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来看着风袖,冷淡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说:“没事,你想喊冷冰冰就喊吧,当然我更喜欢你喊我……”
他勾了勾唇,似在回忆,半晌才笑着对他道:“喊我相公。”
风袖:“……”
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或者他根本没睡醒,不然他怎么可能看到冰山发笑、自己被赎呢?
还相公……这冷冰冰的买家看着一表人才的,原来眼神这么不好,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那个……冷冰冰……”风袖喊了这么一声,又缩了缩脖子,一副生怕会被他打的样子,道,“我不是女的……你买我回去……生不了孩子的。”
荆忆阑虽然一直都很努力地绷着脸,但听了风袖的这句话,他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人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自己的行为在他眼里就那么不可理喻么?
荆忆阑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不要你给我生孩子,我就要你。”
这话和这动作实在太过于宠溺,让风袖有些没缓过来。
荆忆阑想起之前他跪在地上的情景,唯恐他伤了膝盖,连忙转道往医馆的方向跑。
风袖看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等见到医馆大门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他有些惊讶,一惊讶就忍不住欢喜道:“大侠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呀?”
“你还受伤了?”荆忆阑迅速扭过头来看他。
风袖被他这一句话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却又不敢再多言,只好乖乖任由荆忆阑把他抱进去。
诊断完,抹了药,风袖从屏风后面的床上爬起来,面红耳赤地开始提裤子。
他花了两月的时间接受自己是个小倌的事实,现在好不容易不用继续卖身了,那点羞耻心又死而复燃起来。
荆忆阑站在外头,正跟大夫说话。
大夫将方子递给他,略有些责怪意味地说:“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富少爷养些娈童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孩子实在太小了,实在不适合接受这样激烈的床事。况且……也不要随便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容易伤到内里。”
荆忆阑低着头,老实挨训。
大夫说得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虽然这事不是他做的,但他那受训模样,活像是自己导致的这一切一样。
“这药拿回去给他抹,接下来这半个月,尽量让他吃些粥水之物,易于消化。”大夫说着又递了盒药膏过去,“还是要再等孩子长大些……”
荆忆阑也微微红了脸,连忙接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等大夫交代完,荆忆阑便将东西一并揣好,去屏风后找风袖。
他走过去的时候,风袖就站在屏风后头,两只手揪着衣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荆忆阑柔声道。
他凑近些,这才发现风袖的眼睛有些红。
“你……”风袖抬起头来看着他,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吸吸鼻子,哽咽似地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清倌,我不是,但你要是不想要我了,能不能别把我是送回去?我可以赚钱,做苦力活,把钱还给你。”
他说着说着,眼里便结了泪花,像是害怕到极点,又像是在极力祈求他的慈悲。
荆忆阑走到他面前,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的心却像是碎了又重新拼合,又重新碎裂了一样。
等风袖抽气声稍止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抱住了他。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他这样说。
风袖听了他这样笃定的话,跟发了梦似地,朝他看过去。
荆忆阑抬起手来,给他擦了擦面上的泪水,道:“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就去吃东西。”
风袖看着他,那眼神活像大白天看见菩萨显了灵一样,就差跪在地上跪谢他大恩了。
荆忆阑见他依然没反应过来,便干脆双手一抱,将他打横抱起来,就这么出了医馆大门。
一个半大少年,一个小小少年,看起来就跟两兄弟一样,也没人觉得太过于异样。
风袖倒是觉得羞羞的,他将脑袋埋在荆忆阑怀里,生怕被人看了笑话。
荆忆阑掂量着怀中人的重量,觉得他轻轻的,抱起来跟抱了片云彩一样。他在心里计算了下年龄,发现风袖如今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定然是要带他吃顿好的的。
于是等风袖脚落地时,才发现他已经被荆忆阑给带到了酒楼里。
酒楼里萦绕着酒的味道、饭菜的香气,光是闻着都让他肚子里的馋虫一个劲地叫。
荆忆阑已接手了仇寄寒的产业,现今正是一言楼的当家人。一言楼涉猎甚广,日进斗金,有钱到就算他现在脑子抽了要买下这条街,也只要考虑地契在哪里交接的这一个问题。
荆忆阑现今重新寻回风袖,自然不会亏待了他,登时便让那店家将卖得最好的菜端上来,还特地交代了要有鸡肉。
他领着风袖到厢房里坐下,不知不觉地想起前世时风袖借引发别人的矛盾,惹得他跟别人打起来。那时他只觉得愤怒,现在想想,却觉得那时的风袖又俏皮又有趣,连那场架他也觉得快活起来。
他那时怎么就没认出他来呢,平白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荆忆阑拉开椅子,带着风袖坐下。
风袖本准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结果被荆忆阑一带,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风袖的脸红了红,觉得自家这买主实在是太能腻歪了点。
菜很快便被端了上来,被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小厮端菜的时候,看见这两人腻歪在一起,还有些诧异。
荆忆阑倒是自在得很,还拿了筷子夹了大块鸡肉,喂到风袖嘴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呀?”风袖诧异地问。
荆忆阑并未回答他,等到他吃完了,才问道:“好吃吗?”
