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实习工作的带队老师走过来,核对完他们的学生证,面无表情交代:“做事一定要认真仔细,出了事改造营一概不负责。”
苏尔此刻展露出的气质很温和,虚心求教:“先前几个学生是怎么出事的?我们也好引以为戒,争取不给您添麻烦。”
最后一句话让带队老师听着舒服,回答了他:“有两个放置材料时不小心掉进机器被绞碎,还有一个不小心跌落高台。”
走在最后的张屹没忍住道:“这是有多不小心。”
带队老师瞪了他一眼,张屹连忙捂住嘴。
“你,还有你……”带队老师先后指了下纪珩和张屹:“你们去操作最里面的那台机器。”
接着又让苏尔单独去做清扫高台的任务。
苏尔猜测自己的工作危险系数会比较大,因为他是三个人里拿甲字评价最多的。
站在大概有三米高的地方,苏尔提溜着个水管,不确定暗中有没有人监视着,只能按照先前带队老师的交代踏实干活。水的冲力很大,地面上一些金属碎片很快就顺着边缘流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装着管道运下的石子,每隔十分钟会定时搅碎。
防护网破破烂烂,还没有腰一半高,一个趔趄都能滑下去。有一片存在很明显的破损,网格中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苏尔走到那里靠着墙根朝下望了一眼,依稀瞧见一大滩血迹,足以证明在他之前做这份任务的学生就是从这里失足摔下去。
似乎感觉到什么,苏尔偏过头望去。
是厂长。
门外的宣传栏上有印着他的头像和个人简介。
厂长原本楼梯上了一半,不知为何又转身离开。苏尔愣了下,猛地转身看向另外一边……那里是视觉死角,只能看到墙面上的影子,伴随着脚步声停下,最后展露真容。
来人四十岁左右,头发一丝不苟挽着,着装朴素,脚下穿着一双方便行走的球鞋。
她看了眼被冲刷过的路面:“干活挺认真的。”说完蹲下身把水管的开关关掉:“你跟我来一趟。”
苏尔:“可我活还没干……”
“不重要。”女人打断他的话转身,苏尔没的选择只能跟上,期间保持现在的距离,一直走在后面。保险起见,还不时回过头看一下,防止被暗袭了。
等彻底下完楼梯站在平地上,他才开口打听:“您是哪位?”
女人:“这个厂子是我丈夫开的。”
苏尔立马说:“厂长夫人好。”
女人点点头。
一路发挥充足的想象力,苏尔脑补一会儿可能面对的情景,不外乎是刀山火海险死还生,然而女人把他领到厂子后面的一座小房子,里面布置的温馨又不失大气。
“你先坐。”女人走到厨房,亲自煎了两块牛排,又开了瓶红酒。
苏尔没推拒,晃晃酒杯喝了一口。
女人见状很满意,目中闪过追忆:“这瓶酒在我几个孩子出生前就备了下来,本来是想等他们成年那天开。”
苏尔趁她追忆往昔时,佯装擦了擦嘴,顺便把没咽下去的酒吐出来,末了才用试探的语气问:“那他们……”
“死了。”
苏尔目光闪烁,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是以三胞胎的形式出生,听她的意思无一生还。
“有两个出生没多久就得了怪病去世,好在仅剩的一个儿子非常优秀,大家都说他是天才,”女人的语气从温柔变得阴沉:“但在他快要成年的时候,因为一点口角被一个才从改造营出来的学生杀害。”
“……”
女人开始切牛排,一些血水在积压下渗出:“你说废物都丢进了垃圾箱,为什么还要回来祸害人?”
苏尔看着她,也不回答。
女人笑了笑:“别介怀,我对你没恶意,只是觉得你和我死去的儿子眼睛很像。”把一块牛排送进口中慢慢咀嚼,吞下去后说:“可惜现在只是有点像,不过如果死了,那就更像了。”
举起酒杯笑了笑:“多吃点。”
正在苏尔思考要不要碰杯时,厂子里突然传出些声响,女人皱了皱眉,走出去。
苏尔紧随其后,听见带队老师在喊自己的名字,说了句感谢招待,毫不迟疑跑过去。
身后,女人神情晦暗不明。
重新回归队伍,带队老师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这时看着都分外亲切。
张屹走到苏尔身边,小声说明情况:“停电了,今天的实习提早结束。”
直到上大巴车,苏尔才拿胳膊肘顶了下纪珩,挑了挑眉……你干的?
