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亨利大公坐在床边,点燃了烟卷。
“昨天夜里,奥斯卡公爵将我们名下的两处金属加工厂全部封锁了。”西斯特说,“外围的士兵将我们的人全部拦在外面,不允许开工,也不允许进入。”
“什么?奥斯卡?”亨利大公皱着眉,“他疯了吗?谁允许他这么做的?金属厂一天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他算得清楚吗?”
“不知道。”西斯特说,“那些士兵说要对厂内的器械进行安全检查。”
“安全检查?什么狗屁安全检查!”亨利大公被气笑了,“他是故意的,故意拿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找我的麻烦。”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西斯特男爵垂下眼眸,“是否要集结人马……”
亨利大公皱着眉头吐了口烟云,摇了摇了食指:“我说过不要和奥斯卡争斗,他是个可怕的人,而且这里是都城,我们的动作会影响弗恩殿下。”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明天带上五万金钱去一趟奥斯卡公爵府邸。”亨利大公摁灭掉火星,“还有你的妹妹,让她打扮着成熟漂亮点。”
“大公……”西斯特男爵的手心攥紧。
“西斯特,别忘了是谁赐给你如今的地位,现在是你回报的时候了。”亨利大公没有将眼神施舍给面前的男人,“滚出去,按我说得去做。”
房门开阖,西斯特离开了奢侈旖旎的房间,在走廊上碰到了刚刚的少年,此时的少年已经换好了粗陋的平民服饰,手里捧着他的披风。
“大人,这是您的——”少年低着头,声音如蚊。
“扔了吧。”西斯特的脚步没有停顿,与对方擦肩而过。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在镜像宫的尖顶上,雪白的餐布上放着一叠叠精致香甜的点心,陪衬它们的是今天才采摘下来的玛格丽特,淡金色的花瓣上滴着清晨的露水,浓郁的花香优雅迷人。
奥斯卡公爵站在餐桌的侧面:“是今天这些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吗?”
“或许吧,我不知道。”赫莱尔后仰在冰冷的花纹椅背上,“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丧失对甜食的兴趣了。”
奥斯卡公爵愣了下:“您不爱吃甜食了?”
赫莱尔摇了摇头,神情寡淡:“味道很相似吧,吃多了也会觉得腻,很难吃。”
奥斯卡公爵瞳孔微微收缩,听了这番说辞,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您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奥斯卡公爵斟酌了一下问。
“困扰?”赫莱尔双手垫在脑后,轻声说,“奥斯卡,我是神明,我也会遇到困恼的事吗?”
“不敢揣测您的心意。”奥斯卡公爵弯腰,语气谦卑,“或许是有些事让您感到不愉快……”
赫莱尔突然站了起来,走向了窗台,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前院的石像边。
看到走出来的几个人,赫莱尔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恶臭的肥猪。”赫莱尔打了个响指,窗台下那具肥硕的身体像是被什么绊住,狼狈地栽在了地上。
“您如果讨厌他,我可以为您处理掉他。”奥斯卡的眼中划过冰冷的杀意。
“不必了,你和那个人类不是已经在暗中计划了吗?”赫拉尔缓缓走向门边,“愚蠢的赌徒因为贪婪失去所有,他已经掉入了你们狩猎的蛛网中了。”
亨利大公擦掉了鼻下的血迹,整理了下衣服后,他站在了古典厚重的大门前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西斯特男爵站在了他的左侧,手里拎着两只纯黑的牛皮箱。露西小姐站在最后,改良过的淑女裙勾勒出她纤细曼妙的腰身,她紧跟在西斯特身后,手牵着哥哥的衣摆,像森林里受惊的雏鸟。
过了很久,那扇门终于开了。
“亨利大公。”年轻俊美的仆人走了出来,面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
“奥斯卡公爵呢?”见出来的只是一位管家,亨利大公的脸色有点维持不住了。
“奥斯卡公爵在午睡,请问您前来拜访有什么事吗?”林林恭敬地问。
“奥斯卡公爵不知道我来吗?”亨利大公沉着声说。
“不知道。”
“那你还不快去通报!”亨利大公声音不由太高。
“十分抱歉,大公。公爵休息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的。”林林微笑着回复。
“任何人?”亨利大公说,“我诚意拜访,公爵是在故意刁难吗?”
