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出尘的白月光哪里听得了脏话。秦洛潇皱皱眉,又不客气地给了一劈。
齐文遥躲开,眼睁睁看着剑气在柱子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
“真不是我!”齐文遥觉得这么下去得被秦洛潇耗死,委屈辩解,“我见到蒙丰宝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石锁那么重,我哪有力气把他的脑袋砸开瓢啊!”
齐文遥一边说一边犯恶心。他想起了见到尸体的画面,想起蒙丰宝身上红的黄的稀的稠的糊了一身的惨状。他也想知道是谁杀了蒙丰宝,免了杀身之祸,也让符弈辰和秦洛潇解开点误会。
他有个求真相的念头,真相就忽然浮现了。
幽闭昏暗的房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屋顶落下。从天而降的来人摘了面罩,当真是翟一尘的模样。
蒙丰宝大喜过望,叫了声:“一尘”。
“师叔。”翟一尘拿起旁边巨大的石锁,“我不会让你继续受苦的。”
蒙丰宝以为是要把石锁打开,感动,“师兄果然没有看错人,一尘,你才是……”
话没说完,蒙丰宝被抡起的石锁砸开了脑袋。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翟一尘擦擦手,对着惨不忍睹的尸体微笑,“死了就得救了。”
明明是温柔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齐文遥抖了一抖回过神来:那是什么?怎么会有一段他不在场的记忆出现?
他以前知道的剧情是一段段没有画面的文字,没有这么具体生动、连血腥味都感觉得到的回忆桥段啊!
另一头,秦洛潇也因他的话产生了怀疑。一番交手过后,秦洛潇发觉齐文遥确实不是练家子,没有抡起石锁砸死师叔的本事。难道……
“你怕师叔说出我的下落,就让奕辰杀了他?”
秦洛潇厉声质问,一副看透了真相的样子。
“搞笑,奕辰肯听我的?”齐文遥服气了,“他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怎么会……”
他没说下去,因为秦洛潇拿出了被符弈辰无情扔出马车的“潇”字玉佩。
“……”齐文遥无言片刻,正色道,“这是我扔的。”
“大师兄说是奕辰亲手扔的。”
“喂,你信大师兄的话,就该知道师叔不是我杀的。”
秦洛潇皱皱眉头,垂眸盯着那一枚温润通透的玉佩看了会儿,再次得出了一个神结论,“你这个迷惑人心的妖孽!”
“……”
秦洛潇到底是那里来的憨批?
齐文遥来不及感慨,又得躲开秦洛潇的剑招了。他听声音绕柱子,秦洛潇一时不能彻底砍断,心里也乱,对他的攻势渐渐没了章法,像是在发泄愤恨。
幸好,外头巡逻的家丁看到了门口的椅子碎片,大声喊救命了。魏泉听了符弈辰的命令守在齐府外,听到叫喊,率领部下赶来。
“别跑!”魏泉在门口大喝一声。
秦洛潇立即逃离。
魏泉追了上去,紧随其后的副将带人过来护着齐文遥。齐文遥一看自己得救了,总算放下心,扶着柱子缓缓蹲下,拒绝了别人搀扶的手,“等等,我缓一会儿。”
“齐公子有没有受伤?”
“没有。”齐文遥看了一眼秦洛潇逃去的方向,“王爷呢?”
“皇宫里。属下派人报了信。”
齐文遥缓过神来,还记得提醒一句,“叫他走大门。”
等发软的腿脚恢复了气力,齐文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管家。比他想的好一些,魏泉昨日趁着送他回来的时候跟齐太傅打过招呼,齐太傅也懂得刺客随时会对他不利,准许魏泉守在门外,有什么不对可以随时进来。
“不是擅闯的就好。”齐文遥终于没什么纠结的了,喝点热茶压压惊。
惊吓总是一个接一个的。
他刚刚缓过来,又被直接翻墙过来的符弈辰给惊着了。
齐文遥发火,“走大门!这不是你家!”
一而再再而三的,符弈辰跟刺客似的把齐家当成是随意进出的无人之境,太糟心了。
“好。”符弈辰敷衍答应,便把他上下打量一遍,“真的没受伤吗?”
齐文遥一点不受用,倒是觉得符弈辰居然还有脸问,“没有,多亏你有先见之明教我应对的剑招。你早知道秦洛潇要杀我吧?”
“对,看到那支剑就猜着了。”
“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你还会安心学剑招吗?”
