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说也不晚。”
老板索性耍起了赖:“我的金环乃有灵气之物,被你戴了,灵气就被你吸走,你若是不买,我还如何卖给别人?”
李鱼:“……”
连这种强词夺理的鬼话都能编得出来?
李鱼垫了垫手里的金环,怪沉的,估计能值不少钱,但肯定不是五十两银。李鱼听王喜说过,寻常人家十两银子能过一年呢,他哪能以五年的花用去买一样饰物?
再者,他也没有钱。他在景王府是负责养鱼的,每日要做的“活计”着实轻松,吃穿都由王府来,李鱼自己也没想起要月银。他一条穿书鱼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就算有空间,还是留给其他重要的东西吧。
鱼虽每日盖着金丝水草被,从宽阔的银石床上醒过来,实际身无分文,亦无存款,是条穷光蛋鱼,这金环怎么看都买不起,他也不想花冤枉钱助长不正之风,最好能让这老板得个教训。
“大叔,不好意思,五十两太多了。”李鱼爽快道。
任你说破天,就是不买又如何?
老板瞪圆了眼睛,他不可能看错,这少年身上的衣服料子由最上等的冰蚕丝织成,就连腰间随意斜系的一条玉珠串,颗颗水头都很足,他因此料定这少年是位贵族公子,可是一个贵族怎会拿不出区区五十两,还一副我很闲想砍价的架势?
老板黑着脸道:“最多四十五两,不能更少了。”
李鱼叹气:“大叔,四十五俩我也拿不出。”
老板尚抱有希望,每次五两五两的往下砍,都砍到二十五了,这位公子仍是不打算付钱,老板眼看都有些急了。
“那你到底能拿出多少?”
“大叔,不好意思,我今日出门忘了带钱。”李鱼笑着吐了吐舌头。
老板差点被他气晕过去:“你没带钱逛什么逛!”
李鱼无辜地道:“大叔不也没早告诉我,戴了金环就要买吗!”
老板气得想赶人,正要撕破脸骂几句,远远瞥见少年公子斜后方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这青年身后还站了一大堆随从,神情冷淡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露杀意。
老板心肝一颤,意识到这青年怕是少年公子的后台,嘴唇开开合合,愣是把要骂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而李鱼浑然不知有人给他撑场子,见老板不吭声了,李鱼把方才的金环重新戴回到手上。
老板被他的迷惑行为搅晕了,小声道:“你、没钱又不买,还戴着做什么?”
李鱼憨厚道:“大叔,你不是说我把金环的灵气吸走了吗,如今我多戴一会儿,让它也吸吸我,不就能卖给别人了吗!”
老板:“……”
老板才说过金环有灵的话,若是马上矢口否认,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老板不安地瞟向远处的青年,可能是他临危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青年冰冷的脸变得更冷了。
老板无奈地看着李鱼将金环滚来滚去,各种戏耍。
有路过行人好奇地望着李鱼,也有因此对金环感兴趣想玩的,老板以为买卖来了,李鱼却在旁粗声粗气道:“你们钱带够了吗,老板的规矩,戴上就得买了。”
行人一听这还了得,缩着脖子赶紧走了。
老板又气又急,还不敢发火,最后只得求李鱼将金环还他,另去别处。
李鱼笑嘻嘻道:“大叔,祝你生意兴隆,下次我再来!”
祖宗可千万别再来了,老板心里求神拜佛。
李鱼自觉离开了一会儿,景王应当还在看簪,李鱼要按原路返回去寻景王,回头就发现景王勾着唇,站在他身后,犹如再坚实不过的铜墙铁壁。
“殿、殿下!”
李鱼舌头打结了,大混蛋原来一直都在?
那他和老板砍价,还捉弄老板,不就被看见了?!
身为心悦之人,在景王心目中的形象大概会破灭吧。
李鱼有些忐忑,景王却笑着走上前来,揉揉他的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簪尾是鱼形的白玉簪,小心插到李鱼头发里。
李鱼:???
李鱼最早变成人形时,系统对他的头发进行过一番修正,令他的头发变长了些,故而没人对他的头发说三道四,而李鱼自己觉得这是入乡随俗,也没特别在意,且他每次变身匆匆,有衣服穿就不错了,来不及绑辫子或者束冠,一般都简单披在脑后,景王以为他喜欢如此,也不苛求。
这会儿得了个发簪,李鱼望着簪尾处的圆滚滚小鱼入了神。
因为他叫李鱼,所以景王才送他一根有鱼的簪子吗?
景王真是,太喜欢鱼了。
李鱼耳根微微泛红,接下来他是不是该学着束发了?
