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太子(3)
所有人都没料到冯宜突然发难,厉长生则在本能中伸手四处想抓住什么,最终还是在一群人的惊呼声中,整个人随着轮椅后滑而噗口通一声往湖中栽去。 “该死!你他妈发什么疯?”梁煜脸色铁青。 长臂一伸抓住冯宜,愤怒之下一掌朝他胸口拍去。 冯宜只觉胸口一痛,哇的一口吐出血,整个人被一股狂暴力量推出,一下越过桥栏跌进了水中。 “救命,救我,我不会水”冯宜惊恐在水中扑腾。 梁煜未理他,只是纵身跃进水中,抓住了随着轮椅一起往水下沉去的厉长生,用着公主抱的姿势带着人纵身上了岸。 其它人则四处找着竹竿子,往着湖里伸去捞打着冯宜。 厉长生浑身湿透,这般被人抱着,终是不太自在,伸手在梁煜胸膛上推了下,急声说了句:“煜兄,快放我下来!” 梁煜低头瞪了他一眼,丝毫未动。 “放下来,你要爬回去?” 厉长生脸庞瞬间变得煞白。 梁煜见他神色难看,叹息道:“你我是朋友,还要顾忌么。” 厉长生沉默着未语,只是紧咬着下唇,但苍白的脸色终于缓了许多。 梁煜心头一笑,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么。 梁煜抱着人回了云苑,院中几个仆人见状全涌了过来,想要帮忙却让梁煜喝令退下去,直接关上门禁止人入内。 进了房里放在床上,梁煜便要去为他解衣:“快些把湿衣换了,免得要受冷” 手刚碰到厉长生领口,便被抓住了腕。 “小事勿须劳烦煜兄,我自己来”厉长生抓着他的手远离了些,脸色有些发白。 梁煜楞了下,忙收回手。 见他直楞楞看着自己,厉长生微蹙眉头,不得不提醒:“煜兄,是否应该避讳?” 梁煜瞪着他,都是男人他怕什么? 但在他目光之下,还是抱胸转过了身,心中颇有些惋惜,现在对他什么也做不了,还不让他看看么 心中一边哀怨,耳中则听见悉悉梭梭的声音传来。 等待时,则在心中估算着时间,等到最后,梁煜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厉长生只是换个衣,便已用了有快十分钟…… 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不想让他看见。 “煜兄,你两次相救,长生欠你两个人情”正满心烦乱,厉长生的话让他蓦然转身,倒是一声笑,调侃道:“是啊,你是该要好好还,你说你要是女儿家,该是要你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这一转头,却是微楞。 厉长生换了身玄黑长袍,冰白的手指正灵活的系着腰带,换衣显然让他有些吃力,玉白的脸庞微微透红,额间渗着细细的汗珠,紧抿的嘴唇比先前红润了许多,而脖子上湿湿的发贴着,几籍发丝渗出的水珠跟着下 “煜兄真会说笑,煜兄?”厉长生听他调侃的话,也只是一笑,并不生气,见他发楞伸手挥了挥。 梁煜回神,压下身体起的那丝燥动。 “你的头发还在滴水,我帮你擦吧”梁煜走近上前,一弯身,直接将人从床上抱起,放到了窗边榻上。 厉长生一时惊愕得瞪大眼,想说不妥时他已将自己放下。 梁煜找了玉梳和长巾帕,跪坐在榻上帮他解着湿发髻 “煜兄”厉长生眉头微蹙,伸手抓住他手臂,这人太过的热情,不觉得热情得有些过头,超过了界限吗? 与人梳妆这般亲密的事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又不是女人,担心什么?”梁煜拍拍他肩膀,戏谑一笑,“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 厉长生瞠大双目。 这个新结识的朋友,不但是个自来熟,而且喜好开玩笑。虽觉有些过度亲近,但知他无恶意,厉长生便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梁煜解开髻,乌黑的发丝垂下,他拿了巾帕包着湿发轻轻擦着水珠,温热的手指在滑过头皮,再擦过后颈肌肤,令厉长生不由一阵轻颤。 