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事情变得毫无头绪。
李长天和燕殊都各自低头思考起来。
县令老爷还是感到不可思议,问柳梨花:“他真的帮你挑水喂鸡了?就他?钱虎?”
柳梨花点点头,小小声地问县令老爷:“老爷,钱爷他犯了什么事啊?”
县令老爷说:“怀疑苏家二姑娘是他杀的。”
“什么?”柳梨花突然喊出声,她瞪大双眼,连连摆手,“不可能呀,这事不可能是钱爷做的,钱爷他对女子很温柔的!”
“温柔?”县令嗤之以鼻,“就他?一个恶霸,我手里可是有好多他打人犯事的卷宗!”
柳梨花说:“老爷呀,您说的,可是三个月前,钱爷打张大官人的事?”
县令老爷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这是其一!”
柳梨花说:“县令老爷,这事,其实还得怪我。”
“怪你?怎么说?”
“张大官人住我隔壁,总是对他的发妻拳脚相向,有次他发妻躲我这来哭,我可怜她,就藏她,结果被张大官人一并打了,哎,钱爷知道后,就带人去废掉了张大官人的一只手。”
“嘶。”县令老爷抓抓胡子,倒吸一口气,“竟然有这种事!!那半年前,钱虎把西街口的徐大打残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徐大不养他娘,他娘饿死在钱爷门口了,钱爷嘴里说着是因为觉得晦气所以生气打人,我知道,他是想帮徐老婆婆出气呢。”
“那一年前,他打南巷祝小哥,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梨花掩唇笑了笑:“那是他喝酒喝蒙了,火气上来和祝小哥吵架,又挥了几拳,后来他拉不下脸给人道歉,不是偷偷给祝家送钱了吗?”
“嗐!”县令老爷一拍大腿,“他送钱就送钱啊,拿个黑布包着干什么?还大晚上直接丢进去,把祝小哥家的瓦房顶都砸破了!祝小哥还以为是石头,把那黑包裹丢了!哎呦喂!”
柳梨花:“哎呦喂!”
李长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天:“嗯?都看着我干嘛,不是挺好笑的吗?”
燕殊抬起头:“放人吧。”
第21章 明镜高悬还清白
钱爷被松绑后,气鼓鼓地站起来,正要破口大骂。
柳梨花开口,轻喊:“钱爷,你没事吧?”
钱爷竟然脸红了红,忸怩地点点头。
县令老爷:“噫呦。”
钱爷:“……死老头子你!!!”
柳梨花连忙道:“钱爷,多亏县令老爷明察,还爷一个清白呢!”
“哼。”钱爷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柳梨花一起离开,俩人刚走出衙门,钱爷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又走了回来。
燕殊正低着头思考,李长天来来回回地走,县令老爷抓着胡子挠着头,三人都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钱爷比较敬佩燕殊,走到他面前,说:“大人,我想到一件事。”
燕殊抬头:“请说。”
钱爷说:“我家这段时间,一直在陆陆续续丢一些小物件,我猜想是府邸里的人偷偷拿的,但我这人,讨厌找内鬼,就暂时没去管,现在想想,玉佩说不定就是那个内鬼拿走的。”
一旁的李长天开口问:“你府上一共多少人?”
钱爷说:“算上家仆,算上打手,有三十几号人。”
“这么多。”县令老爷出声,“不好找啊,难不成全部绑来,一个个问?”
钱爷显然是不赞同的,面露不快。
燕殊突然想到什么,问:“钱爷,你府上的人,吃穿用度可都是在府邸?”
钱爷点点头:“对。”
李长天跟着反应过来了:“没有那种下班,不是,就是干完活然后回家的吗?”
钱爷摇头:“没有。”
李长天说:“那如果我是这个小偷,我偷完东西后,肯定……”
燕殊突然接话:“不敢放身上或屋里,怕被他人看见。”
李长天欣喜地看向燕殊,一迭声地应:“对对对,所以我一定要及时处理掉这些赃物,既然这样……”
燕殊和李长天对视。
俩人同时开口。
燕殊:“当铺。”
李长天:“卖掉。”
燕殊问县令老爷:“出予镇上有几家当铺?”
县令老爷举起一根手指:“回大人,只有一家!”
李长天拳头捶掌心:“这就好办了,直接去问问当铺老板,这些日子,是谁在一直在典当钱爷的东西!”
