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时叙的为难,垂下眼,忽然就后悔了。
他这是做什么?找到时叙,不是要兴师问罪的,时叙贸然离开,他的确生气,但这些年时叙了无音讯,才是他担惊受怕和放不下的源头。
或许一开始他疯狂找时叙,是因为生气时叙的离开,可后来只是想确定时叙平安,当年的事,也不是一定要说清楚。
“算了。”他抿着唇道,“我不问了。”
“只是再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清楚。”
穆江流冷冰冰道,时叙正思索着要如何告诉他,听到他的话,眨下眼,略想了想,明白他的想法。
与其说与他置气,倒不如说穆江流在和自己置气。
就像当年时叙想保护穆秋那样,穆秋一定也是同样,却没想到事发突然,他不仅没做到,还呛了时叙一声。
时叙想了想,同样的情形,换了自己,一定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并且擅自做决定不是讨人喜欢的做法,尽管事出紧急。
时叙便认真解释道:“那时候我们各自已经决定好了自己想做的事,你想拿到世界联赛的冠军,但我不是这样,对不对?”
穆江流抿唇坐下,沉着脸,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除了生计,时叙要忙碌的便是读书,虽然带穆秋一起,但最终的结果到底是不同的。
穆江流听出来时叙是想说那种情况,由不是职业的他去更好,但并不接受,而是蹙眉道:“可我后来去a大,你没在。”
时叙这下感觉到惊讶,轻轻眨一下眼睛。
他知道如果不想世界融合暴露的话,主机一定会做什么,因此穆江流并没有看出来其他不对。
却没想到剧本二里他想要考取的大学,直接被合并成了a大。
a大到底有什么秘密?
时叙不解,便看到穆江流目光由平静逐渐转为凌厉,仿佛要看穿自己明明过得不好,却偏要粉饰太平的模样,哭笑不得。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的原因总算找到了,归根结底,穆江流还是担心他过的不好。
时叙便摸摸他的头,笑着道:“秋秋,我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
穆江流偏头看他,与他明澈的目光对视,目光不由软下来:“是什么?”
他不是轻易被说服的人,也没有把过往放下,只是时叙说起来喜欢的事,他更加愿意听。
并且如果时叙真的不愿意说出来,他便不再询问了,他找到了时叙,就不打算让他为难。
这样想,穆江流唇边重新扬起笑,便听时叙道:“我觉得演绎不同的角色很有意思。”
演员?
穆江流动作顿住。
演员这个词语,除了对导演,对电竞选手来说也是极具杀伤力的存在,轻则送分,重则灭门,他显然遭受过其伤害,下意识眨眨眼睛。
随后他意识到时叙是在逗他玩。
时叙在竞选角色,当然是演员,却不是他下意识以为的那种。
穆江流转头便看到时叙安抚的看他,同样放松的弯着眼笑起来。
任华导演装模作样的督促团队,实际上目光一直没走远。
他看到穆江流面容上浮现出阳光一样融融的笑容,探着头,忍不住好奇。
他与穆父有旧,当然知道穆家有多奇葩,对穆家人来说,并不是没有感情,但想要让他们表达出来,不如要他们的命。
尤其是这一代,他不能说好友的不是,但也不得不骂一句奇葩,明明两个儿子皆是优秀,非要作的一个个自立门户,爹都不认。
尤其是穆二少,刺头中的刺头,早年不服管被赶出去,家里竟也真的不管不问,还百般打压。
半大的少年,不知道在外边碰到什么,走投无路了,绝望的脊梁骨都要压弯,倔老头子却抵死不承认,重新把人赶出去。
任华那时候刚好在,人都醉了,不知道平时清醒的好友,为何偏偏在儿子的问题上这样无情。
要不是自己在旁边帮衬两句,穆大少又刚巧回家,捞了弟弟一把。
真不知道孤狼般的少年最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任华摇头,他后来听说是穆家家训如此,信奉野蛮生长出人才,但他是不敢赞同的。
看现在穆家眼巴巴蹲着等儿子垂怜的倔老头,只怕也后悔死了。
这时候看到即使自己当年施予援手,也只是对自己温和一点的穆江流眉目柔和,温暖的不像话的模样,不由好奇起来。
他脚步不自觉挪动过去,探着头看,便对上青年若有所思,然后陡然灿烂起来的笑容。
穆江流常年在外,当然不会不知道如何与别人相处。
从前是因为与父亲有隔阂,连带对任导也不亲近,这时候看到时叙即将进组,态度就有点不一样了。
“任叔。”他如沐春风的笑着过去,亲自为任导打开瓶水,装作看不到任导因为他一声叔陡然睁大的眼睛。
任导与穆父关系好,乍一看穆江流对他友善温情,有点受宠若惊。
忍不住道:“你想通了?”