纪珩点头:“隔得太远,怕你那边出状况来不及搭救。”
“确实发生了点事,”苏尔叹了口气:“先和厂长打了个照面,又和厂长夫人吃了顿饭,不过他们两口子好像都想弄死我。”
说完喝口水压了压惊。
纪珩冷不丁问:“你同时渣了他们两个?”
苏尔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呛着后咳嗽的动作太大,招来前座人的不满。
对于冥婚事件,张屹也早有耳闻,原本一直旁听此刻忍不住加入讨论:“说实话,你是不是引诱厂长不成,又把主意打到他夫人身上?”
“呵——”
苏尔微微一笑手指合拢,瓶子被捏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剩下的一段路程,谁都没说话。
大巴车是直接停在宿舍门外,三人坐在最后一排,也是最后下车。才走没几步,树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苏尔反应了一秒,伸手接住。
小女孩跳下来,没好气道:“老婆婆帮你修好了。”
苏尔一看,不但娃娃之前掉的眼睛被补全,额头还多缝了一只。
小女孩见不得他开心的样子:“你就不怕我半路把东西毁了?”
苏尔摇头,表示绝对信任她。
心中却道:你若毁我一个道具,我必崩你整个副本!
那一抹腼腆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小女孩嘁了声:“对了,我还看见被你包办婚姻的那具骷髅,它在找苟宝菩讨公道。”
“……”
苏尔的笑容顿时垮了,空气随之变得安静。
几秒钟后,令人窒息的沉默被张屹用一声轻咳打破。
苏尔勉强勾勾嘴角,收好娃娃:“不是你想的那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张屹一副我懂的表情,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是检点一些好。”
“……”苏尔揉揉眉心,指着纪珩:“不信你问他,当时是为了通关,迫于无奈才想出的计划。”
纪珩目光令人捉摸不透:“我更好奇,你是用什么作为交换来修好道具。”
开口就是送命题!
不知为何,苏尔感觉如果说出真相,对方可能会不高兴。
一旁小女孩摸着她的灯笼,笑得花枝乱颤:“那就得从一桩皮肉买卖说起。”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第50章 首杀
她话音一落,纪珩便看向苏尔:“你是把皮剥了下来,还是把肉论斤按两的卖?”
张屹眼睛瞪大,惊异对方居然听出了话中的潜台词。果然,大佬就是大佬。
面对问话,苏尔不是看天就是看地,反正拒绝对视,末了说:“前者。”
纪珩暂时没追究,待到小女孩凭空消失,不再像尾巴一样跟着时才说:“游戏里对自己狠没错,但还是要稳妥些。”
见苏尔沉思,又多说一句:“主持人的聪明愚笨有时候很好分辨,可喜怒无常的时候也不少。”
一旦用人性去推敲他们可能有的行为心理,迟早要吃亏。
回忆往昔,苏尔意识到是有些激进了,点点头表示下次会注意。
两人前脚进宿舍,后脚张屹也挤了进来,还主动关上门,一副要加入商讨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苏尔突然觉得在副本里厚脸皮是件好事,像这样有过交集的人,做事情又没违背底线,还真不好驱赶。
张屹试图转移落在自己身上诡异的视线,主动开口:“时间充足,不如整理一下我们在工厂得到的信息?”
苏尔收回目光,神情遂即变得严肃:“厂长的孩子不幸被从改造营出去的学生杀害,那对夫妻估计想通过反杀的方式来泄愤。”
“杀人目标是有选择性的,”纪珩做补充:“死去的三个学生有两个都得到过甲字评价。”
张屹惊讶偏过头:“我怎么不知道?”
纪珩没回答。
张屹绞尽脑汁,突然想起来操作机器时纪珩曾有两次离开,给对面的几个女生送水,看着一副暖男形象,合着是去套话!