风袖嚼着那鸡肉,只觉得满口留香,他点点头,道:“嗯,好吃。”
荆忆阑看他吃得开心,便拿了筷子来,递到他手里,让他自己夹。
风袖也实在是饿了,他今儿个一整天就吃了一顿饭,现在胃里空空的,一开始还计较着形象,不想被这买主认为他很能吃养不起,后来便在也管不着了,端着碗夹着菜,飞快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急,别呛着。”荆忆阑给他盛了碗汤,送到嘴边。
风袖囫囵喝了一口,又扭头看着他,像是不信这汤是他喂给自己的一样。
他愣愣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看着荆忆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这就算好了么?荆忆阑在心里说。他伸手擦去风袖唇边的汤汁,对他道:“我以前遇到了一个宝贝,但我把他弄丢了。”
“嗯?”风袖瞪大双眼,“那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荆忆阑冲他笑笑,道:“你就是我的宝贝。”
“……”风袖。
荆忆阑说着这话的同时,心也抽搐起来。他蓦然想起自己这一世依然修习了霜凌剑法,想必是对风袖动心导致了反噬。
他等着那反噬的作用过去,继续看着风袖吃东西。
若想尽全力保护他,想必得找机会寻一寻他父亲,解了这反噬了。荆忆阑想。
风袖觉得这买家肯定脑子有问题,所以这就是别人常说的人傻钱多么?要不他怎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他,还宝贝,他以为唱戏呢?
不过他虽然心中腹诽,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跟喝了蜜似的。
风袖吃饱之后,才发现他的买家竟然一点没动,全程就看着他在吃了。
他惊疑未定地看了看桌上菜肴,战战兢兢地道:“那个……对不起啊,我好像吃得有点多了。”
荆忆阑冲他笑笑,道:“没事,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养得起你。”
第287章 【转世】胭脂错-中(荆忆阑x风袖)
他笑完便又倒了杯茶,递给风袖让他漱口。
风袖傻兮兮地喝了茶,便赶紧拿过旁边的软布擦干净嘴。
“你不吃么?”风袖问。
“我不饿。”荆忆阑道,“吃饱了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街上玩。”
包吃还包玩,这也太好了吧。但是好得有点太过头了,不会等他玩完就把他迷晕了卖给人贩子吧。
风袖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算了算了,就算要死,也得先玩个够本。
荆忆阑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扯了扯风袖身上的衣服,觉得他这衣着实在单薄了些,不如等下去街上给他买上两套,之后便可以带他去见父亲。
“以后我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荆忆阑对他承诺道。
想转手卖他还带承诺服务的吗?风袖心里有些诧异。
“你说真的?”风袖问。
荆忆阑觉得他这幅模样实在可爱得很,下意识便点了头。
“那你……可以帮我教训一个人吗?”风袖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荆忆阑将他头上的乱发撸顺,这样问道。
“白长虹……就是……”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样对他道,“就是昨天晚上欺负我的那个。”
“轰”的一声,荆忆阑拿着剑砸烂了右手边的椅子。
风袖吓得一缩,外头的小二听见声响,也赶紧跑进来看。
荆忆阑扔了锭碎银过去,喝道:“滚。”
那小二慌忙接了,接着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他们这些开酒楼的,就怕这些江湖客打架闹事,不过幸好,这个打了还是赔的。
风袖偷眼敲了敲那被他砸得四分五裂的椅子,在心里盘算了下他这下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是半死还是直接死。
同时他也恍然地明白过来,原来他的这位买家还有点暴力倾向,难怪没人敢惹他。
白长虹白长虹,可不就是聂如咎嘛。荆忆阑想起这事,便觉得恼火非常。想他前世还为了绝了聂如咎的心思,差点一剑杀了风袖,原来他每次来,都做这样的混账事么?
