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住店,一切都是这么新鲜。即使睡在略硬的床铺上,还是感觉有些兴奋。这种兴奋感直接导致他晚饭都用得比平常多,侍卫带回了一些覃泽特产,陆昱也挨个尝了。晚饭气氛轻松自然,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公司同事出来团建的感觉!
待到酒足饭饱,大家各自回了房间。陆昱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转头看向小路子,见他打了一个地铺。虽然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但地板潮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陆昱这才想起来,左右两间的侍卫应该也是好几个人打地铺呢。
“出门前让你带的睡袋放哪儿了?”陆昱从床上坐起。
小路子连忙从地铺里爬出来,“还在行礼里,奴才不知主子要用,就没拿出来。”
“赶紧去拿出来,”陆昱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你自己留一个,其他的分发给打地铺的人。”
小路子赶紧领命而去。
这睡袋是出宫之前陆昱让内务府的人连夜赶制的。用了上好的轻柔的锦湖棉,外面再附上一层厚厚的油布。虽然没有现代睡袋那么防潮保暖,但是多少比直接打地铺强多了。
小路子还不知道这睡袋的妙用,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把睡袋分发到位。但由于睡袋是陆昱的临时起意,内务府赶了一夜也只做出四个成品。好在二十多个侍卫有五人要看守马车,六人睡在了楼下的通铺,剩下的人在两间上房里拼铺。
张恒首先领到了睡袋,小路子也给发了一个睡袋给宗政珲,他现在可是陛下十分看重的人,自然要照顾好。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分配,小路子抱着属于自己的睡袋回了房。
张恒拿了一个睡袋给正准备打地铺的魏巍。魏巍嫌弃地撇撇嘴,“我不要,看着跟蛆似的。”
张恒被气得直接敲他脑袋,“你小点声!这是御赐之物!怎可跟那些肮脏玩意儿比拟!”
宗政珲倒是没有拒绝,自从睡过皇帝送的枕头,他已经对这些新奇的御用之物产生了好奇。
这时候一个羞涩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请问,可以给我么?”东宜一边说,一边看着新奇的睡袋两眼闪闪发亮。
东宜还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也可以睡地铺。”
不知道为何,宗政珲心里升起一阵不舒服,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魏巍,然后使了一个眼色。
魏巍默默叹气,然后随即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那怎么使得?您这么细皮嫩肉怎么经受得住?”
东宜得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您还是回床上吧?待会儿文成回来,你俩挤挤就暖和了。”说着,他拿起睡袋往地上一丢,“地铺还是适合我这种皮糙肉厚的人。”
“你哪儿那多废话?!”张恒又忍不住拍了他的头,“还不赶紧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魏巍嗷了一声,但也只好认命地往睡袋里面钻。
小路子回了房间,陆昱还没睡,裹在被子里忍不住,“你把睡袋都给了谁?”
“张统领,宗政侍卫,”小路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打小报告,“魏侍卫好像不想要。”哼,别以为他刚出了门就什么都听不到,说这东西像蛆他已经听到了!而且记下了!
陆昱笑了笑,也不在意,反正关键的马屁拍到了也就算了,其他人都只是附带。
小路子躺到睡袋里,把边上的盘扣扣好,虽说样子的确怪怪的,但却十分温暖。小路子立即就体会到了这睡袋的妙处。之前他在养心殿经常打地铺,冬天还好,因为烧了地龙,不觉得冷。但到了春季或是秋季,打地铺的时候,阴冷的感觉时不时就朝着心窝里钻。他的师傅都因此落下了身体上的毛病。
“这么好的东西您怎么也不给自己留一个?”小路子这才想起来,睡袋都已经发完了,特别还是倒贴给了一个皮糙肉厚的,真是白瞎了好物。
陆昱却轻轻笑了,“难不成我也会跟着你们一起打地铺么?”
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都是他精心为一个人准备的。
小路子一惊,想从地铺里出来求恕罪。陆昱摆摆手,声音里已经透着浓浓的睡意,“行啦,就随便说说。早点睡吧,接下来还要赶两天的路呢。”
第二日,魏巍就懂得做蛆的好处了。这个睡袋看起来不厚,但是睡起来特别暖和。以前打地铺的时候,早上起来都会感觉到背上阵阵发潮,但唯独这次没有,十分干燥舒适。宗政珲已经早早把睡袋连同他的枕头一起打包好了,他发现了的另外一个妙用,可以保护枕头不受潮,真的是一袋多用。
魏巍趁着四下无外人,偷偷问宗政珲,“你说狗皇帝是怎么想的?他一个从不行军打仗的人怎么会想出这么好的外出卧具?”
