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今天是姑娘的头七,正是血刃犯人,为姑娘报仇的好日子。
李长天只求他别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下刀的时候干脆利落点,别砍得自己半死不活的,又要疼上好久。
“哎……”说不甘还是有些不甘的,好歹重活一世,结果活成了这副模样,李长天边在心里碎碎念,边等着那白衣公子下手。
谁知周围一片沉寂,燕殊迟迟没有动作。
李长天等得不耐烦了,开口说:“这是那天死在我身边的姑娘的坟墓吧?你带我过来,是想给姑娘报仇吧?”
燕殊方才一直在敛眸思考,听闻李长天的话,默默抬头将目光放在李长天身上。
他并没有受李长天催促影响,再次思索良久,缓缓开口:“你跟我来。”
李长天哀叹一声:“还要走啊!兄弟,我走不动啊!”
燕殊见李长天一脸苦意,磨磨蹭蹭地不起身,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说:“那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
李长天:“咋的?!要杀要剐可以,想当我爸爸?不行!”
燕殊:“……什么?”
李长天摆摆手:“得,别理我,就当我是傻子。”
燕殊:“好。”
李长天:“……”
你别给个梯子就往上爬啊!
燕殊看了李长天一眼,确定他没有力气走远后,足尖轻点,身形轻盈地跃入旁边的竹林中,犹如燕子,转眼不见了人影。
“卧槽?”李长天直接看傻眼。
李长天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原地蹦跶两下,想感受下重力的存在,结果跳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李长天嗷嗷地惨叫。
燕殊一回来就看见李长天在捂着伤口哀嚎骂娘。
燕殊:“……”
李长天:“……”
李长天:“反正我是傻子嘛。”
燕殊:“我知道。”
李长天:“……嗐,你去哪了?”
燕殊没有接话,弯腰将手心里的东西递给李长天。
李长天低头看去,困惑不已。
燕殊手心里静静躺着两颗比核桃大一些的榛果,李长天拿过捏了捏,发现这种坚果的壳很坚硬厚实,并不像是吃的。
燕殊又捡起一块石头,递给李长天,然后说:“砸。”
“啊?”李长天疑惑地抬头。
“用石头砸开。”燕殊指了指坚果。
李长天哭笑不得,啥啊!难不成临死前还得给你砸两颗坚果吃?这是你们世界什么奇怪的祭拜仪式吗?
他看着燕殊,想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谁知燕殊坦然地和李长天对视,最后反倒是李长天不好意思起来,默默地挪开了眼睛。
“嗐,砸就砸呗。”李长天蹲下身,将坚果放在地上,左手接过燕殊手中的石头,砸了两下,将坚果砸开了。
这种坚果里头果然没什么果肉,李长天在一堆果壳碎屑里挑了挑,捡起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果肉,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顿时龇牙咧嘴起来:“呸呸呸,这也太涩口了,难吃,你让我砸这个干什么?”
李长天抬头看燕殊,却发现他正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眸扑朔,好似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又好似看见什么玄而又玄的事物。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这坚果有毒?”李长天砸吧砸吧嘴。
燕殊半蹲下身,拿起另一个坚果,放李长天面前的地上,和他说:“砸,用右手。”
“砸砸砸,我砸,满足你。”李长天念念叨叨,将左手拿着的石头换到右手,砸了坚果几下。
他的右手不是惯用手,加上没什么力气,足足砸了四五下,才将坚果砸开。
“喏。”李长天捡起坚果碎壳里的果肉,递给燕殊。
燕殊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蓦地伸手紧紧攥住李长天的手腕,那处因为总缠着铁链,早已被磨破皮,如今触目惊心的血肉粘连着衣袖,根本碰不得。
这一下,掐得李长天疼得浑身一哆嗦。
第11章 惊觉异常心愧疚
“嘶!”李长天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竟然把燕殊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地松开李长天的手,匆匆站起身,惊慌失措地退了一大步。
李长天说的没错,这坟冢就是苏家二姑娘的坟冢,燕殊今日带他来,确实是想在苏二姑娘头七这天,杀了迫害姑娘的犯人。
可他认错犯人了。
苏二姑娘左前额有被石头砸破的伤痕,犯人的惯用手应该是右手,可眼前这人却是左手行事。
燕殊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他差点就对一个无辜之人下了死手。
可既然如此,杀害苏二姑娘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为什么打更人一口咬定看到李长天在非礼姑娘?