再对比苏尔丝毫不觉得奇怪的样子,不禁感叹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无视他复杂的凝视,苏尔回忆起厂长夫人在自己离开时眼底的不甘,揉揉眉心:“校外的危险来自于工厂,我们明天多半还会被选去实习,就是不知校内的危险是源于哪里。”
张屹若有所思,从裤兜里掏出当时在小树林里挖出的胸牌:“这样,我先去打听一下死去玩家的消息。”
苏尔点头。
都快走到楼道口张屹突然折回来说了一句:“如果你们分析出什么关键信息……”
苏尔坐直身体,指着纪珩胸牌上的鸡犬升天:“这,就是我的保证!”
张屹终于放心离开。
“保证?”纪珩的尾音有些上扬,莫名听出些揶揄。
在原地一动不动坐了几秒,苏尔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讪笑一声拿出钥匙:“从保安身上找到的,要不要一起去转转?”
保安夜间要负责巡逻,改造营晚上查的很严,光钥匙就有一大串。因为形状相近上面全部贴着标注,其中甚至包括综合楼的。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把要去的地方都选在校长室。
纪珩看着窗外:“等天色再暗一些再过去。”
“好。”
说话的同时苏尔从床底下捞出来一个电棍:“这也是保安的,你拿着防身。”
纪珩:“先放着,直接携带有些显眼。”
苏尔:“可以藏在衣服里。”
“……”
·
综合楼内冷气开得相当足,苏尔手里拿着之前宿管给的盖章表格,大大方方进去,就算被拦住,也可以推脱说是给教务处交东西。
现实比想象中容易,一路上几乎都没遇到什么阻挠。
苏尔不禁问:“你们进档案室时也是这样?”
纪珩点头:“游戏会在相对合理的逻辑下给玩家提供生机。”
苏尔略一思忖:“就像改造营内斗严重,又要负责学生的销毁,所以不安监控?”
这么一想,副本有时候也挺厚道的。
纪珩失笑:“别忘了,就是因为没监控,保洁员才会被轻易害死化为鬼。”
说穿了,鬼还是用来对付玩家。
交谈间,两人已经站在校长室外。
苏尔把钥匙插进去,扭动前侧身贴着墙站立,只露出一只胳膊在外面。
胆大包天又谨慎过头可谓是他的真实写照。
咔嚓一下,门应声而开。
小心翼翼一推,确定没什么机关暗器或者脏东西,苏尔才探出半个身子,冲身后招招手,示意快进来。
本来危险严肃的一次探寻行动,硬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纪珩摇了摇头,进去后先看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叠资料,苏尔则抱臂凝视上锁的抽屉,犹豫要不要暴力拆卸。
“不必了。”纪珩突然开口。
苏尔闻声凑过去,看到他手里正拿着一张表格,最上方司秦明娇几个字很显眼。
备注一栏写着:该学生已获全面肯定,拿到四甲评价,请批准放行。负责审批的是目前还没退休的正校长,意见一栏注明同意,日期距离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纪珩突然勾了勾嘴角,指着右下角:“原来如此。”
苏尔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有两行日期,一个是审批日期,一个是放行日期,中间隔着一天。
“就是说如果我们今天集齐四甲,还得熬过一个晚上?”
纪珩点头。
苏尔皱了皱眉,哪怕先前主动搭话的女生,在听到他可能得到甲字评价时,眼中的好感也立马变成嫉恨,不禁有了一个最坏的猜测:“该不会最后一夜,上演个大逃杀项目?”
纪珩:“一共就五个名额,学生不可能眼睁睁看机会流逝,改造营对他们的行动应该是默许的。”
古人热衷斗鸡斗犬斗蛐蛐,这场困兽之斗在有些人眼中可能同样趣味性十足。
苏尔不禁道:“十足变态的玩法。”
“不会是死局,历年都有成功离开的学生,”纪珩把表格放回原位:“浑水摸鱼等年末学生自相残杀是个法子,可惜我们时间有限。”
一共只有七天,意味着他们可能会独自面对一个改造营学生的恶念。
苏尔目光沉了沉:“如果没上一批玩家的死亡警示,我们少不了要吃亏。”
纪珩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危险从来都是相对而言。别忘了他们来这个副本时,保洁员还活着。”
意味着那一批玩家不用面对鬼。
苏尔没说话,私心认为保洁员虽然变成鬼,但实在没起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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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相同意见的还有一个。
顶楼。
小女孩灯笼一甩,地面都随之轻轻一晃,因为暴躁她说话时显得格外趾高气扬:“一点业绩都没有,我费大功夫救你有个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