荆忆阑气愤完,这才发现风袖好像有些瑟缩的样子。
他连忙把剑放回桌上,抱着他安抚道:“怎么了,我吓着你了是不是?”
诶?风袖愣了。这人莫不是川地来的,不然这变脸手法怎么这么厉害呢?不过幸好他没凶自己。风袖庆幸道。
“没……没事。”风袖连忙道。
荆忆阑抱了一会,又松开他,捧着他的脸问:“你想让我教训他?”
风袖扯扯嘴角,僵笑道:“没事,你当我没说过……”
“没事。反正我也跟他有些帐要算。”荆忆阑道。
“诶,这样么?”风袖顿时便兴奋起来,“那大侠你加油,你一定可以打过他的。”
荆忆阑摸了摸他的头,宠溺地笑了笑。
从酒楼里出来之后,荆忆阑便改抱为牵,拉着他的手在街上走。
他先是给风袖买了几身新衣服,换上之后,本来就好看的人更是成了个翩翩少年郎,好看得紧。
风袖对此也很是满意,他本来还准备直接拿上衣服的,被荆忆阑抢了。
为了让他手不空着,荆忆阑给他买了一大袋糖。
风袖看见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呀?”
荆忆阑照样没回答,转身又给他买了串糖葫芦。
风袖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被荆忆阑拽着,正欢喜着呢。
荆忆阑唯恐他被人撞着,让他走路里侧。
康庄城并不太大,聂如咎从那南风馆里出来之后,便去外头寻了客栈宿了一宿。
他本准备在这康庄里再玩上两天,自然不是为了某人,只是为了享受一把外城的风貌。
结果他正坐在临街酒楼上喝酒呢,就看一袭白影,牵着个小小少年从街道上走过。
聂如咎看了看那白衣人,觉得眼熟。
再一看那人手中剑刃,立马便认出这人是荆忆阑。
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聂如咎将酒杯一放,付了银钱之后,便带着人往下面走。
聂如咎并未认出风袖来,虽然他觉得这小少年身形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往风袖身上想。毕竟他认定那人会被困在南风馆里头出不来,再说荆忆阑也给小风袖换了身衣服,收拾得很好,跟之前的形象当真是大相径庭。
“荆忆阑。”聂如咎在背后冲他喊了一声。
荆忆阑是他母亲的好友娉婷仙子带来的小孩,跟他有些交情,也算得上是聂如咎的朋友。
荆忆阑听见这声喊,顿时生出些冤家路窄的感觉。
他转过身来,看着聂如咎。
风袖牵着他的手,他这一转,风袖也跟着转过头来。
一见到聂如咎,风袖顿时连糖葫芦都顾不得吃了,立马笑着要往那边跑。
“如咎……”他方才跑出两步,便生生顿住脚步,脸上的笑意也迅速消失了个干净。
聂如咎的脸也迅速黑了下去,他盯着风袖的脸,反复鉴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之后,便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怎么是你?”
风袖顾不得他说出口的是什么话,他紧紧盯着聂如咎身后一个随从,反反复复地看。
他看完那个人,又往聂如咎另一边看了一眼。
亦是一张熟面孔。
这两个人不是旁人,他来了两个月,那位白爷也来了两次。而这两个,就是白爷来时碰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