-
傍晚,黄昏残阳,枯藤昏鸦。
钱爷气冲冲地回到府邸,见人就问:“他妈的,牛三呢!!艹他奶奶的。”
一路问到西侧院子,才有个打手说:“爷,牛三听说你被抓后,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了行囊,也不知道去哪了。”
钱爷气得瞠目欲裂,暗想自己真是瞎眼了,竟然和这种畜生称兄道弟过:“什么时候走的!?”
打手说:“半个时辰。”
跟在钱爷一起来的李长天说:“糟糕,肯定是知道我们抓了你以后,发觉迟早会查到自己,就跑了。”
县令老爷喊:“半个时辰,应该刚要出城镇!没有跑远!”
燕殊问钱爷:“他有何特征?”
钱爷连忙回答:“方脸宽鼻吊眼大嘴,擅长飞镖暗器!”
钱爷话音刚落,燕殊已不见了身影,疾步飞跃,往城外去。
城镇外,驿站茶棚。
天渐暗,再过一会就该点烛了,茶棚的端茶小哥收拾着茶杯和盘子,忽然一人急急地闯了进来。
那名行客紧紧抓着身上的包裹,高声大喊,问:“你们这有没有马匹卖!!有没有?”
“没有啊,客官,我们这怎么会有马匹呢。”小哥吓了一跳,随后回答道。
那名行客愤愤地咒骂一声,转身要走。
忽然,清冷的声音传来:“我有。”
俩人顿时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去,发现草棚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白衣青年。
青年站在破木桌旁,抬眸淡淡地看着那名行客。
“你……”牛三上下打量起那名白衣青年,总觉得他如此诡异地出现在这茶棚里,有点不太对劲,但因为时间紧迫,牛三还是问了一句,“你的马匹怎么卖啊?多少钱银子?”
白衣青年摇摇头:“不要钱。”
牛三一愣:“那你要什么?”
燕殊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你的命。”
牛三瞳孔骤缩,右手猛地挥袖,几支暗镖从他袖子里飞出,划破空气,直朝燕殊而去。
燕殊一脚踹起面前的破木桌,挡下暗镖,又一剑劈断。
“啊!啊!!啊!!”一旁茶棚的小哥吓得哇哇大叫。
牛三趁着混乱之际,转身就跑。
燕殊追了两步,又折回来,将一两银子放在抱头的茶棚小哥面前:“赔桌子。”
说完,燕殊立刻起身,继续追人。
牛三连爬带滚地跑了好半天,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以为已将燕殊甩掉,他扶住一棵大树,准备喘息休息片刻。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按住了牛三的肩膀。
牛三吓得一回头,见是燕殊,顿时脸色惨白,连忙掏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砍向燕殊。
燕殊扭住他手腕,借着牛三手上的匕首,往牛三衣袖一割。
两侧衣袖被扯下,牛三右手手臂上,赫然有好几道刚刚结痂的抓痕。
燕殊眸中迸发出愤怒,再不留情,一脚狠狠踹上牛三的膝盖,将他踹倒在地,又一脚踩住他还想拿落在地上的匕首的手腕。
“啊!!!”牛三听见自己手骨断裂的声音,顿时惨嚎出声。
惨叫响彻长空,远处,林间,飞鸟振翅而起,又落回树冠上,如入樊笼。
-
第二日,衙门外被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县令老爷威风凛凛地升堂,背后挂着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明镜高悬。
牛三被绳子五花大绑,跪在公堂上,瑟瑟发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敢再有辩解之词,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什么?杀害苏家二姑娘的犯人,竟然是他?”
“是啊,是天子脚下来的大人查明的真相,真厉害!”
“可不是很多人明明看到那个傻子……”
“听说这么做是为了救苏家二姑娘呢。”
“是吗?不会吧?”
“真的,县令老爷刚才举证了,说为什么不是那个傻子犯事。”
“毕竟是个傻子,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议论声纷杂,人群中,李长天低着头默默地离开,往县令府邸走去。
李长天先是回到了厢房,却惊讶地发现燕殊不在。
他走出厢房,想去找燕殊,可刚走到院子里,又茫然起来。
李长天原地伫立,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燕殊。
就在此时,一名用红绳扎着发髻的小姑娘提着一大篮鸡蛋路过,见李长天呆愣愣地站在那,疑惑地问:“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啊,我是……我是……”李长天声音越来越轻。
他是谁呢?