穆江流不解:“想通什么?”
任导道:“就是客串的事,你知道,剧本的原型是你,如果你愿意客串,效果非同凡响。”
这个提议,若是在从前,穆江流一定想也不想的拒绝。
但是现在,他看到时叙,嗓音便暖下来:“我回去想想。”
任导惊喜的看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时叙低头整理背包,唇边笑意温温的模样,觉察到什么,道:“这是?”
穆江流偏头笑:“我哥,也叫您一声叔,以后就麻烦任叔照顾了。”
任导:“……”无语。
但他对时叙印象很好,又有大侄子在一旁吹耳边风,看着时叙,面色便缓和不少。
只是遭受穆江流这么多年的冷脸,乍一地位提高,任导忍不住尾巴翘起来。
他装作为难:“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剧组人来人往,这么多人看着,心中难免不平,对时叙影响不好。”
他说前边,穆江流全当放屁,即使不是一个圈子,略微一想就知道,若是导演连这点人也压制不住,还是别干了。
可是他说最后一句,却不得不让穆江流重视起来。
会对时叙影响不好。
穆江流接受了这个说法,面对拿乔的任导,并不纠缠,爽快道:“既然这样,就算了。”
任导:“……???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冲动。
又听小兔崽子道:“的确影响不好,这样吧任叔,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保证别人看不到。”
任导:“……”
哦。
*
无论是穆父的关系,还是穆江流本身能达到的影响,都值得任导慎重对待。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等到出来,街道旁霓虹灯闪烁明亮,任导已经有两个乖巧亲近的大侄子。
都喝了点酒,任导晕乎乎被助理打包带走,穆江流不知道喝醉没有,没闹,耳朵通红,乖乖坐在路旁。
时叙不放心的揉揉他的头,他也喝了不少,但因为工具人体制,是不会醉的,便坐在路旁,等俱乐部的人过来。
时叙不知道俱乐部在哪里,只好打了他通讯录的电话。
time—peak
丰昼过来的时候,看到穆江流脸颊通红,正缠着身旁的青年哔哔,青年耐心的守着他,唇边是月光一样温和的笑。
是时叙,大名鼎鼎的time,丰昼心中有了结论,下车时对人友好的笑。
不管认不认识,对时叙,俱乐部的人天然友好。
“你好。”时叙看到他,眼睛微弯,道,“麻烦你这么晚过来。”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丰昼想。
一般人总是对人笑,总显得有所求或者讨好,又或者单纯礼貌,这就让人感觉到疏离。
可是时叙不一样,他笑起来,只会让人感觉他很喜欢你,妥帖又舒适的感受。
丰昼礼貌的笑容不自觉真诚一点,摇摇头:“没事,上车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时叙没推辞,打开门,递过来一份包装精致的糕点,对他道:“秋秋说训练总饿,晚上吃,口味不太一样,你们挑一挑。”
丰昼沉默接过,忽然笑一下。
说实话,他要是被这样的人养大,他也会很喜欢的。
喝太多酒,穆江流上车便睡过去,时叙下车时动作慢,没吵醒他,把外套团成小枕头抱在他怀里。
“我走啦。”他站在窗外,对丰昼挥手,面容清隽好看,唇边是温温的笑,提醒道:“路上慢一点。”
丰昼点头:“好。”
时叙走进小区,路上静悄悄的,时间太晚,喜欢遛狗的阿姨也早就回家了。
但小区安保很好,倒不用担心什么,时叙吃了饭,散步一样往回走。
小区中心有一个花园,初春时天气转暖,路过时隐约能看到浅淡颜色。
大概过不了多久,花就要开了。
时叙想着,下意识朝着花园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葱郁的灌木里,隐约有一个人坐。
时叙愣一下,虽然知道不是灵异剧本,还是下意识停住脚步。
那头的人似有所觉,顿一下,慢慢站起来,似乎是意外时叙忽然出现,同样愣一下。
时叙眨眼:“谢总?”