厉长生低垂着头,眼眸半阖,袖中的拳头微微攥紧。 梁煜将他发擦得半干,方才停下动作,懒洋洋的往榻上一靠,“我与长生一见如故,倒是这距离太远,要是我能住你隔壁,与你为邻岂不更好?” 厉长生正伸手支起窗上架子,好叫外间的风吹进来。 看他一幅如在自家一般的随意姿态,倒无不悦,倒是梁煜随口而出的话,让他心里更多了几丝异样。 厉长生认真盯着梁煜看了会儿。 他虽年长自己几岁,但身上还犹还有三分少年气,不如自己沉稳,棱角分明的脸庞,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坐姿神态,活脱脱一个纨籍哥儿样。 若在从前,厉长生最是厌恶的便是这般放荡之人,如今经历国破家亡,百般折辱冷眼,身在他人屋檐之下成了囚中之鸟,旁人那丝微薄的善意也显得弥足珍贵。 哪怕是带着目的的。 “看什么,是不是被本少爷无敌英俊的脸帅到了?”梁煜伸手从小案上拿过一本书翻了翻,发现他盯着自己,便勾唇一笑。 这人经历太多,心事太重。 他希望自己与他的相处,能让他轻松些。 “煜兄确实一表人才。”厉长生看他自恋表情,不由莞尔,往前又挪了几分,拿过棋盘,又递了黑子的棋盒于他。 梁煜坐起了身,“我怕是技不如你” 厉长生含笑不语。 梁煜见他神情难得轻松,便也多了几分认真,二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无声的厮杀互不相让。 梁煜连败三阵,一气下咬碎了两颗棋子。 “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还有什么意思” 梁煜气呼呼瞪着厉长生,吐出嘴里的碎末。 与从前的卫长清也对弈过数次,两人起码还偶尔打个平手,怎的这次他连败? 可惜他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 看他不服气的表情,厉长生一时忍俊不禁。 “不必气馁,你已是我遇见的难得的对手”厉长生神情愉快,看他瞪着盘上棋子神情苦恼,下意识忍不住伸手要去抚梁煜眉头。 梁煜抬头看去,对上他精光熠熠双眸,厉长生才悚然一惊察觉自己行为怪异。 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凝,又故作平常的收回了手。 梁煜眸光微闪,嘴角勾了勾,正要说点什么,外面便传来了吵闹之声。 厉长生抬头从窗口看见外面众人前来,不由眉头微蹙。 下一刻,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太子妃缓缓走进,后面跟着刚刚几个桥边生事的年轻男人,惧是瞪着梁煜面带怒色。 “梁煜,你先是以下犯上,后又打伤太子后院中人,这般蛮横残暴,实在罪不可恕,便是太子如今未归,本宫也得行使应尽教育之责!” 之前太子妃本是有些畏惧,加上心虚方才退却,但如今听见下面人来报冯宜被他打伤,心头那股气再压不住,只觉自己若再不出头,以后这小子就要压到自己头上来了。 “将他给我带下去,押到地牢!等太子回京之后,再做发落!”太子妃大手一挥,神色凌人,之前若还有几分心虚,如今却是底气十足。 只要正大光明将这碍事的小子给支走,对付厉长生这个残废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太子妃一声令下,侍卫们便冲上前来。 梁煜脸色一沉,顺手抓起盘上棋子掷了出去,便听一阵闷哼声起,一群侍卫全倒在了地上 太子妃脸色一变。 又气得直跺脚。 太子府里的侍卫,全是一等高手,怎的竟这般不中用! 粱煜站了起来,走向太子妃。 “你想干什么?”他阴沉的脸色吓得太子妃连连后退,到了桌边,双手颤抖捉着桌角,又强做镇定反抬头瞪着他:“梁煜,你好大胆子以下犯上违命不尊还想打我不成?