齐文遥被噎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他不说话,符弈辰便以为被说服消了气,握手柔声说,“别怕,我与父皇说说,今后不上朝在你身边护着……”
又要找皇帝?齐文遥忍无可忍,把长久以来被摆布的不爽全部发泄出来了,“有完没完?命是我自己的,你做什么主!”
符弈辰立马改口,“好,听你的。”
“我想睡觉。”齐文遥一看到符弈辰就想起白月光那些无端的指责,下了逐客令,“你走。”
符弈辰倒也没脾气,点头答应, “我在外头守着。”
齐文遥懒得跟他讨价还价了,径自去睡觉。他放下床帐缩进被窝,眼睛也闭上了,耳朵还是不自觉去听外头的声响。如他所愿,轻微的脚步声以后便是门扇关闭的轻响,室内归于宁静。
他终于舒坦了。
“生气真累,睡个觉再说。”
*
齐文遥一觉睡到了大半夜。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发虚,还是管家机灵派了一个侍从在外头候着,听到他踉跄整出的声响便说,“少爷,小的来帮你吧?”
他已经摸到了桌子,喝杯水润一润嗓子就有了下令的力气,“拿饭来。”
饭来了,齐太傅也来了。
“遥儿好些了吗?”齐太傅操碎了心,“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看?”
齐文遥忙着吃饭,摆摆手就算是回答了。
齐太傅也没有继续问,给他夹菜,静静地看着他把三菜一汤吃个精光。
齐文遥吃饱了,才有力气关心一下旁边这位担心得不得了的长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早点去休息吧。”
“爹有事要说。”齐太傅收起了笑容,用格外严肃的口吻与他说话,“遥儿,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齐文遥懵了,“你要赶我走?”
“怎么会。爹想把你送去白林州。”
齐文遥瞧着齐太傅坚定的神色,一点不想问白林州在哪里。
怎么又来一个替他做主的人?
齐文遥好不容易把想要贴身保护的符弈辰赶跑了,转头又要面对擅自做主的齐太傅。他乖乖搬了过来,心里却梗着一根刺:齐太傅请皇上做主,强迫他认亲。
“我不去。”齐文遥的火气上来了,“我就待在这里。”
比起千里迢迢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留下来,起码有知根知底的安心。再说了,秦洛潇善用弓箭,因了外头的魏泉才冒险闯入让他有了一线生机。他离开齐府走开阔的远路,真是毫无优势,给秦洛潇当靶子了。
他答得果断,还没说一句为什么就把齐太傅惹恼了。
齐太傅指着他厉声问,“你舍不得景王?”
齐文遥一听,逆反心被这个凶狠的语气挑起来了,“是啊,怎么了?我就要待在这里,出什么事自己担着,绝不后悔!”
“你担着?”齐太傅拍桌而起,“你出了事,爹怎么办!”
齐文遥最讨厌别人对他吼,大声回骂,“一口一个爹的,你养过我几天?凭什么管我!”
“我就是你爹!爹就该管儿子!”
“我和娘流落到青楼的时候,你怎么不管?哦,我想起来了。你那时有儿有女,不缺我这一个!”
他真的发起火,专门挑难听的说。齐太傅一直把他当成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忽而看到这么没大没小的一面,震惊得说不出话。
齐文遥也不想听他说话,转身跑掉。
齐府方方正正的,好走。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跑到了门口,见着外头有侍卫,便把“去哪里”的犹豫抛到脑后了——找魏泉也不错。魏泉是个莫得感情执行命令的高手,他在旁边发愣,安全又宁静。
齐文遥出了齐府的门,发现高手不止魏泉一个。
符弈辰迎了上来,“想散步?”