第23章 第二十三只男主
时间太晚,小区里灯光暗淡,能看到安静的月光流淌。
时叙走上台阶。
距离他上次见到谢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左右。
青年的模样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灿灿星眸好像更亮了点,月光下,精致的眉目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叙走过去,礼貌的对他笑:“谢总。”
谢然颔首,目光朝时叙看过来,玻璃般的灰眸里清亮如水,看起来专注又认真。
时叙被他看的怔一下,下意识揉下手腕。
这是他紧张时会有的动作,等到回过神,看到安静看过来的谢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当面对他感谢和道歉。
那时候qiny拖他下水,买了许多他被谢然包养的通稿。
这种事影响恶劣,时叙原本疑惑,为什么会牵扯到谢然,后来调查才知道,原来直播间非常有名的x先生,便是谢总的账号。
qiny得知这件事,又查到谢然曾经送他回家的照片,这才狗急跳墙,把浑水牵扯到谢然身上。
时叙感觉很抱歉,虽然意外寡言沉静的x先生会是资料中冷漠锋锐的谢总,但想想剧本世界总是巧合诸多,便不感觉奇怪了。
只是一直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作为工具人,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以后大概也会想办法认识谢然,辅佐和帮助他。
现在机缘巧合下,谢然喜欢他的直播,两人玩的还很好,本来是很好的开端,却出现这种事,总归让人不太舒服。
只可惜自从出现秦木那件事,谢然便不去直播间了。
时叙在微信上向他道歉,他只是道没关系,并不介意。
两个人却没再联系过。
时叙觉得他可能还在生气,想着微信说不清楚,有机会要当面对他道歉。
但谢然身份特殊,轻易见不到,现在出现在小区,虽然有些奇怪,时叙还是下意识道:“谢总,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
谢然听到,眨下眼,有些不解的看过来。
“为什么对我道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清亮的灰眸怔一下,然后摇摇头,“不用。”
时叙看他,发现他面色平静,目光中带着疑惑,是真的不介意,才放下心,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还在想怎么负荆请罪比较好。”
谢然听到,偏过头看着他,抿下唇,认真的道:“你不用,是秦木那件事吗?你放心,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事实上谢然这段时间之所以那么忙,就是在处理这件事,秦木心性阴毒,这样的人,谢然不会允许他留下威胁到时叙。
而秦木之所以有这样大的能量,是因为他有一个资本家叔叔,秦老板生性酷爱敛财,许多年前不知道怎么得罪穆家,被打压一番。
如今东山再起,攒足实力想东山再起,只可惜他遇到谢然,被狠狠咬了命脉,现在大抵是每天在家抽秦木,无暇顾及其他。
时叙不知道秦木是谁,但是通过谢然的面色,隐约猜出来一点,不确定道:“是qiny吗?”
谢然轻轻点头,对他道:“嗯,没事,事情处理完了,他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这样说,几乎就是十分直白对时叙道,你不要担心,我帮你。
时叙这下确定谢然是真的没有生气。
这样亲近的语调,不属于冷淡的谢总,而是沉静温柔的x先生才会有,他这样说,让时叙不自觉想起来和x先生相处的时候。
于是不自觉弯着眼睛笑出来,点点头,语调变得熟稔:“这样,怪不得你最近没有去直播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时叙说完后自己先怔一下。
虽然常常在一起打游戏,但现实中,他和谢然才第二次见面,这样亲近的语调,好像不太合适。
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虽然不会醉,但脸颊已经被酒精晕染的微红的时叙忍不住想。
谢然听到,垂目遮盖住灰眸中不自觉浮现的柔软神色。
他和时叙一起长大,彼此有着坚不可摧的默契与了解,即使时叙已经不记得他,他却知道时叙的所有习惯。
青年看起来安安静静,实际上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