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弟弟。”苏燕回一边走一边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平凡的幸福是什么幸福?”
“奴才不知道。”
苏燕回听到那一声奴才抽了抽嘴角,复又说道:“这个世界上,并非要追名逐利,小人物的幸福也是幸福,你说是吗?你看旁边的小贩,虽然每日赚钱赚的少,可是他必然内心安逸,有可爱的愿望,安安静静的在小小的角落里生活,这也是平凡人的幸福,你说是吗?”
侍从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小贩的跟前拿出了一块碎银:“我家公子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觉得如果有可以做官的机会,你愿意做官还是继续做现在的活计?认真回答这个碎银公子就给您了。”
小贩看到碎银眼睛一亮,立刻收了过来认认真真的说:“那当然是做官了,做官老爷可没现在这么辛苦,而且还能拿到很多的银子,如果我有那个能耐做官,谁还在这里啊?!”
苏燕回:“……”
大个子随从看了过来。
苏燕回:“咳咳,人有远大的理想那肯定是人之常情嘛,也不能说现在就不幸福啊?”
然而那小贩却诡异的看了一眼苏燕回:“一看这位公子就是家里不缺钱的主,肯定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生存的苦楚,才会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来。”
苏燕回被小贩呛的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灰溜溜的跑了。
“如果有钱其实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其实本质上都是银子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有银子,也许就能够沉浸在幸福的生活中无法自拔?”
大个子侍从默默的看了苏燕回一眼,然后眼神看向了一旁看起来就开的很大的酒家,苏燕回立刻就上前去扯住了自家不安分的皇帝陛下,整个人冷汗都下来了:“我的意思是,人各有志,总会有人有不同的追求,所以你也肯定明白,对的吧?”
侍从从那冷冰冰的面具中看向苏燕回的目光十分冷然,苏燕回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所以……那个,你说,如果说我志不在此,更向往做个富二代,咳咳,做个苏三公子,你觉得是否可行?”
“我从未限制过你 。”皇帝冷冷淡淡的说道,“即便你不愿意上朝我也不会介意 ,你出不出来任何的主意与我而言也没有所谓 ,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曾加以限制,你若是真的想做那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我自然也会满足你的愿望。”
苏燕回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向对方,难道说其实他不去上朝皇帝也根本不介意吗?那他每天早早睡觉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的去赶早朝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我在朝堂之上就没有任何贡献吗?”
“有。”皇帝点点头,“看到你我的心情会好,在处理朝政之时会更加有条理。”
哦凑,被谢洵那家伙猜得对对的。
苏燕回本来想着旁敲侧击看看有没有可能辞官归隐,可是这皇帝就像是耍着玩儿一样的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辞官的机会。
“陛下!”于是苏燕回打算直接来直球,“我想辞官。”
“不可能。”
苏燕回瞬间就耷拉下了精神的,垂头丧气的仿佛耳朵耷拉下来的大兔子,看着可怜兮兮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结局他已经猜到了。
为自己有如此之准确的预感而感觉到无比的悲哀。
“那如果我犯了重大的错误,陛下也不会让我辞官吗?”苏燕回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还能再接再厉。
“你可知自从你上朝开始已经犯下了多少大逆不道之罪吗?”大个子侍从冷冷的哼了一声,“衣冠不整,朝堂之上胡言乱语,对皇帝不敬,对大臣们态度不尊,结党营私,谄媚太监宫女,引诱宫女,你觉得你还有多少没犯?”
苏燕回面色惨白,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他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吗?他什么时候还引诱了宫女了吗?这不科学。
“你当然虽然入宫做伴读,可是因为丞相的背景和太子的贴身伴读的身份,细节之处都被尽数忽略,若是没有这一层身份,恐怕在我羽翼未丰之时,你就免不了牢狱之灾,更别说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皇帝的说法,让苏燕回十分仔细的回想了自己的曾经,他似乎的确是可能是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因为皇帝的缘故,苏燕回这回没敢灰溜溜的说话了,而是悄声无息的走在前面,存在感甚至比刻意隐藏的皇帝还要弱。
“公子。”大个子侍从微微靠近了苏燕回些许,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微弱的失落和迟疑,“你如此讨厌入宫为官吗?”