宗政珲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每天不讲点废话是不是就受不了?”
魏巍不服,气得鼓起嘴巴。但是突然之间他就想通了,定是狗皇帝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床,天天睡地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蛆!
第17章
一行人接着匆匆赶路,在距离渭城还有四五十里路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然后雨势逐渐转大。
所有人的脸都随着天气变得阴沉。下雨赶路有诸多不便,宗政珲披着蓑衣驾车,阳文成则一脸浓重地注视着前方的低洼地块。
陆昱不由地担心,连绵的大雨会不会让燕南湖的水患再次爆发。但是按照这样的势态,极有可能雪上加霜。
“你说不会出什么危险?”阳文成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们现在行车于丘陵地带,两边都是山坡。大片的乌云厚重地压下来,山水因为大雨冲泻而下,给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山路造成了更大的负担。
宗政珲皱眉望了一下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全神贯注赶路,“别想了,看着路,记得提醒我注意前面的水坑。”
阳文成嗯了一声,继续看路。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车轮陷到水坑里,那可真的要遭罪了。
陆昱独自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早已没了先前出发时的兴奋。茶点手玩也都撤了,一心盼着早点到渭城。
突然间,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陆昱条件反射抓紧了车厢上的把手,还未等到车子稳住,但见一个身影扑了上来。
马车外一片响声震天,陆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宗政珲凶神恶煞地将他拎起来,一把扔出了车外。
“快走!山洪!”
陆昱整个人都呆住了,感觉天空一下自变得昏暗,整个山谷都在轻微地震动。大雨伴随着树枝树叶小石子疯狂冲刷着他的脸,闷雷般的声音响彻整片天地。
以前他在电视里看过泥石流的场景,但是近在眼前的自然灾害让他整个人都吓傻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胸襟,但是真的灾难临头他连怎么自救都忘记了。
好在这场泥石流并不是很大,山洪倾泻出的泥水很快就逐渐转小。
陆昱这才稍稍呼出一口浊气,扭头看了一圈,见大家挨个从泥水中站起来,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对!
陆昱想起事发前是宗政珲将他扔出马车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陆昱踉跄着从泥滩里爬起来,迅速朝着自己的马车趟去。马车倾倒在路边,被厚厚的山土盖住了大半。陆昱这才意识到,如果没有马车的阻挡,可能这些土现在应该盖在他的身上。
“宗政珲!”陆昱心神俱裂地喊,吃了一嘴的泥让他声音十分嘶哑,“你在里面么?”
没有人回应。
陆昱又接着喊,“你在哪里?你回答我一声啊!”
仍旧是没有人回应。
陆昱转头,看着身后一群灰头土脸的侍从,差点就绷不住哭出来,“你们赶紧来帮我!他被埋在里面了!”
大家迅速趟了过来,陆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当其冲就开始用手刨。
人多力量大,马车的车窗很快露出来了。陆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拆了车窗就喊,“你还好么?!”
结果里面并无一人。
陆昱傻了,一下就瘫坐在车棚上,任由雨水冲刷,“人呢?人去哪儿了?”
张恒从未见如此惊慌失措的皇帝,哑了声音劝道:“主子莫急,宗政侍卫他功夫了得,定能自保。”
陆昱哭丧了脸感觉全世界都要崩塌了,功夫再好也顶不住天灾人祸啊!
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啊了一声,陆昱立即抬头看去,见低崖边爬上一个人!陆昱马上跳起来跑过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当下就又哭又笑,“你怎么去那里了……你都急死我了……”
宗政珲全身狼狈不堪,皱了眉头看着陆昱,“你怎么哭了?”
陆昱大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谁说我哭了?这是雨水好么……”
宗政珲却一把抓过他擦脸的手,表情十分凝重,“你手怎么流血了?”