信不信我今晚就进宫面圣,将你罪行在皇上面前揭发” 梁煜冷笑一声,伸手抬起,吓得太子妃一抖,他却只是从她背后柱上抠出了一枚棋子。 “你倒是大可以告到圣上那去”梁煜居高临下的睨着太子妃,眼中带着冷气,声音也硬,“只是如今你的丈夫在前线征战,这时候你去拿家里后院一点小事去给皇帝添堵,就不知圣上如何做想,何况,我也根本不惧!” 太子妃紧抵着桌,脸色十分难看。 她瞪着梁煜,颤抖着嘴唇愤怒又无法反驳,对上梁煜阴鸯的眼神,脑中却是突的灵光一闪。 “你不是梁煜!你到底是谁?”她突的挺直了胸膛,推开他后退数步,眼中带着惊惧与怀疑,“粱家堡的人便是再目中无人,也不至于敢对本宫如此不敬,更从未听说过梁家堡的五少爷身怀这般武功!” “你到底是谁?”太子妃越想,越心惊可疑。 从前虽她不屑与太子后宫的男人接近,但起码他们对自己态度也算客气有礼,梁煜态度委实令她愤怒。 太子妃知道江湖上有种易容术。 想到此,忍不住伸手摸到了梁煜脸上,试图想要找到破绽。 “太子妃还请自重。”梁煜啪的打开他的手,更没有想与她解释什么,只是冷冷道:“先前那人不过是咎由自取,太子妃要主持公道,也莫冤了好人,更莫要满口胡言,要怪,就怪他太没用” “我与厉兄弟还要对上一局,各位要是无事,是否可先离去?”梁煜大赤赤往榻上一坐,一幅赶入的手势。 厉长生一直不语,这会儿却是忍不住笑了。 这人是真将他这当自己家了。 太子妃满心不甘,可眼下又奈他莫何,只能气恨恨的跺脚离开,后面几个指望她主持正义的侍宠们也跟着连声叹气离开。 “真烦。”梁煜长吐口气,往榻上一躺,一幅葛优瘫状,“看来三妻四妾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天天后院这么折腾人,怕要把人弄成和尚清心寡欲了” 厉长生听得好笑。 移走了榻上矮几,挪到了梁煜身旁离得近了些,微微俯身看着他,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煜兄,你真的是梁家堡那位从小不受宠的五少爷吗?” 就他所掌握的一些信息,梁煜确实与他所了解的不太相同。 他所知道的信息里,梁煜本是梁家不受宠的小公子,因近十几年皇帝对梁家堡少了几分信任,他才会被送到太子府。 传闻里是个敏感又脆弱之人,还曾在王府里因为争宠而闹自杀博取萧寒注意,最后反而因此激怒萧寒而被彻底冷落。 但面前之人,让厉长生无法将他与那个传闻中的人联系起来。 梁煜正闭着眸,闻言骤然睁开。 梁煜盯着他好一会儿,看着他清冷双目中的光波,忽尔一笑:“我自然是我不过是他们对我了解不够罢了” 厉长生眨了眨眼。 听见他的正面回答,心里不知为何有丝失望。 梁煜状似未看见他眼中异样,只是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外面天色,“一会儿我在你这蹭个饭怎么样?” 厉长生楞了下,又是一笑。 伸手扯了扯墙上的铃铛,几个仆人进来,他吩咐着:“去准备晚膳,多备好酒好菜,我要与煜兄多饮几杯” 云苑这里有独立的厨灶,萧寒也为他这小院请了最好的厨娘,倒是一应俱全。 几个仆人面上皆是微惊,但也未多问退了下去。 等到日头渐落,两人在客厅里吃食小酌,相谈甚欢。 厉长生这半年以来,心情从未有一日轻松过,今日因交了新友,难得放下心中沉重桎梏,不由多饮了几杯。 “煜兄,长生已有许久未沾过酒,今日交了你这个朋友,心中痛快,那便再陪我多饮些。”厉长生脸庞微微泛红,抓过酒壶要为自己斟上。 “别喝了。”梁煜伸手覆在他手背上,阻止了他。 厉长生楞了楞。 忽又笑了:“煜兄,别看我小你几岁,但长生酒量可不输你,亦不必担心我醉后发疯,厉某酒品尚可” 话未说完,便被梁煜又截断。 他声音极低的说了句:“你不是想要去西凤楼取物么,今晚我便带你去喝醉了还怎么办事所以少喝点吧” 厉长生心中猛然一跳。 刚刚还微带三分醉意的眼,瞬间睁大清醒无比。
第054章 太子⑷