“大公请您不要多想,公爵绝没有刁难您的意思。”林林声音温和,“而且公爵午睡的习惯是女王陛下都知道的。”
亨利大公的脸上气得发青:“那公爵大人什么时候才能睡醒?”
“这……”林林的表情有点犹豫,“公爵大人刚刚消食,现在才躺下。您要进来坐坐用一杯茶吗?”
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亨利大公虽然心中恼火,但还是跟着林林走进了镜像宫的大厅。
露西望着四周闪烁如星辰的装饰,忍不住发出羡慕的赞叹。
“公爵大人,还没醒吗?他不觉得这样太过失礼了吗!”时钟上的分针已经赚了两圈,骨瓷杯里的花茶也已经几底不知道多少回了,亨利大公终于忍不住这样无止境的拖延了。
“确实是太久了,我去催一催公爵大人。”林林也面露愧色,微微行礼,转身离开。
厚实的鞋底焦躁地拍在地面上,当大厅的门再次开启,亨利大公猛得站起了声。
进来的依旧只有林林一人。
亨利大公正要发火,林林率先开口:“公爵大人说,一切都是女王陛下的意思,他只是代为执行。”
“什么?陛下的意思?”亨利大公身体渐渐冰凉,脸色一下变得唰白。
“是的。”林林望了眼西斯特男爵手里的箱子,微笑说,“公爵大人还说,谢谢您拜访的心意。他建议您如果钱真的太多了,可以交给帝国来保管。”
“要找弗恩殿下,一切都乱套了。”回到埃弗瑞兹堡,亨利大公的恐慌不安彻底掩饰不住了,他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在价值不菲的羊毛编织地毯上来回踱步。
“大公,西斯特男爵已经去找了,很快就会有回复的。”旁边的仆人安慰。
这时有人小跑到门边。
亨利大公立刻扭过头,见不是西斯特,神情变得愈加狰狞可怖。
“大公,有信……”那人被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吓得不轻,“您之前吩咐,这几天如果来信,要第一时间送来给您。”
“滚出去,我现在没心情看什么信。”亨利大公吼道,“滚!滚出去!”
“可是,信封上盖了加急的标志,送信的人说是十分重要的事务必让您过目。”那人颤颤说。
亨利大公走过去,一把夺过信件,直接将信封粗暴的从两边扯开。
“这是……谁寄来的?”亨利大公的声音因为恐惧开始颤抖,他在信封上翻找,却不见署名。
“不知道,是一位带着黑色毡帽的小孩送来的。”
“这是恶魔寄来的……”亨利大公紧握着信封里夹着的两枚金币,他哆嗦地掀开信件,读完后整个人像孩子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第96章 深涧20
下午的阳光很好, 金灿灿的树叶窸窸窣窣落下,希恩坐在窗边正推演着尼克教授给他的新课题。从皇宫回来后,皇子殿下哼着古典小调, 大步走进书房,不用开口说希恩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好心情。
“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殿下。”希恩放下笔,端上早就备好的下午茶。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玛尔斯抵着下巴, 嘴角微扬, “皇宫里的消息, 母亲把亨利大公名下的几处产业都封查了。”
“女王对亨利大公一向宽容。”希恩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现在还不清楚。”玛尔斯摇摇头,“这件事显然非同寻常,马上就要国务会议了, 母亲却有这么大的动作。”
“这或许会是您等待的一个契机。”希恩说。
“你也这么感觉吗?”玛尔斯倚在沙发上,摊开双手, “亨利大公是弗恩的最重要的支持者, 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母亲不能原谅的蠢事, 那弗恩的势力将会在短时间亏损失惨重。”
“这样想来弗恩殿下现在很头疼。”希恩说,“因为亨利大公的事。”
“当然, 我很期待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玛尔斯微微挑眉, 向希恩高举起骨瓷杯, 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胜利提前干杯,“幸运的天秤总算公平一次了。”
“愿好运陪伴在您的左右。”希恩微笑,回到桌边, 拿起书本。
“你要出去?去哪里?”见希恩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玛尔斯皱了皱眉。
“缺席了这么久, 我也应该回去上课了, 殿下。”希恩解释。
“你为什么不在休息一段时间?”玛尔斯顿了顿说, “我的意思是,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去,你还要参加考试不是吗?”