对方这样的语气简直就是在犯规,苏燕回从来都很舍不得别人示弱,更何况是一直以来都十分强硬的皇帝,对方这样微弱的示弱简直比直接命令他还要让他心软。
“并不是这样的。”苏燕回摇了摇头,“而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未想到过自己能够入朝为官,我自知没有这样的能力,总觉得站在这样的位置对下面的人是一种不公平,我的身份是以十分不正规方式得来的,甚至是可以说是白得的,德不配位的话,迟早会被人当做眼中钉,我还是怕的,更何况呆的越久,就越觉得的自己不值得。”
“不。”大个子侍从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要更值得的。”
“行弟弟,我知道你护着我,可是我没有要让你护着的道理。”
“在你曾经护着我的那一刻起,我护着你就已经是必然。”
“身在高位,身不由己,有些错误,我并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而让行弟弟去犯。”
“我从来都未曾认为,你是会让我犯错的人。”对方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这样说并不好,应该说,我要坐上这个位置,要成为万人之首,并不是为了他人,为了国家,我并没有深明大义,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不会再去过那样半死不活的生活,不再成为众人随意拿捏的弱者,也不会成为无能者的笑柄,我要国家强盛,也是为了这个国家能够承担的起我的自私自利而已,那个位置,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玩具,而你,才是我心中,想要用玩具去讨好的一个人。”
苏燕回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到这个份上了,苏燕回也实在是不能欺骗自己了:“陛下……您是不是……喜欢我?”
那位大个子侍从卑微的站在苏燕回的面前,仿佛一切都给予了对方,全身心的信任着面前的人,甘愿堕落。
“我一直都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那位愿意在他面前佝偻着脊背的皇帝陛下,认认真真的凝视了苏燕回的眼睛,“若是你不信,那我便直接告诉你,是的,燕回,我心悦于你。”
对感情没有任何经验的皇帝陛下,在告白的这一刻也是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人瞳色由惊讶变成了震惊,从震惊厚又变成了了然,最终归为了无措。
一直以来都知道他们中间隔阂着一个无法逝去的影子,可如果不挑明了说,苏燕回就会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当做是要危害之举。
“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处于对你的喜爱,而非你所思虑的那些危险之事,哪怕是我,也不愿意时时刻刻被心悦之人,一直误会着。”
这一瞬间,本身还十分无措的苏燕回脸色爆红,这……这也太……难道说之前他偷偷和鹤奉天说的事情这家伙都知道了吗?他既然知道还一直不说?每次他偷偷的讲悄悄话难道在这个人的面前早就无所遁形了?为什么鹤奉天那臭小子不提醒他?他们难道是一伙儿的吗?!
“我……我……我有什么好的……”苏燕回结结巴巴的,不仅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告白,也是因为鹤奉天居然和对方统一了战线,“难道,难道奉天他……他知道……”
“恐怕在见过如此之多的手段之后,还认为我别有所图的人,就只有你了。”皇帝走上了前,抓住了苏燕回的手指,“我曾经让你不要受伤,因为你的受伤会让我痛苦,我偷走纸鹤,因为我嫉妒太子和你拥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看着你握着太子的手,恨不得代替那个人成为被你所依靠的人,我想你为我唱歌,因为不想那人拥有你的独宠,我并不喜欢在我眼下为非作歹的人,唯独你是例外,我也不喜欢糖葫芦,只是因为那是你喂我吃的,我更是延误伏低做小,可是只要是为了你,什么我都可以忍受。”
苏燕回震惊的张大了嘴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对方说的话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他却好像一个字都不懂。
“苏燕回,我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你是否已经理解?”