这是把台阶放到跟前让他下了。齐文遥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齐府家丁追来了,故意大声说,“散步就散步,在附近转转吧。”
符弈辰不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文遥跟着走去,低头不语。
符弈辰同样不说话,陪着他吹夜风。
齐文遥放松下来。
在符弈辰身边发呆,好像也不错。
第37章 开挂
奉旨认亲,搬家一起住了两天,实在没法让齐文遥和齐太傅亲起来。
齐文遥甚至不认为自己是离家出走,有一种上班放假的错觉。对于他来说,回到齐家是至高皇权发下来的必做任务,他奉命叫齐太傅一声爹,并没有真正将其视为父亲。
皇帝要他认爹搬回齐府,可没下旨说事事要听齐太傅的话。
况且,齐太傅的话并不中听。齐文遥听够了“为你好”的强词夺理,爆发不满,凭着一股冲劲跑出来,恍惚间想起的回忆不是跟爸妈的争执,反而是工作压力大的崩溃。
他根本没有得到自由,而是拿了一份做齐太傅的儿子、辞不了职的工作。
“唉。”齐文遥不由叹气,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了出去。
石子在空中飞出一个低矮的抛物线,蹦跶两下,落在魏泉后方半步的地方。魏泉却还是察觉了,回头看来,握着刀柄的手抬高些许,分明是随时要动手的警惕模样。
齐文遥想不到自己随便踢个石子都能惹麻烦,懵了一懵,下意识望天装作与自己无关。
“我踢的。”符弈辰替他背了锅。
王爷踢的,蹦到脑门上也得乖乖受着。魏泉点头致意,继续走自己的路,给想要散步的他们开一条安全无虑的大道。
这也行?齐文遥悄悄瞥去一眼,看看旁边的背锅侠是个什么表情。
符弈辰背了锅还心情愉悦,勾起唇角给了一个笑。
齐文遥的心情也愉悦了一点点。
不过,说起背锅,就让齐文遥记起白月光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斟酌片刻,开口打破出府以来的沉默,“翟一尘跟秦洛潇说是他杀了师叔,秦洛潇不信,觉得翟一尘是在替我顶罪。”
说了正事,符弈辰依然走着散心的步子,语气也是随意,“你怎么说?”
“我解释了,秦洛潇也发现我没有杀师叔的本事,变了主意。”齐文遥顿了一顿,才把可怕的神结论说出来,“觉得我迷惑人心,让你杀了师叔。”
符弈辰竟然没有惊讶,点点头。
齐文遥感觉不对了,“他跟你说过吗?”
“没有。”
“你怎么这么镇定。”齐文遥提醒,“潇儿以为你杀了师叔哦。”
符弈辰轻笑,“他本就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齐文遥停下脚步,“你们……”
他想问话,又有点不敢说出口。
哪怕是努力邀宠的原身,也没法从符弈辰嘴巴里问出关于秦洛潇的只言片语。景王恋慕潇公子的故事,永远简单到一句话能说完:一起长大,封王决裂,秦洛潇伤心之下走了天涯,符弈辰懊悔不已苦苦寻觅。
齐文遥穿越过来以后,脑袋里就存了原着文字。他把作者写过的字翻来覆地看,也只能读出一点点没有戳破的朦胧情感。结局之前,符弈辰和秦洛潇都没对彼此说过一句喜欢,最接近暧昧的时候只有赠予玉佩那次。
他以为两人感情是内敛含蓄那一挂,见到真人了,才发觉符弈辰除了在外人面前装一下深情,其他时候对所谓的白月光没有什么关心,甚至不如客栈见到师父故友的反应大。
两个人谈的什么恋爱,怎么比白开水还淡?
他欲言又止,还无故停下了步子。符弈辰倒是有耐性,止步与他说,“想问就问。”
齐文遥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卫,不吱声。
符弈辰看出了他的顾忌,主动道,“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能走远。”齐文遥提了个要求,“齐太傅会担心的。”
不到三天,他就从家里跑出来了。以齐太傅那种找皇帝做主认儿子的冲动性子,听说他跟符弈辰走远,肯定得生气,一气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嗯,就在附近。”
“能去哪里?”齐文遥环顾四周,除了高高的院墙没有看到什么茶肆酒馆。齐太傅以前可是个厉害人物,住的不会差,挑了一个远离喧闹市井的清净地方,周围除了家宅还是家宅。
符弈辰不言不语往回走。
“不会要回齐府吧?”齐文遥急了,定在原处不往前。
符弈辰不说话径自走上前,走到齐府隔壁的院门前,“在这休息。”
齐文遥觉得那是别人家,皱皱眉,“不要打扰别人。”
“没有别人。”符弈辰微笑,“这是我刚买的宅子。”
“……”
齐文遥嘴角一抽,可算领会到了景王的神通广大了。
“再不进去,齐大人要出来找你了。”符弈辰扔下一句话,就不紧不慢地走进隔壁院门。
“哦!”齐文遥此时最怕的是齐太傅,赶紧跟上,还记得关上门。
“行了。”符弈辰拉着他往屋子里走,“有魏泉守住,没人敢进来。”
齐文遥没甩开手,好奇地打量着别人家的院子。大概是刚买的,这里甚至不如大整顿前的齐府。灰尘可以擦去,许久没有人打理的枯树没法立即长出新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