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变暗,纳兰摸了摸饿了一天的肚子,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去了陈曦家里。
陈曦家是栋两层小楼,前面围了个院子养鸡鸭,纳兰翻墙进去,又摸到了陈曦房门口。
他抬起手腕一看,正好是晚上2130分,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颇为无聊的倚在二楼栏杆上,把刚才折了一半的白纸拿出来,继续翻折。
十点钟,陈曦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手机,她看得入迷,没注意到被子凹了一块。
纳兰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地板上的影子,伸手拍拍床板,“喂,别看了。”
陈曦吓了一大跳,手机都差点摔到了地上,“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纳兰神色冷淡的看着她,“我饿了。”他的唇色很淡,带着些许苍白。
陈曦,“我去拿点饭菜上来。”她掀开被子,特别小心的下床。
纳兰目送她的背影,脸色平静的脱鞋上床。
陈曦端着一碗饭一碗菜上来的时候,纳兰已经在她的被窝里睡着了,她认命的叹了口气,决定今晚去隔壁客房睡。
半夜鸡鸣的第一声,纳兰睁开眼,他的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
很快,陈家人陆陆续续的起床了。
陈曦吃完早餐,上楼回房,看见纳兰站在窗前,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大山。
他人长得好看,皮肤又白,人长腿长的,在阳光下像会发光一样。
陈曦一大把年纪了,还差点被美,她坐到床上,拍了拍被子,“说吧,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纳兰转过身,唇色淡淡,“我在找一个人。”
“你亲戚”
纳兰摇头,“不是。”
陈曦没话说了,“你肚子饿不饿”
纳兰低头翻折他的白纸,“我今年二十二岁。”
陈曦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她拼命摇头,“不行,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纳兰只是通知她一声而已,并没有要征得她的同意,“下午我会正式拜访。”
陈曦追出去,只摸得到纳兰的一片衣角,“喂你不要命了”这可是二楼啊。
纳兰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陈曦战战兢兢的等了一下午,纳兰没来,第二天下午,纳兰还是没来,陈曦想,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然后第三天,纳兰来了。
纳兰来的时候,陈家人正在吃早餐,他开着一辆黑色轿车,稳稳的停在陈家院门口。
小孩子看见了,围在轿车旁,眼里新奇的不得了。
纳兰提着一堆礼品,敲响了陈家大门。
陈曦沉默的坐在床上,闷不吭声。
陈妈妈复杂的看着她,“阿曦,他家庭条件确实好,可是妈瞧着他那双眼,太冷了,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陈曦心想,她妈果然是火眼金睛。
“日子都是两个人过的,妈也不说什么了。”陈妈妈直叹气。
陈曦下楼,把正在和陈爸爸聊天的纳兰喊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
纳兰手一撑,长腿跨坐在栏杆上,“我要等一个人。”
陈曦抓狂,“那也不能拿我当挡箭牌。”
纳兰动作一顿,猛地凑到陈曦面前,“不是挡箭牌。”
陈曦愣住。
时间倒回到一个星期前,松山镇。
吵。
很吵。
水面波光粼粼,陆续有人跳下潭水。
往日冷清没有人烟的深潭彻底被人打破,四面环绕的山林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阴影,然而阳光猎猎。
水流划动,他能感觉到向他游来的人的情绪,畏惧的,兴奋的,夹杂着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柔和了世上最纯粹直接的情感,冲击着他的脑海。
谢昭呼吸一窒,在无尽沉睡中蹙眉。
何人敢扰吾清修
潭水被人搅浑,冰冷的水流像是被人打通了开关,像海水一般向他涌来,谢昭险些稳不住身形,被潭水冲刷到潭底另一边,扰得他丹田内息混乱。
他听到潭水面上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大约有五个人,耳边有水流被划动的声音,谢昭神识微动,感觉到四面八方向他游来的是七个穿着奇怪的年轻男子。
没有修为,仅仅是十二个凡人。
宽大的道袍在水中摇曳,手腕被人擒住,三个年轻男子游到他的背后,似乎是有所畏惧,停顿了一会儿,不过稍瞬,谢昭仅是失神了瞬间,便觉得眼前一片亮光。