他是李长天。
他是部队里的机枪手。
他立过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被嘉奖过五次。
他二十二岁,即将二十三岁,准备拿出所有的积蓄买套单身公寓。
可如今他是谁呢?又该何去何从呢?
“啊,我知道了!”巧儿突然出声,打断李长天的思绪,“这里是神仙大人住的地方,你是在找神仙大人吧?我刚才看见他了,他在马厩呢!马厩在西院,那个方向。”
“啊……”李长天愣愣地回过神来,“谢谢。”
巧儿礼貌地回了不客气,提着一篮子的鸡蛋,蹦蹦跶跶地跳走了。
李长天想了想,起身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第22章 你别上药换我来
马厩,燕殊正挽着袖子给自己的骏马喂草料,他一手轻轻抚着马儿柔顺的鬃毛,一手拿着草料递到马儿嘴边。
身后传来脚步声,燕殊回头看去,见是李长天,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长天显得有些拘谨,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这马儿是你的吗?”
“嗯。”燕殊回答。
“好帅。”李长天走过去,一巴掌拍在骏马的笼头上。
马儿受惊,撅蹄而起就要踹李长天。
燕殊嘴里呵斥出声,拉紧缰绳,将马头猛地拽了个方向,以免马儿伤到李长天。
李长天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燕殊揽紧马儿的脖子,将它安抚平静。
“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李长天慌乱道歉。
“来。”燕殊对着李长天淡淡说。
“啊?”李长天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燕殊拉起李长天的手腕,放在马儿的背上:“拍这里。”
李长天犹豫一下,随后轻拍轻抚,马儿平静片刻,拿头轻轻蹭了蹭李长天,又慢悠悠地嚼起草料。
李长天双目放光,面露欣喜,不停抚着马儿的鬃毛。
“对了。”李长天想起什么,对燕殊说,“公堂那边,牛三对杀害苏家二姑娘一事供认不讳。”
“嗯。”燕殊点点头,“下午,衙役会押着他游街示众,如此,你的冤屈算是彻底清洗了。”
李长天笑道:“谢谢,不过你真的很执着于我被冤枉这件事啊。”
“嗯。”燕殊轻轻开口,他低头又给马儿塞了一口草料,突然说,“我的父亲是被冤死的。”
“啊……”李长天愣住了。
燕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却又不似平时那个冷静的他。
他的态度,好似从满是灰尘的木箱里,翻出了一件做工精美的锦罗玉衣,可锦衣上全是被蟑鼠啃坏的破洞,令人惋惜,又无可奈何。
那些无可挽救的破洞,如今虽然在燕殊心上,但终究是岁月久远。
“我……很抱歉,听到……这件事。”李长天有些不知所措。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燕殊抬眸,看向李长天。
“啊……伤?噢,伤啊,没事了,不疼了。”李长天连连摆手。
燕殊系好马儿的缰绳,将剩下的草料放进马槽里,对李长天说:“走吧,回厢房,看看你身上的伤。”
两人回到厢房,燕殊先洗净双手,随后从布袋里拿出一堆白瓷药罐,挨个放在桌上。
李长天坐在床榻边,慢腾腾地解开上衣,褪到手臂上。
燕殊见他身上的淤青还未完全消散,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倒在手心里,往李长天腰部青青紫紫的地方按去。
在燕殊的手心触及李长天腰的一瞬,李长天突然浑身紧绷,往床榻里瑟缩。
“疼?抱歉。”燕殊收回手。
“不……就是,有点凉。”李长天支支吾吾。
燕殊点点头,认真地把手心搓热,然后看着李长天。
李长天犹犹豫豫地重新挪回床边。
燕殊再次将手心覆上李长天的腹部,开始揉搓上药,诡异酥麻渐渐蹿上李长天的脊背,他咬着牙,试图忍耐。
“唔……”李长天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燕殊的手腕,说:“算了,还是我,我自己来吧。”
燕殊一顿,说:“可你手指还缠着棉布……”
“你帮我把药倒我手心里。”李长天伸手。
燕殊虽有疑惑,但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将药罐里的药膏挖出涂李长天手心上,并告诉他怎么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