“你说什么?”厉长生清泉似的眸大睁,用力反握住梁煜的手,似不敢相信的想要确认一次,一下将梁煜拉近了许多,“煜兄,你什么意思?” 离得近了,梁煜闻到他身上淡淡梅香气,还有酒香味。 他微垂眸,任他紧握手。 “你有事要办,不是么?”梁煜笑了笑,微曲勾住厉长生手指,“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可长生未尽然能全然相信我,所以你亲自去更好” 厉长生抓着他的手下意识攥紧。 平淡的眸里起了几丝波澜,最终慢慢松开手,“既如此,长生便谢过。” “朋友么。”粱煜一声笑,又拿起壶给自己倒满了小杯,深深看了厉长生一眼,似假非真的道:“朋友就该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来,最后一杯,敬朋友” 说着与他轻碰了碰。 厉长生凝眸看着他一动未动,看着梁煜仰头喝下,一滴晶莹酒液从嘴角滑下,延着上下滑动的喉结一直没入领口,眸光不由微微一黯,久久后,方执杯一饮而尽。 “长生,听说玉泽是个世外仙境,又盛产玉石是富得流油的宝地,那里一定很美吧也许他日-你能再踏故土,倒是可以与我做个向导” 梁煜见时间还早,便想与他多聊些。 虽是他未表露过,但不难想像他心中思乡之情。 果然,未说完厉长生脸色就变了,若非今日与他的相处简单了解,厉长生只会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但此刻,一抹伤感流过眼畔。 “是,那确是个极美之地,只可惜” 厉长生惨笑一声,玉泽国小却极富饶,安逸了许多年,近些年更耽于享乐少了思危之心,重文轻武导致兵力薄弱,才会在金国铁蹄逼近时毫无反手之力。 他对玉泽最后的记忆,是破碎的故土被血染红的长路。 他身为玉泽的太子,成了敌国俘虏变为废人不说,还屈辱的成了萧寒的禁蛮玩物,本该带着尊严殉国死去的人,却是硬憋着那股子恨,才能支撑到现在。 故乡,那是他不敢去想的两个字。 每次思及,必会心口流血。 痛彻心扉。 看他眼眶微红,目中流露千头万绪,梁煜不禁握住他的手,“长生,你正当年少,还有无限可能他日未偿不能东山再起,重起风云” 厉长生因他提起故国,本是一时心中悲恸,情绪浮动。 听他之话,却是微微震动。 他便与我为友,可他也是金国之人。 怎能轻易说出这般之话? 厉长生一时只觉眼前这俊美青年,更让人难以琢磨。 但听他的安慰,心头果真还是舒坦了许多。 两人闲聊到近九点,粱煜听外间声音,该是所有仆人都已休息去了。 梁煜起身吹灭了房中烛火,黑暗中抓住了厉长生的手,戏谑笑道,“长生,若要爬墙,这个时间正刚刚好” “我带你出去,一会儿可要抓紧我。” 梁煜不待他反应,手臂揽住他的腰便将人从榻上带起,然后蹲了下去,厉长生便倒在了他背上。 厉长生吃了一惊,抓住他肩膀,声线微微颤抖,“你当真要带我出府?” “不是说好了么?”梁煜抓着他双膝将人背了起来,往上抛了抛,笑道,“你搂紧我,一会儿别摔下去了” 厉长生想要提醒他王府守卫森严。 梁煜已背着人走出房间,然后足尖一点便跃上了房,背着人亦没有显得吃力,身影如鬼魅掠过一幢幢屋顶 感觉到脚下呼呼生风,厉长生此时已骇得失声。 虽之前已知他武功卓绝,但此时才有了更直观感受,他背着自己这么个大男人,依然脚下生风,无声无影。 梁煜背着厉长生,三两下便出了诺大王府,依然未下地,一路飞过京城街道边幢幢楼房,前往最热闹的夜市街。 金国国风开放,京城夜晚亦无宵禁,所以这个时间段大街上依然热闹喧嚣,灯火通明。 厉长生从被囚于太子府中,确实从未晚上出过府,如今第一次见这夜景,却是被人背在背上,在一幢幢房上飞跃如轻燕。 从高处往下俯览,看见街上行人如织,一时不禁又心绪千万,想起了故土的京城,晚间也是这般热闹 “到了!” 正心中感怀,梁煜已窜上了一栋三层高的红色小楼,停落在了小楼的顶楼的大阳台上,将他放置于阳台的桌边的太师椅上。 厉长生刚坐好,阳台上的门就被人打开。 一道不悦声传来:“什么人?竟擅闯西凤楼私地” 梁煜微转头,便见口站着一个倾长身影。 “这位怕就是楼主吧”梁煜挑了挑眉,看了眼神色难辩的厉长生,“你与你的朋友好好聊吧,我先就下去喝喝小酒听听曲儿了” 说完,拍拍他的手背,便起身走来。 门口的人这才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厉长生,惊得脸色大变,顾不得梁煜一个箭步上前,声音惊喜而颤抖:“殿下!竟真的是你!” 说着,便行礼跪了下去。 “少容,起来吧”厉长生坐直了身,抬了抬手,目光有意无意看了眼梁煜离去的背影,才又看向起身的章少容。 “殿下!属下无能,明知你陷于萧寒府中,却无法救出你”章少容起了身,脸上激动与愧疚交替,一阵咬牙道:“那王府守卫森严,属下数次派前去的人,都遭到了剿杀,根本无法接近” 说着,章少容面上又露出惊讶之色。 “刚刚那小子,分明是梁家堡的人,殿下怎会与他同行?” “他接近我的目的,目前确实还不明朗,不过,他还是帮了我。”厉长生眉头微蹙,梁煜明显猜出他要见的人不是普通人,却还是送他前来。 为了重夺回萧寒的宠爱,他竟是做到这种程度,忘记了自己身为金国人的立场,还是,他是准备在成功之后,再拆穿自己? 厉长生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厉长生也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只能相信他是一个为情疯狂的人。 只是,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别说这个了,少容,我现在只想知道,茗儿的藏匿之地,你可已找到?”厉长生压下心中那丝怪异情绪,质问着章少容,神色变得凝重。 除了少数还在滋扰金国的一些玉泽残余势力,他能利用的,只有章少容这股力量。 章少容本是他曾经的影卫,后被派往金国发展成了情报人员,西凤楼就是据点,而他眼下最着急要做的 事,就是找到玉泽皇室除自己之外所剩的唯一血脉。 他五岁的小妹妹茗儿公主。 章少容表情僵硬,一脸愧色,噗哂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这半年来属下派出的人搜遍了整个京城,尚未找到茗公主下落” 厉长生闻言,一时脸色发白。 无力的摆摆手让他起身。 “我也知,短时间没这么快” 说到这,他用力握紧了拳,声音带着几分切齿之意,“少容,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不管多难,你务必要做到” 说到这,厉长生清俊的脸已带着三分扭曲。 萧寒致他残废,将他囚于王府,又怕他绝望轻生,所以一直以茗公主在他手上来拿捏他,殊不知他便是想死,也要拉着他一同下地狱方才甘心。 但茗公主在他手上的事,又的确成功的制扼住了他。 “是!”章少容起了身,依然脸带愧色,尤其是看见他脸上灰暗之色,更心中自责又略带了几丝心疼,几番犹豫,终是问了句:“殿下,你在太子府里,还好吗?” 厉长生脸色一沉。 章少容后悔一时嘴快,殿下这般怎能算好 “听说北边有股势力在借着东离的边境战事做乱,你可查清他们是哪部的人” 厉长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在萧寒府中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耻辱与煎熬,但他还不能不熬下去。 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成王败寇,输赢本是兵家常事,但萧寒将他囚于府中这般折辱,却是他所不能忍受。 所以,便是不能复国报仇,他也要让萧寒绝不能轻易好过。 每一股可借之力,他都会抓住。 “早探清了,知是岑将军部下的人,所以最近我也已派出人前去接洽,也许有一天,这将会成为一股最大力量”章少容一一作答,正要再细禀计划,却见厉长生突的蹙起眉头,目光越过露台栏杆,看向下方处。 章少容也转头看去,眼中也不禁略带惊讶。 