缎庄、老槐树底下、各家各户都在讨论。
修真界的妖洞、秘境之中、山巅之上、沧海之下、雪峰之顶、也是人人都在议论。
传到了魔界的时候,血千绸听手底下人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复述,他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上兴起一丝波澜。
“原来如此,被迫修了魔道,难怪不屑与本尊为伍。”血千绸从琉璃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剥了皮,递给盘旋在软塌上休眠的银环蛇,“小乖乖,吃吧!”
殿中的白虎说道:“他拒绝焚血宫的诚邀,便是不可饶恕。”
血千绸轻轻爱抚着宠物蛇,慢声细语的说:“确实让本尊丢了颜面,不过,本尊向来欣赏美的东西,关于花不染的生死,暂且放放。本尊现在关心的是白云阔,此次暗杀本该万无一失,你们且说说,为何生变?”
白虎看向风璃,风璃也不回避,直接说道:“那个夺舍了乔正阳的魔修气不过,不杀白云阔,反倒去伤一个孩子。”
血千绸翘起二郎腿:“可本尊怎么听说,那个叫窦拟湾的孩子就是花雨霁呢?”
风璃心头一紧,她扬起脸偷偷看向被紫罗兰窗幔挡在后面的血千绸:“确实是,他不知道因何原因返老还童了。”
血千绸忽然换了个问题:“璃儿,本尊那传送法阵看似杂乱无章,实际暗藏乾坤,你觉得花不染是如何弄清楚两百个法阵的具体位置?”
风璃面不改色道:“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探清楚的。”
“这么说来,此次暗杀白云阔的意外便是多了个花雨霁,因他生变,倒也不冤。”血千绸复杂的眼神扫过风璃,随后,他从梳妆盒里拿出黄花梨的梳子,细细梳理他乌黑油亮的头发,“罢了,有花雨霁在,传送法阵被逆转,也在情理之中。”
白虎隐约觉得有点怪异,不等他说什么,上方的血千绸发话道:“你们有空就请霜月君到本尊这里做做客,聊聊天。”
风璃躬身道:“是。”
这个“请”字,耐人寻味。
离开焚血殿,白虎和风璃走在昏暗的长廊中,白虎刻意放轻脚步跟在风璃后面,伺机观察,用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朱雀护法,尊上传送法阵的位置,该不会是你告诉花雨霁的吧?”
风璃凝住脚步,并未转身,她说道:“白虎护法,需当慎言,语言也是可以杀人的。”
白虎意味深长的笑笑:“怎么可能杀人呢!尊上宠你还来不及,谁都可能死,就您朱雀护法不会死。”
风璃懒得跟白虎打嘴仗,这种话里有话的文字游戏她不感兴趣,顺着游廊扬长而去。
白虎也不咄咄逼人,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熟悉气息,他回头,正是来去无踪,擅长暗杀的玄武。
白虎不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管那闲事做什么?哼!尊上真是老糊涂了,看人家长得漂亮就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真是活该被骗!”
玄武按住白虎的肩膀,目光沉凉。
白虎烦躁的甩开玄武的手:“你放心,尊上满脑子都是朱雀护法,现在正和那条银环蛇玩的兴起,哪有心思偷听我说话?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玄武垂下眼睛,他伸手在空中写道:你为何这么生气?
白虎:“我看不惯尊上为美色所迷,那朱雀护法来历不明,疑点颇多,尊上倒好,有些事心明镜知道,却偏偏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玄武写道:尊上心里有数。
“呵呵,这么纵容下去,迟早出事!我看尊上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呢!”
玄武深深看着白虎,写道:我想也是。
不料白虎脸色一变:“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尊上?对尊上不敬,大逆不道!”
玄武一脸茫然,明净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白虎皱起眉头,愤愤的说道:“我说可以,但别人可不许说尊上的不好,哪怕一点点,不然我见一个打一个!”
玄武的眼中浸着一丝失落,他写道:你对尊上很衷心。
“那是当然。”白虎双臂环胸,神采飞扬,“尊上是我的恩人,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多的数不清了!我这条命是属于尊上的,尊上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这辈子誓死效命尊上。”
玄武下意识张开嘴,又无奈的闭上,眼中流露出的是让白虎越发看不懂的情绪。
端木砚和仙道长者商议完要事,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端木翎。
端木翎不眠不休整整七天,只喝水不吃饭,既不理人也不睡觉,就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
端木砚实在担心,叫来天明剑宗的医修给诊治,可都众口一词的表示圣女没有病,再加上端木凌华的事情一经曝光,天明剑宗内忧外患,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