内息混乱疼痛难忍,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松山镇派出所,小宁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五点半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格外艳丽明亮的晚霞,决定先去街上吃点东西再回家。
刚收拾好东西,派出所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也没诧异,熟练的拿起电话,“你好,这里是松山镇派出所”
松山镇,坐落在黄海市偏远的小角落里,四面环山,山林葱翠,空气清新,虽不富裕,却也是人来人往,算得上大镇子。
这种地方,偷鸡摸狗不算少,但是死人,还是一连死七个人,问题就大了。小宁接到报案电话没多久,市警局已经开始动作了,他也摸不着头脑,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他才见到报案人
死的这七个人,是矿工,在松山镇临白沙滩的这地方,有个矿。根据报案人所讲,这七个人是在前天夜里失踪的,原因不明,他们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着,最后还是在矿上不远处一个深水潭里面捞出了这七个人的尸体。
报案人王大生压低了声音,对小宁说,“这事邪乎,那水潭俺和几个兄弟先前就看过,别说人了,潭水清得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咋过了一夜就有了呢这里边肯定有事。”
小宁坐在工地一角干净的地方,闻言斜了一眼蹲在他身旁的王大生,脸上看不出表情。
这还有完没完问来问去就回答这几句他一看王大生脸上挡也挡不住的诡异兴奋,就知道他脑子里在瞎想什么。
一个矿的同事,死了人还这么高兴。他娘的,这事真邪乎了,尸体上没有一丁点痕迹,前面那水潭捞了好几遍,每一寸岩石都摸透了,就是没半点问题,整座山头也翻过了,难不成还能是鬼干的
小宁猛抽了几口烟,掐着烟头,“这事还有几个人知道”
王大生伸出四根手指头,在小宁跟前摇了摇,“俺,还有俺的三个兄弟。”
“详细的讲一下过程。”
王大生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诡异,“大兄弟,别拿俺们开玩笑,你这问了有四遍了,俺们要是知道还能藏肚子里不成”
他指了指工地另一头几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瞧见没就这三人,天天来。”
小宁顺着话看过去,顿时脑仁疼,这几个人简直是乱来他烦躁的抽了口烟,靠着椅子躺下,四周嘈杂的声音更令他烦闷了。
“你们老板哪儿去了”他问。
“被市里的人请走了,这活也干不下去。俺说大兄弟,你们文化人知识高,能给俺说说警察局带俺们老板干啥去了么”
小宁不理他,他正烦透,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市警局派下来的几个人就是来吃吃喝喝光看事不会动的。
这都三天了,再没有消息,他就得回家种田。
“宁远”不远处有人喊。
小宁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三个人正齐齐朝他走来,步伐利落,只是脸上的傲气怎么也压不下去,倒是白瞎了那一副好皮囊。
他掐灭烟头,扔在地上,站了起来。有些奇怪王大生的闷声不吭,小宁侧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他扫了一眼周围蹲在地上无所事事的矿工,心里若有所思。
正此时,那三个人的步伐停了下来。
“宁远你在看什么”为首的商戚邹眉,也顺着小宁的目光看过去。
小宁收回目光,神色淡淡,“没看什么,找我有什么事么”
临近傍晚,小宁开车回派出所,车后座共有三人,正是中午来找他的商戚一行。
他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听着身后三人对案件的讨论。
“刚才市里的法医打电话过来,说案件有所进展。”商戚挂掉电话,对三人说道,特意看了一眼宁远。
小宁目光注视着前方,专心的打方向盘,像是没有看见商戚的目光一般,淡然的目光没有半点偏远小镇民警遇见棘手的大案件的焦虑不安,倒显得有几分从容淡定。
商戚一行人中的陆明路听罢,猛地抬头,“法医怎么说”
余司寒正靠着车窗,微低着头,修长指尖灵活的转动着一支水性笔,闻言轻抬了一下眼皮,像是轻轻撩起。
商戚看了几个人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好说。
陆明路邹邹眉,刚要开口,便听商戚叹了口气,“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陈法医让我们回市区一趟。”
小宁若有所思,却没有开口,他只是个小民警,如果不是市里安排他协助破案,恐怕这案子他一句话都说不上。将商戚等人送回镇长家,自己开车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今晚守夜的是民警刘四,宁远到派出所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刘四正同一个四十左右岁数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满脸的不耐烦。
