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夫有个请求。”张伯昀扶着桌子站起来,“若是你们找到他,能让老夫见上一面吗?”
霁涯看了看蔺沧鸣,蔺沧鸣不以为意,一眼扫过他点头道:“看情况吧,也许他早豁达看开,真忘了你。”
张伯昀闻言眉头又皱起几分,转身去到隔壁找张燕。
崔遥雷厉风行地打开盒子抬手扇了扇,果然没嗅到什么气息,但同一时间便感内息一滞,连忙扣好特制的锦盒,忍耐道:“还未请教二位称呼。”
“姓纪,纪律的纪。”霁涯说道。
蔺沧鸣用余光瞄了眼霁涯,也跟着说道:“我也姓纪。”
霁涯听着这明显的敷衍,拍了一下蔺沧鸣抗议:“你别跟风抄我姓好不好。”
蔺沧鸣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褶笑道:“我姓纪实的纪,如何就抄你了。”
崔遥:“……”
崔遥深吸口气,用行动表明了什么是言出必行,咬牙自后窗翻了出去。
霁涯就着壶中热水泡了杯茶润润嗓子猜测道:“崔大人说他是为了调查人口失踪案前来,张燕的大哥也失踪了,能惊动榕城说明失踪的不只一人,会不会是暮灵山中傀师的据点又在抓人搞研究?”
“那他为什么忽然加大动作,导致被执法堂察觉?”蔺沧鸣默认了霁涯的想法,反问道。
“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霁涯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半开玩笑道,“要用偃甲对付偃甲,偃甲功能这么强大,我都想给自己装一个了,谁敢嘲讽我,我就拿他的脑袋砸核桃。”
蔺沧鸣伸手压下霁涯的胳膊,语气莫名一沉:“我绝不会让你受伤。”
霁涯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坚决的力道,他有点应付不了蔺沧鸣一本正经的承诺,挣了挣,轻声道:“放心,你也是,咱们都小心为上。”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蔺沧鸣心中一暖,不动声色地跃出窗户,斗篷一扬,漆黑的长羽在半空飘落,挨到蔺沧鸣的指尖时缓缓聚成一只乌鸦。
蔺沧鸣眼中蓝紫一闪而过,乌鸦微微张开翅膀朝他低了低头,展翼飞向寂寥的夜幕。
与此同时,崔遥在荒草丛生的山路间疾步而行,他没察觉蔺沧鸣和霁涯的气息,不确定他们是离得太远,还是根本就没跟上。
他咳了两声,尽管按照嘱咐只吸入一点蚀脉散,但灵力仍感匮乏,奇经八脉都充斥着细密的刺痛,好似体内长出无数尖锐的荆棘。
解药就在手中,他边跑边抑制不住地想要吞下解药从这无穷无尽的折磨中解脱,但理智却不断告诉自己,他是为数十条处在危机中的人命而来,是为无辜惨死的药商一家讨回公道而来。
高山深涧在漆黑静夜愈发危险,一只野兔从脚边树丛窜出,崔遥步伐一乱,跌倒在湿滑的苔石边缘,左手按进冰凉的浅溪,咳了口血张望四周,几道冷白的光束穿过枝叶,让朦胧的山林更添些许苍茫。
他刚想起身,右手指尖却触到什么光滑冰凉的东西,细细按上还有些柔软。
崔遥眨了下眼定睛看去,只见碎石中一条碧翠的小蛇正抬起半个身子,冲他吐出鲜红的蛇信。
他察觉的一瞬间,小蛇身形陡然扩大如巨蟒,张口露出獠牙窜了起来。
崔遥当即化出本命剑,但那条蛇却骤然转了个方向飞出去,崔遥愣了愣,只见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下,低头嚣张地啄地上巨蟒的尾巴,把蛇吓得缩回原形飞速奔逃。
“多谢……是你们?”崔遥撑着剑晃晃悠悠的起身,看见乌鸦红玉般的眼睛时恍然道。
乌鸦昂着脑袋算是承认,不满崔遥慢腾腾的动作,飞上天时还叨了他几口,咬着硬薅下来的发带钻进密林。
蔺沧鸣和霁涯不远不近的跟着,时不时蹲下装作查探崔遥路过的痕迹,蔺沧鸣摘下面具揉了揉眼又戴带回,不满道:“这只太活泼了,无用的画面太多。”
霁涯啧啧称奇:“你这乌鸦还是随机的?”
“我至今也没能彻底摸清这件斗篷的所有用途。”蔺沧鸣摸着顺滑的料子掸了掸,“等找到傀师报仇以后,火铳和斗篷还是还回幽冥阁的好。”
霁涯有些遗憾以后就没乌鸦坐了,忍不住调侃他道:“斗篷就算了,那火铳上可是有你刻的字,租来的兵器还刻字,不道德啊……说起来你以后不用晚雨铳了,难不成还要潜回万窟崖,把晚雨剑捡回来?”