陆昱这才发现,刚才扒泥的时候太着急。虽然泥土松软,但也不乏有小石子,可能是那时候被不小心划伤的。
他尴尬地抽回手,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往下看了看山势,不由倒抽一口气。
虽然宗政珲不是从悬崖峭壁爬上来的,但这里的山坡也十分陡峭。如果是他掉下去,极有可能死于非命。
陆昱心头一片大难不死的后怕,呐呐地道:“你怎么掉下去的?我记得你当时推了我一把,怎么你就滚下了山坡?”
宗政珲坐在山边上刚喘了几口气,瞥了一眼陆昱,十分随意地道:“先头情况紧急,我跟阳文成过了急转就看到山头上有大量泥石落下,马惊了刹不住。我也没多想,直接就回身把你推出了车外,之后我就被冲下山坡了……”
两个人都各怀心思陷入沉默,陆昱心有余悸地望着宗政珲看了又看。但又不敢多打扰,见旁边的人都在忙于灾后重整,他也假装忙碌起来,主动请缨帮忙查看灾后的情况。
人员还是整齐的,虽然大家都是一身泥泞,但起码没有受伤。
皇帝所乘坐的马车绝大部分陷入泥里已不能再用,另外两辆马车虽然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但主体结构还是完整的。张恒指挥大家先腾空一辆马车给皇帝,然后把重要物资整合到另外一辆马车里继续赶路。
陆昱却拒绝了。他想着现在已然这么狼狈,还不如跟大家一起骑马赶路。现在能早一分钟到渭城都是好的。而且他们出门的物资都是精炼过的,现在硬要辆车凑一车,肯定是要丢弃一些的。不到非常时刻,陆昱不愿意因为自身的舒适而丢弃任何人的东西。
马虽然受了惊,但都还是训练有素的,一匹没跑。重新套好马,擦去脸上的泥泞,大家整装出发。宗政珲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结成快的泥土。再从内兜掏出一块红枣喂到马的嘴里,轻声安抚了几句,然后翻身上马。
陆昱也翻身上马,他没想到他也会有需要骑马长途跋涉的一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正做着心里建设呢,突然听到后面小路子叫了起来,“宗政侍卫,你腿上流了好多血!”
第18章
陆昱立即下马,跑到宗政珲跟前看到他果然裤子上一片腥红,先前许是长袍遮挡住,一时不察。
“马上把马车腾出来,他这样子不能再骑马了!”陆昱立即吩咐下去。
“没事,”宗政珲全然不在意拍了拍泥泞的衣袍,“不过就是擦破了点皮,染了点血到裤子上,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陆昱哪里肯依,当机立断道:“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宗政珲:!!!
气氛当场就僵住了。
小路子在一旁适时咳了一声,“奴才略懂医术,就让奴才帮着看看吧。”
陆昱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心急了,讲话不顾场合。就算是现代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更何况是个古人呢?
陆昱即刻让人清理了一下马车,宗政珲仍不肯就范,陆昱就让张恒押着他去了马车。
不多会儿,小路子过来回报,“宗政侍卫伤势不轻,奴才只做了简单处理。但此处不适合包扎疗伤,需干燥明净之所。”
“那就还是腾空一辆马车吧?”陆昱毫不犹豫道,“他这样的伤腿被雨淋了也不好。”
“未尝不可,”小陆子顺从地道,“虽已做包扎,但还是莫要碰水的好。”
“哪儿那么麻烦,”几人说话间,宗政珲已经拖着伤腿走过来了,“不过是点皮外伤,何须如此矫情。”
“可是……”陆昱刚想说话,就被宗政珲打断,“此处距离渭城不过三四十里,快马加鞭也就一个多时辰。忍一忍早点进城总比坐车折腾好。”
陆昱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但还是不放心问:“你确定没问题么?”
宗政珲笑了,露出光洁的牙齿,“区区小事,别婆婆妈妈了。”
既然做了决定,陆昱想想也必要继续原地淋雨。正要上马赶路,却见宗政珲拉住了缰绳,盯着他的手蹙着眉道:“你手也开始渗血了。”
陆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刚包扎好的,已经泛出丝丝血迹。
小路子连忙领着皇上上了马车,拿出医药箱一顿操作猛如虎。宗政珲看不过去,一把拽过棉布亲自帮着包扎。
陆昱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你这是干嘛?”
“待会儿要骑一个多时辰的马,”宗政珲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煞有其事道:“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包厚点到了就要见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