那男人穿着普通,神色惊慌,逆光背着他,宁远看的不甚清楚,只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出了什么事”宁远走上前,邹眉问道。
刘四还没来得及跟宁远打招呼,就见眼前这个大晚上莫名其妙拉着他语无伦次说了半个小时胡话的男人回头看了宁远一眼,像见了鬼一样瞪着大眼睛啊啊大叫几声跑了,他只来得及摸到他的一个衣角。
刘四下意识的拔腿就要追上去,只觉得肩膀一疼,有人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我去追”
是宁远
刘四抬起头一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宁远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正是夏日炎炎,夜里的风也该是带着热气的时候,可宁远却觉得空气里布满了寒意。这不是错觉,跑的越快他觉得越冷,手指已经冻僵了,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追了一段路程,宁远彻底跟丢了那个男人,夜晚的村庄漆黑如鬼魅,宁远只能靠打着打火机来分辨自己身处的地方。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打火机拿在手里,四周一片漆黑。这是一片田地,他正坐在田埂边上,身下的泥土又冷又硬,还带着湿度,仿佛刚被人浇灌上水。
宁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知想到什么身体僵硬起来,他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将手伸到地面上,仔细的摸了摸。
粘腻的,带着腥气,熟悉的味道,宁远手一抖猛地站了起来,在心里狠狠唾骂,他娘的这是人血
空气中冰冷的寒意让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弯下腰来摸索打火机,点火,接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的将那一块粘腻的地方看了一遍,心里松了口气,却又奇怪起来,心底涌上一股诡异。
感觉不对,这不是人血,而是一种与人体血液十分相似的液体,具体他也说不上来。宁远邹眉,他伸出手再次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心底的诡异感更甚了,宁远站起身来,刚才他就是察觉到那个男人是王大生才追出来的,没想到他跑的这么快,三两下就把他甩在了后面。
王大生去派出所做什么看当时他焦急的神情,像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但又为什么见到他拔腿就跑
害怕他宁远目光一沉,不,不是害怕,王大生回头那一眼,简直像看到什么鬼怪一样惊恐万分的眼神。
远处的村庄有狗吠的声音,只见一户人家屋里突然亮起了灯光,整座村庄全都亮了起来,狗吠的声音更大了。宁远顾不得心底的诡异,拔腿就向着那村庄跑去。
晚上十点零二分,刘四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宁远。
宁远在电话里说,有人在新村发现了两具尸体,死者的死法十分古怪,跟在松山镇死去的那七个人一模一样。
刘四马上意识到不好,挂掉电话,急匆匆的就给上面的领导打电话。
原本宁远是要给商戚等人打电话的,只是他的手机落在了派出所外面的车子里,情急之下,先借了村里乡民家里的电话打给同事刘四,再让刘四打给上面。
新村,整个村子都亮起了灯光,乡民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惶恐。任哪个村子突然出现两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也慎得慌,更别提在这之前松山镇就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事发现场,宁远呼出一口浊气,目光时不时移到不远处站在村口上吹着冷风发抖的村民。他只有一个人,手上没有任何工具,无法进行现场取证,只能安抚村民的情绪,守住事发现场。眼下,只能陈队他们带人来了。
刘四的电话一上去,惊动四方,被市里派下来调查案件的重案组组长陈队马上带着人从松山镇出发去了新村。市里几个领导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免得造成群众恐慌。
陈队坐在前往新村的车里,脸色凝重,按宁远在电话里的说法,在新村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的死法与前几天在松山镇矿山潭底下死的那七个人一样,这么说来是同一个人作案
第34章 罗刹(二)
不,那七个人死法诡异,没有一丝痕迹,尸检的法医打电话来说尸体没有任何问题,是自然死亡,宁远在新村靠一双眼睛是分辨不出来两者的,不能就此下定结论。
法医的话也不能全然相信,这只能说明以目前的技术他们无法从尸体上找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