蔺沧鸣耳根一红,下意识按上腿边晚雨铳,沉着嗓音道:“我无意执着晚雨,只因晚雨是你所赠,如今你既在我身边,无论再送何物我都会珍惜。”
他说完快走几步,咬了下唇,越来越觉得这话说着肉麻,身后霁涯的脚步声忽然慢下,他仗着有面具在,回过头去,就看见霁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笑的开心,还朝他勾了勾手指。
“怎么?”蔺沧鸣走近了些。
霁涯踮起一点脚尖倾身偏头,蜻蜓点水般的在蔺沧鸣唇上挨了一下,趁他发怔时轻飘飘道:“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嘛,会说就多说点,我送你这个,可要好好珍惜啊。”
蔺沧鸣被冻在原地,霁涯背着手欢快地绕过蔺沧鸣,走了片刻,蔺沧鸣还没跟上。
他无奈地转回去拽人,蔺沧鸣忽然伸手扶了下额角,肃声道:“正经一点,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大概还有个几万字到十万字不等,但感觉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
我应该努力肝一波完结,让小明和师尊真·蜜月旅游去,免得游戏害人沉迷家园导致天天咕咕_(:з”∠)_
第61章 证词03
“有多少?”霁涯收敛笑意轻声问道。
“表面三人,暗中还有一个。”蔺沧鸣笃定回答,“追,随机应变。”
他说完直接闪身跃出数丈,眨眼消失在阴影笼罩的树林中,霁涯随后跟上,手里握着短刀,悄无声息地窜上树梢。
蔺沧鸣的乌鸦站在枝杈上,低头梳了下翅膀,显得自然且无害,小径追杀崔遥的三人都未发现这乌鸦血色眼眸中晦涩不明的情绪。
崔遥身中剧毒以一敌三,剑式凌厉毫无迂回,正是执法堂无需美观但求使用的路数,但也因此又添新伤。
“尔等南疆狂徒,敢在修真境放肆,严氏已派人接应,你们已是瓮中之鳖!”崔遥提起口气厉声呵斥,旋身一剑扫过,磅礴灵力压下却是佯攻,他趁势一跺地面冲霄而起,凌空一踏作势要御剑奔逃。
然而围攻的三人衣饰相同面无表情,对崔遥的警告无动于衷,默契的同时祭出佩剑,三道剑光直追崔遥,迫使他在空中急急转向。
剑气落空,崔遥刚松下口气,心中正暗骂蔺沧鸣不可信任时,一阵浓烟陡然在背后化现,他仓促间拧身回剑格挡,刺耳的撞击声爆炸开,灵力余波向周围扩散涤荡,崔遥霎时间便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被一股重若千钧的力道轰下去,鲜血落雨般溅满绿叶。
但预料中背后触及地面的冲击钝痛却并未传来,崔遥紧握着剑晃了两晃,发现自己倒在柔软的白□□中,摸上去有些发黏,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捂着胸口坐起来,发现自己被一张蛛网吊在离地三尺不到的古树中间。
“你忘了自己还有解药吗?”蔺沧鸣稳稳站在纤细的树枝上,左手托着火铳朝天顶扣下扳机,火雨如流陨般四面八方落下,地面升起阵阵危险的紫烟。
“崔某又不知你何时前来,怎敢坏了计划让追兵察觉脱逃。”崔遥语气稍带不忿,默默吞下蚀脉散的解药,“阁下姗姗来迟了。”
“我以为你尚能支撑,看来是高估你,判断错误,实在抱歉。”蔺沧鸣云淡风轻地说,牵制三名追兵的弹药不停,方才那阵神出鬼没的黑雾再次绕到看似毫无防备的蔺沧鸣身后。
崔遥见状顾不得还嘴,奋力辟开蔺沧鸣铺下的蛛网扬声提醒:“小心背后!”
蔺沧鸣眉目一凛,左手掌中窜起一丛蓝火,足尖点着树枝灵巧地转身,一掌拍向黑雾,火焰刹那间便将黑雾吞噬殆尽,露出隐藏在内的人影。
见到为首者陷入危机,地上三人再次祭出佩剑,剑气涌上半空对准蔺沧鸣,但随即更为纯粹的剑意自上而下轰然倾落,翠色光芒一闪而逝,剑影散去留下若有若无的松竹气息。
崔遥来不及出手就见到那三人同时倒地不起,面露惊讶道:“这剑气……分神期?”
“讶异吗?”霁涯迎着飞旋的碎叶轻盈落地,挽个剑花将佩剑背着手竖在身后笑道,“崔大人也看过我行事果决不拘一格,当然要有配得上的实力。”
崔遥:“……这就是自吹自擂?”
