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霁涯待在一起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只得外出寻了片僻静荒野,望着平稳浮在面前的玉简,蔺沧鸣无意识地扬起唇角笑了笑,又干咳一声板起脸,起身拍了拍衣摆回去。
进了客栈房间时蔺沧鸣环视一圈,没找到霁涯的身影,弯腰掀开帐帘,就看见霁涯横躺在榻上半个身子垂下去,只剩屁股和腿还在榻里,脑袋顶着地板,一副不安分的作妖姿势冲他嘿嘿一笑。
“主上,再不回来我要憋死在帐篷里了!”霁涯哼哼着表示不满,伸手道,“我好饿。”
“醒醒,你辟谷了。”蔺沧鸣无情地戳穿他,帐篷内光线昏暗,放下帘帐最后一抹夕阳的金红也被关在屋外,他扬手打开顶上的晶石灯,余光看见霁涯那个不雅的躺姿让里衣倒掀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肌肉轮廓不太明显,便让身材单薄了许多。
蔺沧鸣漫无目的的想着,除了看好霁涯不准他离开,也许还要监视他保持锻炼,理智告诉他应该闭眼转身,提醒霁涯别这么失态,但他偏偏走到了塌边,把食盒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搁在桌上,蹲下去用指节装作不经意地在那片柔软平坦的小腹上轻轻一划。
霁涯头皮一炸,想说的话都噎在喉咙里,憋得耳朵发红。
“胖了,少吃点。”蔺沧鸣背过手攥住指尖,清楚的看见霁涯反射性的收腹绷紧了肌肉,他的呼吸似乎也跟着提起,变得凌乱支拙。
“你又没看过我以前长没长肉,怎么就胖了。”霁涯慢吞吞地扭回软塌爬起来,故意把衣角掀开低笑道,“肯定是你的错觉,不信我坐好了你再摸一遍?”
蔺沧鸣:“……”
蔺沧鸣别过头斥道:“放下,成何体统!”
“啧,调戏完了还怪到我头上。”霁涯嘟囔了一句,自己看看完全不觉得胖,见蔺沧鸣清心寡欲的扭头,他眼珠一转,跳下软塌弯腰把手探进蔺沧鸣的斗篷,不等蔺沧鸣挡住飞快地在腰上掐了一把。
蔺沧鸣拍开霁涯的胳膊连退数步撞上矮桌,意外霁涯的直接,忍不住皱眉色厉内荏:“放肆!”
蔺沧鸣反应大得让霁涯吓了一跳,他心说这也太纯情了让人很尴尬啊,赶紧赔罪道:“你瘦,比我瘦,没别的意思哈。”
蔺沧鸣转身出了帐篷,打开窗户呼吸了一口微凉的晚风,霁霞君从未和他开过玩笑,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摆正他持剑的手腕。
他捂住被霁涯碰过的地方,皮肤血肉错觉般火热,像烧起一团无形的火,流窜在四肢百骸,又汇入心头躁动不安,炙烤着干渴的咽喉。
蔺沧鸣望着帐篷上晶石灯晃出的影子舔了下唇,不得不颓败地承认他并不讨厌……甚至渴望更多,就像他渴望触碰霁涯一样。
他平复下急促的心跳,又默不作声地回了帐篷,从霁涯打开的食盒里拿走一枚水晶虾饺。
霁涯也默契地不再提方才的逾越,他把今天玉简吃的瓜兴致勃勃地讲给蔺沧鸣,末了嘲笑嘉鸿真人垃圾公关,吮了下食指的油渍道:“如果我是嘉鸿真人,这会儿还不如直接认下霁霞君杀了严建章,就咬定是霁霞君私自行动杀人过后叛逃,不知所踪,马上发通缉令通缉霁霞君,再卖惨说自己修为太低门内事务都被霁霞君暗中把持,过几天找个面目全非的替死鬼就说把霁霞君当场格杀,这事儿就能压下去。”
蔺沧鸣差点被虾饺噎着,他心说你到底多恨自己啊。
“幸好你没在玉霄派。”蔺沧鸣若有所指地感叹。
霁涯把食盒推给蔺沧鸣,蔺沧鸣不打算再吃,擦了擦手靠在角落里拿玉简凌空写字,给云寄书发讯息简述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不多时玉简就亮起光来,蔺沧鸣扬手铺开传音云图,烟雾缭绕的背面对着霁涯,霁涯看不见画面,但云寄书的声音很快传来。
“吾儿可安好?现在方便吗?”云图中是云寄书的问候,尾音拖着调子,有种半梦半醒的慵懒风情。
蔺沧鸣眼皮一跳,冷声道:“霁涯在,好好说话,不然我关了。”
霁涯扑哧一声,暗自替蔺沧鸣树洞“老爹太妖孽了怎么办”,他体谅地道:“我有点撑,要不下去走走?”