第60章
李鱼沿途又陆续看了不少小玩意, 不过因为之前的无良老板,到底影响了心情,逛街就真的只是在逛。
到了李鱼很期待的酒楼, 王喜早带了人在二层雅致的小楼前候着了。
酒楼名唤“醉春风”, 李鱼私心觉得还挺别致,尤其是, 这家本质是一家卖烧烤的店, 就更有意思了。
王喜已提前订了楼上最好的雅间,并且告诉景王与李鱼, 招牌菜都备妥了, 李鱼想了想热腾腾的烤串和烤全羊,走起路来都比平常急切几分。
景王自是全都看在眼里。
到了雅间,扑面而来浓郁的烤肉香味, 李鱼使劲吸了吸鼻子,太棒了,和现代差不多一个样!
不过心里急归急,他还是知道该让景王先动, 带着快要飞出去大快朵颐的魂魄, 闪到一旁。
景王却走过来,携他的手一同入席。
李鱼还没来及反应,爪子蓦地一热, 景王已拉着他往主座走了, 李鱼松开也不是, 不松也不是, 酒楼头次来了景王这样的贵客,酒楼老板带着好几位伙计都在跟前,他若是直接甩手,会不会令景王丢脸?
等他懊恼地想起,景王的脸面仿佛也是鱼他无瓜的,景王都已坐下了,伸手一拉,李鱼也要坐。
他马上便发现有些不对,他的位置竟挨着景王,虽然以前写写画画也不是没挨过,但是如今他知道景王喜欢他,又在外边经受了一波被叫王妃的惊吓,李鱼很快意识到,王身边的位置应是给王妃的。
景王妃的名头还没洗干净呢,这一坐下去,不就是真坐实了吗?
李鱼还在犹豫,景王亲自动手,从烤全羊上夹了一只羊腿下来,放入李鱼面前的一只小碗里。
李鱼眼睛嗖地亮了,嗷,有这——么大,这——么香,烤得金黄带一点点焦脆的羊腿,他从没啃过!
李鱼不觉就坐到了碗前,碗旁摆了几只银碟,盛了辣椒粉、孜然、花生、豆豉这几样调味料,李鱼惊喜地道:“居然有这么多?”
酒楼老板连忙给李鱼解释:“这是金绝习俗,烤好的肉单吃可,蘸酱亦可。”
这样的习俗李鱼很喜,自己开始试着拌蘸料,李鱼先后放了一大撮辣粉和孜然,又撒了一小把芝麻,抬头问老板:“有香油和蒜泥吗?”
李鱼其实想问的是蚝油,但他觉得古代应当不会有蚝油,临时改成了都是油还很香的香油。
老板一看这位就是个懂吃的,忙道:“有、有的。”
因许多贵族并不喜这两样,老板怕得罪贵客就没在桌上备,这会儿赶紧命伙计拿出来。
李鱼很快拌完自己的料,十分有成就感,瞥了一眼景王,景王面前的碗里还什么都没加。
李鱼心想,景王是……不知道如何吃吗?
毕竟皇子们进的大多是蒸煮类的食物,烧烤类极少会吃。景王虽把羊腿给了他,自己却只随意夹了一片白肉,还只用了半片。
“殿下,我来帮你好不好?”李鱼小小声问。
景王等他很久了,勾了勾唇,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碗放到李鱼手边。
李鱼一边往碗里放调料,一边细心地问:“殿下吃不吃蒜泥”,“殿下吃不吃花生”。
而殿下痴痴望着他忙碌,胡乱点头或摇头,也不知应了些什么。
须臾,调好的一碗料已塞了过来。
令景王恍恍惚惚想起,那些年小鱼给他做的一碗拍黄瓜。
李鱼道:“好了,这些都是按殿下口味调的,殿下快试一试吧,绝对比只吃白肉有味道多啦。”
景王点点头,顶着王公公担忧的小眼神,夹一筷子白肉蘸满调料,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好吃。殿下满足地微笑。
李鱼很快吃了小半只羊腿,喝了些羊肉汤,还试着切了一盘卤牛肉——虽然他的刀功很丑,切得很不好看,不过至少能吃,几乎全进了景王的肚子。
用了一会儿膳,外边突然有人报承恩公世子到了,欲找景王,李鱼:“……”
李鱼举着羊腿的手放下来,王公公瞅准了递给他一块干净布巾,李鱼擦了擦油光光的手指和嘴,狐疑地看向景王:叶世子来此地做什么呀,难道景王除了约他逛街,还叫上了叶清欢?