苏燕回想要说出点儿啥,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然而这次的皇帝陛下可不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他:“那么你只管跟着我说,赦行,心悦苏燕回。”
苏燕回还真的就跟着对方开了口:“赦行,心悦苏燕回。”
皇帝陛下笑了,哪怕是隔着面具都能够感受到对方满心的喜意:“嗯。”
苏燕回木着手脚回到了他暂时居住的客栈,脑子里已经因为皇帝陛下的豪言壮语直接变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就无法行动,然而却没想到在刚刚进入那里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二……二哥……”苏燕回看着坐在大厅中那身着白袍的儒雅男子,对方看到他回来之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水,手中握着折扇带着几分笑意站在了苏燕回的面前,他的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茶香,一切宁静的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任何不快发生过。
“燕回,好久不见了。”男子的温柔笑容中没有任何的戾气,似乎比起以往要更加的平易近人,“听说你今天去主动找了大哥,我就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最后等不及了,所以就主动来找你了。”
苏燕回傻呆呆的看着对方,心中全是震惊,难道,他的二哥,根本就没有怪罪他吗?
“这里说话不方便,不知道是否可以去房里?”苏清文简单的笑着,“若是不方便也可以……”
“不不不不我可以。”苏燕回立刻上前去就抓住了苏清文的折扇,“二哥能不嫌弃我我已经很受宠若惊了,实在是不想再让二哥为我过多的疑虑了!”
苏清文带着淡淡的笑意,任由苏燕回拉着他的手去了二楼的客房,眼神似有似无的扫过了那佝偻着脊背的侍从,眼神中闪烁着什么,似笑非笑。
苏燕回带着苏清文来到了自己的客房,急切的让店小二上客栈中最好的茶叶,看着对他没有任何排斥的苏清文,苏燕回简直要喜极而泣。
“大哥对我那般排斥,我也能想象得到父亲的厌恶,本身我也没有抱着希望,只是没想到二哥居然还能不计较我的胆小怕事,真是……”苏燕回说着就真情实意的哽咽了一声。
“你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像已经成为了大官的人。”苏清文带着简单的笑意,伸手用折扇敲了下苏燕回的脑袋,“你这个样子……”
说着苏清文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了门口,那个地方的门外站着他的大个子侍从皇帝陛下。
“虽然不知是否是我多心,站在外面那位,难道就是陛下?”
“……当然不是。”苏燕回立刻否认。
“是吗?那那位兄台的武功是否很好?”苏清文问道。
“怎么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外面的兄台能帮忙盯防着周围,以防,隔墙有耳。”
苏清文郑重的态度,让苏燕回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接下来苏清文要和他说的话,必然是十分重要的。
苏燕回想了想,将自己的侍从叫了过来,高个子侍从哪怕是畏畏缩缩的站在房间内那样的块头也十分的有压迫感,在交代了些许之后对着苏清文点了点头。
“你这次前来,必定是有目的的,你能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苏清文见到了苏燕回有些尴尬的面色,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是事关萧溯源之事?”
苏燕回抬起头,目色复杂:“所以二哥如此之说,那萧溯源果然还和父亲有着联系吗?”
苏清文开合了下折扇:“是。”
苏燕回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的大个子侍从一眼,与此一直凝视着苏燕回的苏清文也露出了几分疑惑,却没有深究。
“我的确是因为萧溯源来的。”苏燕回见到皇帝并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干脆就只有自己临场发挥了,“但是我也想知道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毕竟我不太了解情况,我也无法判断二哥……是不是萧溯源派来的人。”
苏清文不自觉的笑了笑:“你这么直率让我有了防备,这不是本末倒置?”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和二哥在这方面做文章,二哥是罕见的才子,我这点能耐实在是不好在二哥面前班门弄斧。”
“好。”苏清文叹了口气,“至少我知道你还是那个明明很聪明却一直顶着愚蠢名头做着小动作的弟弟。”
苏清文没有排斥苏燕回,是真的,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苏燕回不至于连这点能耐都发现不了。
“虽然父亲和大哥心理一直抱怨三弟,可是实际上三弟为了整个丞相府所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父亲和大哥无法适应失败带来的结果,到底也是他们太过自信,我虽然不会自誉聪明,却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状况不对。”
苏清文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隐隐约约弥漫在丞相府内的压抑的气势,虽然这种东西说起来略显迷信,可是他却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气运这么一说的,若是在强大的气运笼罩之下不应该会表现出那样的推搡之势,一切看起来蒸蒸日上都不过是假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