“殿下,正是因为要考试了,我才要去上课。”希恩望了眼时间,朝着皇子殿下行礼,离开了书房。
“这是……我还没有考试有吸引力吗?”玛尔斯挠了挠银色的短发,望着青年的背影露出了无奈的笑。
与此同时,圣维亚皇宫,第一皇子寝宫。
寝宫外围每隔一段就有一位士兵看守,任何人都不能随意靠近这里。帝国第一继承人弗恩·萨尔菲德和他的权贵支持者们正在进行一次几位重要的秘密谈话。
寝宫的石板下放置着巨大的沙盘,街道、建筑、河流……甚至是圣维亚之门,都能在这座精细沙盘上的相应位置找到缩小后的黏土模型。以灰墙为界,整个都城包括圣维亚皇宫的方位概要都能尽收眼底。
一位身着老旧黑青式礼服的老贵族,一手握着细长的教鞭,一手模拟着夜晚帝国巡逻军的行程路线,弗恩殿下站在他的对面俯视这整块沙盘,两手的大拇指打着圈,神情有点焦躁不安。
“殿下,你认为这个方案怎么样?”老贵族彬彬有礼地说,“我们手上的人,刚好足够把皇宫的四个出入口封死,剩下的事交给卡列子爵和您的精锐就足够了。”
“不怎样,就算提西丰不在,还有皇宫里还有直属的十二骑士团……”弗恩摇了摇头,语速极快,“这种事实在是太冒险了,和在城墙上骑瞎马有什么区别?”
“殿下,有冒险才有希冀,我们这做都是为了您。”老贵族低声说,“而且这个安排是最后的防范措施,除非女王彻底放弃您,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亨利大公到底是怎么搞的?私铸金币的事是怎么传到母亲的耳朵里的?”弗恩皱着眉头,“这件事不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吗?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不知道。我们在猜测会不会是玛丽·维多利亚。”卡列子爵说,“她这段时间待在地牢里,精神也不正常,之前她想脱罪被大公拒绝,难保她不会说出些什么?”
“她确认是疯了吗?”弗恩问。
“大公亲自确认过了,精神有时候会很混乱。”老贵族说,“而且如果不是疯了,也不会想放火烧了猎鹰会的会馆,这件事影响极为恶劣,甚至有人再说是刺杀二皇子殿下的阴谋。”
“真是个疯女人!如果真是烧死那个人就算了,眼下反而给我们添了一堆麻烦。”弗恩恨恨说。
“这件事也未必是出自玛丽夫人之口。”卡列子爵说。
“如果不是她说的,那这件事就糟糕了。”老贵族的眼睛沉了下来,“这说明我们中间有人背叛了大公,背叛了殿下。说起来,卡列子爵你也进过地牢吧,你不会说了些不该说的吧。”
“你——”卡列子爵捏紧拳头。
“够了,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弗恩殿下沉声说,“与其漫无根据地会猜忌,不如想想接下来应对的方法。亨利大公人在哪?”
“殿下,亨利大公不方便四处走动,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西斯特男爵上前说,“我会将您的吩咐带到。”
弗恩殿下收回目光:“现在最重要的是信息,到底有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
“殿下,一般的证据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老贵族说,“无论是模具、指认、交易清单,这些东西都有弄虚作假的可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只要亨利大公不承认,那女王就不能随便处置这件事。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已经找了一只替罪羊,他是都城铁器店的老板,在大公的赌场里欠下了还不起的债务,他答应会出面承担下所有的责任。”
“好,很好,就按这样准备,国务会议在即,我们不能出任何纰漏”弗恩说,“西斯特,你回去一定要安抚好大公的情绪,让他不要太过惊慌。”
“是。”西斯特男爵行礼退下。
“玛丽夫人现在在哪?情况稳定吗?”弗恩五指插入自己的短发,语气不耐。
“玫瑰庄园被奥斯卡公爵的人马看守着,她已经佩戴了魔法监控器,不用军部的钥匙取下就无法使用任何中级以上的魔法。”卡列子爵汇报。
“那就好。”弗恩殿下头疼地叹了口气,“我可不希望现在再出什么乱子。”
希恩推开了教授休息室的门,将这段时间没完成的练习整理成册放在了尼克教授的桌上。
“我说过,你可以不做这些练习。”尼克教授扫了眼那一叠纸,“对你来说,这种程度的题目就是浪费时间。”
“教授,根据学院的评分规定,平时练习的成绩要占学科总成绩的一半。”希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