李鱼想太多。景王当然没有请“不相干”之人,是叶世子自己得知景王在“醉春风”用膳,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至于叶清欢如何得知,景王一个眼刀过去,王喜愧疚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景王的风向标,叶世子一问他的位置,就知景王在何处了。
景王令王喜将叶清欢放进来,总是牵着一条狗的叶世子,这回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叶清欢带来了一位瘦瘦小小的少年公子,这位公子有着不输给楚燕羽的阴柔之美,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挺翘的鼻子,樱桃小口,两只手都牢牢缠在叶清欢胳膊上。
李鱼被叶清欢这阵势吓了一大跳,原书设定叶清欢是独子,没有亲兄弟,所以眼前这少年肯定不是叶世子的弟弟,却与叶清欢如此亲近,就显得很是奇怪。
再者,叶世子不是要和公主成亲吗,怎会和一个少年这般亲近?
难道……
李鱼想到一种可能,不着痕迹地瞥了身边的景王一眼,难道搞基也会传染?
叶清欢在景王面前一向不见外,这会儿带着少年公子过来雅间,竟有些拘谨,话还没说一句,埋头便是一通傻乐。
李鱼觉得更可疑了。
叶清欢身侧的少年,目光起初有些审视,看见李鱼时没什么反应,待见到景王,少年突然捂住嘴巴,低呼出声。
他一发出声音,立马便露馅了,因为这是柔美的女音,景王与叶清欢对视片刻,略一沉思便知这人身份,而李鱼还沉浸在“这少年竟是女子假扮”,“叶世子为何会带一个女扮男装逛街”、“叶世子是不是有别人了”等等狗血的猜测之中。
他一没注意就把心中所想嘀咕出来了,叶清欢笑着道:“我可没别人,这位是公主。”
李鱼:啊???
李鱼还想着叶清欢是不是做了对不起金绝公主的事,原来叶清欢身边的少年——竟就是金绝公主本人。
李鱼比方才还要吃惊,他曾在养心殿国宴上远远见过这位公主,公主还帮鱼说过话,怼过二皇子,但彼时他在鱼缸里,没怎么看清公主样貌,故而公主以男装出现,他竟没认出来。
“二位好。”
金绝公主应声,冲景王与李鱼友善地点了点头。景王论身份不比金绝公主低,自是不必对公主行礼,李鱼琢磨了一下他的身份,悄悄挪开了椅子,可是景王忽地将手搭上他的肩,导致李鱼一使劲,也没能站起来。
李鱼:“……”
叶清欢哈哈一笑,道:“李公子不必在意,算起来早晚都是亲戚呢。”
叶清欢上次去景王府,就知道景王有个很喜欢的意中人——李公子,李公子平时被景王藏得严严实实,叶清欢根本就没见到过人,老早就想见一面,这次得知景王带着李公子逛街,叶清欢立刻决定带着公主也出来。
金绝民风开放,并没有未婚夫妻不得相见的规矩,爱慕的男女亦可相约。叶清欢起初很害怕成婚,到后来逐渐想开,主动去往金绝王处,恳请多与公主相处,培养感情,金绝王很看重叶世子,自然满口答应。
金绝公主原本不是很喜欢这个被皇帝称赞为“成熟稳重”的夫婿,可是得知叶世子养了一只狗,小公主看叶清欢的眼神就不同了,只因这位公主自幼就爱养宠物,猫、兔子等等都养过,本以为成亲了夫家这边也许就不让养了,可是没想到,她的未婚夫与她有着共同的爱好,且叶世子是年轻一代中较为出色的人物,小公主如今看叶清欢,是越来越喜欢了。
金绝公主和叶清欢一样,与李公子算是头一次见面,一时拘谨,无话可说。不过小公主还记得国宴上的小鲤鱼,故而一见到鱼的主人景王就激动万分。
“景王殿下这次带鱼来了吗?”金绝公主好奇问道。
景王的鱼——其实就在景王身边。
李鱼和景王都这般想着,不过李鱼在考虑要不要将水晶瓶取出来,在不让金绝公主接近的前提下,让公主远远看一眼。
李鱼绞尽脑汁,景王只是笑了笑,慵懒地扫一眼王喜。
王公公立刻睁着眼睛替主子说瞎话:“公主,不巧了,殿下今次出门没带着鱼。”
被落下的鱼:“……”
李鱼坐在椅子里,眼角余光不安地望向景王的手,景王手掌上明明还缠着水晶瓶的金链,可是令王喜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大混蛋干吗不肯让公主看鱼?
不过不让看,也算帮了他的忙,嘿嘿,他就不用担心公主会看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