难道犯人不止一个,除了他还有别人?是另一名犯人砸晕了苏姑娘,然后由李长天施虐?
不对。
燕殊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
这些天燕殊拜访过出予镇许多百姓,所有人提到李长天,都用了三个字来形容他。
外乡人。
李长天并不是出予镇的人,他是不知为何流落此地的,在出予镇的时日还不足一个月。
谁会和一个天天蹲街角捡果皮的傻子密谋祸害一名姑娘呢?而且还是并不熟识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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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一声呼唤将燕殊游离的思绪猛地扯了回来。
李长天手里还拿着方才砸碎坚果里的果肉,不满地说:“你吃不吃啊?你不吃我吃了。”
“你……”燕殊看着他,犹犹豫豫地开口。
“啊?”李长天将坚果塞进嘴里嚼。
“叫什么名字?”燕殊问,他停顿一会,又补充道,“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李长天:“……”
这人不会真把自己当傻子了吧?
不过问个名字也好,至少不用做无名鬼了。
李长天找来一根枯树枝,在泥土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抬头问燕殊:“看得懂吗?”
燕殊点点头,他眉尖轻蹙,细辨一会,随后慢慢念了出来。
“李长天。”
见燕殊看得懂,李长天在心里感慨:看来这个世界和自己原先世界的文字是一样的。
“我叫燕殊。”燕殊在李长天身边半跪下,拿过他手里的枯木枝,在李长天写的名字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燕殊的字迹很清秀,一笔一划,铁画银钩,游云惊龙,一看就知是练过的。
相比之下,李长天的字就显得有点狗爬。
李长天的脸不争气地红了红,他伸手扒拉着地上的泥土,涂抹了那些字。
燕殊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你手指有伤,最好不要碰肮脏的土,不然伤口难以愈合。”
“啊?”对于燕殊莫名其妙的关心,李长天哭笑不得,“我手指有伤是拜谁所赐啊?”
燕殊噤声,面露惭愧,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走吧。”
“又去哪?”李长天纳闷,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人竟然没打算在苏二姑娘的坟冢前要他的脑袋?
“回县令府邸。”燕殊说。
李长天仰天长叹,随后将长得有些恼人的头发拨弄到脑后,嘟囔着:“又要走啊,法克。”
燕殊看着李长天,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正视这个人,印象中这人不是趴着就是蜷缩着,如今细瞧李长天的眉眼,虽仍旧蓬头垢面披头散发,但能看出一丝清隽。
李长天踉踉跄跄站起身,他身上有伤,根本站不直,只能可怜兮兮地微微躬着背。
燕殊一直看着李长天,见他疼得厉害,说:“我背你。”
“啥?”李长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瞪着燕殊,“你背我?”
李长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裳,又看了看燕殊干净的皓白锦衣,总觉得自己只要随便碰一下燕殊,就能染他一身土和灰。
“我背你。”燕殊坚持。
李长天警惕地退了退。
“怎么?”燕殊困惑地问,“你不是说你走不动?”
“你这难道不是什么折磨人的手段?”李长天见识过燕殊的凶狠,他心有余悸。
“不是。”燕殊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
李长天自然是不信的,他伸手,嘴里‘嗬’了两声,像赶什么小动物一样,赶了赶燕殊:“你走,我自己会跟着。”
燕殊:“……”
燕殊只得朝城镇的方向走了十几步,转身回头看李长天。
李长天捂着腹部的伤口,咬着牙,眉头紧紧蹙在一块,拖着脚上的破鞋,一瘸一拐,费劲地跟着。
燕殊不禁想起俩人之前来此地,李长天就这么踉踉跄跄跟他走了一路,一句怨言也没说。
燕殊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他薄唇轻抿,忽然转身走到李长天身边。
“嗯?”李长天正低头咬着牙,苦苦支撑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跟紧燕殊的步伐,突然感觉燕殊走了回来。
“怎……”李长天疑惑抬头,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被燕殊打横抱了起来。
第12章 这也太他妈狠了
被燕殊打横抱起的瞬间,李长天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瞧瞧!他就知道,燕殊果然没打算放过自己。
燕殊这样抱起自己,是打算……
是打算拦!腰!背!击!啊!