后院花园露天表演台上,美貌的小馆正在扭着腰肢,这是楼里为一些好男风客人准备的节目,台下坐着的宾客里赫然有梁煜。 他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勾搭调戏着旁边的秀美小馆,逗得他那小馆面红耳赤吃吃发笑。 章少容不禁咦了声:“这梁家少爷不是传说还为那姓萧的要死要活么,怎的还这般放浪形月亥” 见厉长生变得面无表情,忍不住道:“殿下,这小子能带你出府而不叫人察觉,确是有些本事,不若你将他拉过来成为我方阵营,岂不是一大助力?” “这事,我自有分寸。”厉长生蹙眉盯着下方一幕,见那小馆正拿着果子往粱煜嘴里喂,一边笑得花枝乱 颤,心头莫明不快,撇开脸,淡声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茗儿” 否则他将永远被萧寒牵制,不得自由。 梁煜在楼下花园,看了几场美人热辣秀舞,快到月上中天时,方才起身,随手扔了锭银进了小馆怀里,来到了三楼。 刚来到露台门口,就撞见里面出来的章少容。 章少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幅古怪的笑。 梁煜未管他,越过便走了进去,厉长生正看着远方墨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你们谈完了。”梁煜笑眯眯上前,“你是想在这多呆一会儿,还是现在回去?” 他凑得近了,厉长生便闻见他身上酒气,还蹭着些小馆的脂粉香气,不由蹙起了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梁煜突然伸手一捞便将他抱了起来。 “不说话,那就回去吧,也挺晚了”梁煜一手搁在他臂弯,一手放在他膝下,眨眨眼道:“说实话你也挺重的,抱着我,我会比较省力” 厉长生未想他突然行动,下意识抓住了梁煜衣衫。 听他调侃的话,略一犹豫后伸手环住了梁煜脖子,整个人像女子一般被他公主抱在怀中,这般靠得近了, 便更清晰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心里涌起些说不明的情绪 梁煜暗爽一笑,抱稳了人便腾空而起,一路直往王府方向掠去。 此时京城终于陷入了宁静,街道空空人烟寂静,一道黑影延着街旁房子一路掠过飞快消失。 梁煜使着绝顶轻功,足尖无声踏过一处处楼宇,黑暗的夜色里,厉长生只能借着阴云里薄月的微光,看着梁煜模糊的脸。 黑暗中的双眸,微光闪烁,意味不明。 稍时片刻。 梁煜已抱着厉长生回了王府云苑。 正如去的时候一般,回时依然未惊动府中巡逻侍卫。 梁煜轻飘飘落地,推开卧房门抱着人放到了床上,黑暗中双目如视白日,将厉长生脸上神情看得分明。“长生,你也该乏了,好好休息。”梁煜帮他拉着被子盖好,故意俯下身凑近了许多,声音温柔的叮嘱 着。 厉长生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一时脸上莫明发烫。 “嗯。”他轻应了声,抓住了梁煜的手,“煜兄,今天谢谢你” 梁煜黑暗中泻出一声轻笑。 “我们是朋友嘛。”说完,将他手放回被中,转身便走。 听见细微的关门声响。 厉长生黑暗中幽幽一声轻叹:“朋友么” 正心绪起伏之时,突然听得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厉长生眯眸看向门口,黑暗中一抹人影推门走了过来,他攥紧了被,黑暗中问了句:“煜兄?” “嗯,是我。”梁煜走近床前,抓住了厉长生的手,将一个冰凉的筒状物塞进他手里,道:“我看这府中一 些人,估计还要找你麻烦,这梅花枪你留着防身,里面布的针已淬了毒,可叫人瞬间昏迷” 厉长生心中一动,不由握紧,黑暗中说了句:“多谢煜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