蔺沧鸣还没说话,云寄书却先发制人出声拦住了霁涯。
“不用走,纪公子在倒也正好,我让你见一个人。”
霁涯不解地望向蔺沧鸣,蔺沧鸣摇摇头也不知云寄书是什么意思,就把云图推了些,在霁涯身边坐下让他也能看见。
云图中是幽冥阁大殿的王座,光亮似是风中残烛,时明时灭,明明空无一人,厚重恐怖的压迫感还是透过云图扑面而来。
霁涯等了片刻,正想问云寄书什么时候回来,云图中就闯入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长发随意披着,赤红如血的耳坠在发丝间若隐若现,一件宽松的暗紫锦袍腰带系得松垮,外衫下不着寸缕,露出胸口妖冶的火焰刺青。
霁涯盯着云图把一句你爹好潮啊吞了回去,眨了眨眼赫然发现不止里衣没穿,连腿都是光着的。
他正感叹云寄书是怎么把儿子养成这样的,就见云寄书倚在王座上勾了勾手指,一个熟悉的人僵硬地走上前去,跪伏在云寄书翘起的裸足旁,双眸空洞地垂首。
蔺沧鸣就听见咔的一声,侧头瞟见霁涯面无表情地把筷子捏断了。
云寄书用两根手指把那人的头扭向云图,轻笑道:“纪公子,这个人你想必……”
“话先停下!”蔺沧鸣一转云图拍桌道,“去穿好衣服再说。”
云寄书:“……”嘁。
蔺沧鸣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霁涯,他的师尊就算失忆作风奔放点,和南疆邪派头头还是相去甚远的,只怕被云寄书吓到连表情都僵了,实在造孽。
霁涯手心发凉,他尽量冷静地观察蔺沧鸣,似乎并未认出那人是谁。
他当然不是被蔺沧鸣的潮爹吓到,他是被跪在云寄书座下的向逍惊住。
云寄书怕是为了蔺沧鸣交友安全考虑,刻意去查他,找到向逍就等于清楚他伪造散修令牌的事,万幸向逍不知道他具体来历,他所有背景都是编的,向逍无法肯定他来自修真境。
怎么办,怎么圆……
霁涯面上一派镇定,心里有些气急败坏当初没干脆将向逍灭口,状似随意地将佩剑立在桌边,手缓缓挪到了桌下,如有万一他可以用佩剑做幌子,随时召出藏虹刺杀…偷袭……
霁涯忽然感到慌乱,这焦虑并非来自于幽冥阁的压力,而是他即使在脑中飞速将最坏的逃亡结局做了预演,还是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对不设防的蔺沧鸣出手。
他用余光端详规律地扣着桌面的蔺沧鸣,骨节攥得发白,不久之前他还大胆妄为地撩拨蔺沧鸣,这会儿却要考虑身份败露成为幽冥阁的通缉犯。
他曾经什么都不怕,但现在他却开始胆怯。
作者有话要说:霁涯:求教正确的砍上司叛逃方式,在线等十万火急!
前车之鉴·严玉诚发来贺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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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更新,今晚一定写_(:з”∠)_
第39章 视而不见01
“那个人,我似乎在哪见过。”蔺沧鸣忽然回忆起来,捏着袖口轻轻摩挲。
“是吗。”霁涯的嗓音有些干涩。
“吾儿何不问问纪公子。”云寄书语气悠闲地出现在云图之中,又把上次宴席时那套礼服正装穿了出来,对着面色平静的霁涯饶有兴趣地挑眉。
蔺沧鸣想不起来,便也觉得大概不是重要的人,他蹙眉审视霁涯,霁涯不似往常随性放松,似乎处在某种极端的边线,收敛严肃的表情一瞬间和霁霞君恍然重合。
蔺沧鸣无端地惶乱,霁涯坐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他却看见霁涯离他越来越远。
“你这是何意,有话何妨直说。”蔺沧鸣不耐地问云寄书。
“唉,局中人最是痴愚。”云寄书好声好气地吐出讥讽,“纪公子,本座给你先解释的机会。”
霁涯动了动唇,长睫投下幽深的影,半掩眸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他的目光微微转向蔺沧鸣,挣扎了一刹那。
“有话都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蔺沧鸣耗尽了耐心冷声道,“霁涯,你先。”
“阁主带来的人名叫向逍,是带我入落雁山的向导。”霁涯阖了下眼,看起来似是失了不少气力。
蔺沧鸣思考半天,才从脑海深处捡回这么一个人来。
那时他为抢泣血鹃和霁涯交手,霁涯临走前带上了那个捅了两剑的向导,他根本未曾在意。
但现在云寄书把这个翻了出来,便是代表对霁涯身份起疑调查。
“继续,坦白从宽。”云寄书好整以暇地笑着催促。
霁涯不知道云寄书的个性,唯一拿得准的就是云寄书在意蔺沧鸣,只要蔺沧鸣肯保他,他就性命无忧。
他沉默着构思说辞,一面看向蔺沧鸣,意外地发觉蔺沧鸣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焦灼。
“纪涯,本座面前顽抗无用。”云寄书话音一凛,狭长的双眼冷光闪过,鬓边长发无风自动,大殿内骤起一阵万鬼悲泣般的风啸。
杀意透过云图令人气息窒碍,霁涯却不愿受制地抬头直视云寄书,他厌恶被人威胁,一种不知何时起深埋心底的不甘浮出水面,气氛仿佛粘稠的蛛网,他的右手破釜沉舟地探向桌边佩剑。
“等等。”蔺沧鸣出手迅疾按住霁涯的臂弯,“阁主,在我关上云图之前说清楚。”
霁涯愣了愣,压在臂上的手力道轻微,指尖安抚般压了一下,他绷得发疼的肌肉下意识稍稍放松了些。
云寄书猛地站起来,挥袖带起的气劲将向逍轰下台阶,沉声怒道:“你这个好跟班从情报贩子手里买的令牌,南疆找不到他的资料,如此来历不明的散修潜入幽冥阁,你还要护着他吗?你别忘了,本座才是阁主!”