李长天知道这个动作!
这是美式摔角的一种,靠着足够的手臂力量,将敌人举起后狠狠摔在膝盖,或者尖锐的地方,对敌人的脊椎和背部肌肉造成伤害。
李长天之前在一线执行任务的时候,就见过雇佣兵用这个动作活活把人脊椎摔断,后半生只能瘫痪在床。
艹,燕殊还说不是折磨他?这也太他妈狠了!
但是这个动作有很大的缺点,因为对敌人的手脚限制不够,所以很容易挣脱!
李长天反应极快,握住燕殊的手腕,狠狠一扭,趁着燕殊吃疼,李长天一个翻身,摔在地上,护着头滚了两圈,逃脱了燕殊的怀抱。
“艹!”李长天吃了一嘴的土,他呸了两下,挣扎着爬起来,“你他妈!要砍要剜就大大方方地来,耍什么阴招?”
燕殊没想到李长天反应这么大,他揉着微微发疼的手腕:“……如果你不愿意被抱,那就让我背你回去。”
“他妈的‘背你回’又是什么招?咦……等等……啊?”李长天一下没刹住,又狠狠地骂了一句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嘶,等等,你刚才是打算抱我回去?”
燕殊点点头。
嗐!这大兄弟,吓老子一跳。
李长天心里嘀咕,上辈子在前线天天刀口舔血,如今谁碰自己都觉得不怀好意。
“兄弟,不如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吧,你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打算,好歹让我心里有个数,免得这样一惊一乍的,行不行?”李长天和燕殊好声好气地商量。
燕殊看着李长天,瞧见他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眸子明亮清澈,丝毫不见困苦之人的浑浊无神,也不知他那些乞讨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燕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没和李长天好好交谈过。
虽然眼前的人总是叨念着奇怪的话,确实像个傻子,但是他神志清醒,口齿伶俐,仿佛又不是个傻子。
矛盾又古怪。
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让燕殊感到好奇。
见燕殊久久不说话,李长天以为交涉失败,正郁闷着,听见燕殊问他:“苏家二姑娘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长天先是一顿,沉默半晌,说:“我不知道。”
燕殊挑眉,等他继续说。
李长天每每回想起那个晚上,都能感受到阴风呜咽,石板冰冷:“我一睁眼,就见那姑娘可怜兮兮地躺在我身边,脖子上有掐痕,我头疼欲裂,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李长天低着头叹气,连说了两个不知道,有些无助地问燕殊:“姑娘真是因‘我’而死的吗?”
“此事还有待定夺,先回县令府邸吧。”燕殊轻声,“你走不快,我背你。”
“好。”这次李长天没有回绝,刚才从燕殊怀里挣脱,已经用尽了他剩下的力气,他如今是真的走不动了,能少受点罪当然选择少受点罪。
燕殊在李长天面前半蹲下来,等他趴自己背上。
李长天上前一步,又退后两步,胡乱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把自己稍稍拍的干净些,这才爬上燕殊的背。
燕殊稳稳地站了起来。
李长天知道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背一路很辛苦,正要让燕殊背一段,自己走一段,话还没说出口,燕殊先道:“环紧。”
“嗯?”李长天疑惑。
话音刚落,燕殊足尖轻点,斜斜飞了出去,竟然在沿路树干上穿梭,时而落地时而跃起,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仿佛矫健的豹子,又如同轻盈的飞燕。
不消片刻,两人已回到县令府邸。
燕殊没有将李长天带回草棚,而是在自己暂住的厢房门前落地,然后将李长天放了下来。
李长天身形晃了两下,站定后眼球都快瞪出眼眶了:“……卧槽!!!这踏马的不科学!!”
燕殊:“……?”
“啥玩意儿啊?轻功?武侠世界?你刚才那是轻功?”李长天连连发问。
燕殊点点头:“你不也会一些武功吗?”
“我?武功?神他妈武功,我踏马那是格斗技巧啊,是有科学依据的!!!是靠力量、柔韧性、稳定性训练就能学会的,你这不是啊!!!”李长天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