“开个玩笑,崔大人是正经人,不用在意。”霁涯清清嗓子走上前去,不用在蔺沧鸣面前隐藏实力,出手倒也爽快不少,蔺沧鸣也解决了偷袭的人,正掐着烟雾后的男人脖子把他按在树上。
“傀师人在何处?”蔺沧鸣见他还在试图挣扎,忍不住泛起一阵戾气,如果傀师真在暮灵山,他就是挖空这人的脑袋也要翻出傀师老巢位置来。
男人一身简便黑衣,蓝紫的火焰在他颈上蔓延一圈,像将要行刑的吊绳般威胁着脆弱的头颅,他挣脱不开,索性就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阁下切勿随意动手,纵然是私入修真境的南疆人也该按律处理,不得滥用私……”崔遥略作调息彻底解了蚀脉散的毒,望着蔺沧鸣面具下的唇线绷得冷酷,伸手一句话还没劝完,蔺沧鸣直接一枪打断了男人的胳膊。
崔遥张了张口,怒道:“不要在捕役面前滥用私刑!你们眼中还有我吗?”
霁涯同情地拍拍崔遥肩膀,从他身边路过,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劝蔺沧鸣道:“别打了。”
他全靠同伴衬托,崔遥闻言不禁稍感欣慰,蔺沧鸣转头问霁涯:“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不是会研究偃甲吗?把他的皮肤一块块剥下来,血肉一寸寸腐蚀掉,剩下的骨头也全都敲碎,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不死之身。”霁涯在满头冷汗的男人面前眯起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残虐的笑。
蔺沧鸣感觉到身后冲天的怒气和冷意,他当做不知道,点头赞许:“我也许该进修一下刑讯拷问。”
“找我报名,现在就给你打折,马上安排实践。”霁涯抛了抛手中短刀在男人眼角上比划,眨眼向蔺沧鸣一歪头,“刀给你?我手把手教也可以哦。”
蔺沧鸣真的就接过了刀,任由霁涯握住他的手腕,煞有介事地讲从哪儿下手方便。
刀刃挨上眼皮时,男人终于受不住了,喘着粗气喊道:“我不认识什么傀师!我只是领任务杀人的,出了结界会被随机送往百里之外,我根本不知道位置!”
“那你知道附近失踪的百姓都在何处?”霁涯替崔遥问道。
“我只见过他们抛下的尸体,在一处沼泽。”男人马上回答,又苦着脸嚎道,“我知道的都说了,背叛上头也是死,我不回去了,让我跟着你们吧!”
“以为我看不见你的右手在搞什么小动作吗?”蔺沧鸣冷笑一声,短刀在掌中一旋,风刃瞬息便将男人剩下的右手也切了下来。
抽搐的五指仿佛还在捏着什么,霁涯瞟了一眼,发现男人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一亮。
“是求援讯号吗?”霁涯弯腰把扳指撸下来,狐疑地转了转,“不太像,灵力波动范围很小,频率也很短暂……”
“你在意的只是扳指吗?”崔遥焦虑地沉声质问,只可惜他元婴期,拦不住霁涯和蔺沧鸣动手。
“冷静点崔大人,不习惯可以闭眼。”霁涯竖起一根手指,视线落在蔺沧鸣身上又挪回来,说道,“嘘——”
“你们的营地详细位置,回答我。”蔺沧鸣直接将一簇火焰印上男人眉心,九冥玄阴火练至第六层之后,他还没试过直接读取记忆,眼下崔遥这个外人也在,他也不方便全神动用术法,便只好先简单询问。
崔遥也带着修真境正道的普遍鄙视眼镜,见到窥探记忆的术法便忍不住不悦地皱眉,退后几步想看看地上昏迷的三人情况。
“有结界……不清楚。”男人恍惚地答道。
“听过傀师吗?”蔺沧鸣偏头失望地吐出口气。
“傀师在最高处,我们,见不到。”男人如实说。
蔺沧鸣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消息,说明傀师确实在暮灵山。
“他们绑走的百姓都在何处?”崔遥蹲在三个追兵身边,左思右想终于突破了一点底线,勉强参与问道。
男人并不回他的话,蔺沧鸣转头看了看他,复读了一遍。
“死人,在芜沼。”男人断断续续的说,蔺沧鸣正要再问,他忽然顿了顿,下巴神经质地不断抽动,牙齿磕出诡异的碎响,嗡鸣般的字符从他口中不断吐出。
“死人…死……在芜沼,在山下…在……”男人像个零件坏了的机关木偶,迷蒙的眼珠上下翻动。
霁涯看得浑身发毛觉得别扭,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拽了拽蔺沧鸣的胳膊低声道:“你赶紧把他弄回去,我鸡皮疙瘩都爬一身了。”
蔺沧鸣扬起手正要解除术法,男人的眼神蓦地聚焦在蔺沧鸣身上。
“他身上有禁制。”蔺沧鸣扯住霁涯退后一步,斗篷散开一圈黑羽,将两人护在中央。
霁涯低了下头,蔺沧鸣情急之下把他揽进怀里,那阵好闻的药香又一次钻进鼻腔,他有些失神,下意识的回揽住蔺沧鸣的腰。
男人的身躯砰然炸开,血肉淋下被鸦羽阻拦在外,崔遥撑起灵力屏障护住自己,余光注意到草丛晃动的方向似乎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