蔺沧鸣听见云寄书发火,反而松了口气,云寄书还没查出霁涯的身份,这倒是好事。
“把他带回幽冥阁细审,本座怀疑他是修真境之人。”云寄书压了压声音平静道,“你若还记得自己是幽冥阁少主,本座的命令照办即可。”
“阁主,即便属下伪造令牌确实有罪,也是因身份卑微却想为幽冥阁献力才出此下策,罪当不至死。”霁涯缓缓开口,“属下拜入幽冥阁,献上泣血鹃,助少主擒回严氏促成合作,飞花城纵生塔几次舍命救下少主,为少主抛头洒血不求回报,少主信任属下实是属下三生有幸,若说属下别有用心,但请阁主一问少主,若少主有一分怀疑,属下愿当场自尽以证清白。”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坦荡,蔺沧鸣若非发现他按剑的手就信了,但霁涯自尽二字一出,无论真假,蔺沧鸣都不愿再听。
云寄书冷笑道:“伶牙俐齿,东窗事发还妄图挑拨离间……”
“够了。”蔺沧鸣一把抓起玉简掐断云图,从桌边拿走霁涯的佩剑警告,“我这次替你背书,等我回来你还有什么伪造假装暗中行事,统统招供画押,一句虚谎五十鞭。”
霁涯没料到蔺沧鸣竟做的这么绝,直接关了云图,他稍稍睁大眼睛,有些磕绊地道:“……啊,好,多谢。”
蔺沧鸣攥着玉简掀开帘帐出去,抬手想布下结界,又轻叹一声放弃了,站在门口劝道:“别走,等我回来,听见了吗?”
霁涯按着桌子站起来迈出去的腿停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眼睛眨得飞快,睫毛扑簌簌的,半晌后又坐了回去。
蔺沧鸣的话不只是警告,甚至掺了一丝放低姿态的恳求。
蔺沧鸣希望他别走,甚至没下任何结界禁制困住他,单是希望他别走。
霁涯揉了揉太阳穴,道:“好,我等你。”
蔺沧鸣出门右转开了另一间有蟑螂的客房,甩出一道符纸贴在墙上隔断声音,这才重新铺开云图。
半空中重新出现靠着王座的云寄书,只是王座右侧扶手碎了一半,雕刻精致的骷髅四分五裂。
“吾儿真是长本事了。”云寄书咬牙笑得难看。
“他是什么来历你不用再查,我心中有数。”蔺沧鸣直接道,“把注意放在傀师身上吧,霁涯我会看着。”
“你有数?何妨说出来分我一点。”云寄书道。
蔺沧鸣说:“与幽冥阁无关,我保证他不会威胁到幽冥阁利益。”
“平日也不见你多关心幽冥阁,怎么现在还懂上幽冥阁的利益了?”云寄书心里不痛快,句句都带了刺,“既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先叫声义父再提条件,否则别怪我横刀夺爱。”
“你……”蔺沧鸣一阵懊恼,所谓人在屋檐下,即使他把霁涯绑在身边,霁涯名义上也是幽冥阁的人。
他犹豫了半天:“各退一步吧,你若是我父亲的朋友,我可称你一声世叔世伯。”
云寄书确没多高兴,蔺沧鸣是为了霁涯才服软的,想想总觉得不是滋味,他敲了敲只剩半截的扶手,勉强道:“我比庭洲年纪轻些,叫世叔吧。”
“世叔。”蔺沧鸣憋屈地拧开眼。
“哈,乖侄子。”云寄书露出笑意,“我不知道你为何相信那小子,凭我多年经验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你不想我追查,我就卖你个面子,但你最好留个心眼,小心让人背后捅刀。”
“嗯。”蔺沧鸣匆匆答应,“上次玉简多谢你,傀师可能和家父有交情,我欲先往瀚城查证。”
“蔺家啊,不知还剩下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云寄书沉下脸来叹了口气,“我这边查到一家炼制偃甲材料的工坊,与那具傀师所用偃甲来路一致,靳笙跟踪工坊主事往修真境去了,根据回报主事走的也是瀚城方向,不知目标是不是蔺府,你自己保重,不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