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忠仆:“眼泪。”
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任何鬼怪或者妖物都行,收集他们的泪水,直到这个瓶子灌满。”
见苏尔有拒绝的意思,守墓忠仆又掏出合约,上面明确写了瓶子不是无底洞,只要有一百滴眼泪就能灌满,同时泪水进入瓶子也不会出现蒸发等状况。
苏尔认真浏览了一遍,合约没有明面上的猫腻。
“时效是一年。”守墓忠仆补充了一句。
交易近乎是天方夜谭,通常的情况都是鬼让玩家哭。
“失败了会如何?”
守墓忠仆虚情假意地流出两行泪,指着四周荒冢:“就是这样。”
远处的情况看不见,但没有被雾遮掩到的地方至少有一百多个坟头,苏尔暗自警惕……都是聪明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玩家愿意做交易?
“获取价值不同,要求也不同,”守墓忠仆好心解释道:“他们中有的渴望道具,有的渴望功名利禄,多数只需要攒够不到十滴的眼泪。”
苏尔:“成功的有多少?”
守墓忠仆竟是说了实话:“百分之三。”
“不划算,”苏尔理智道:“现实里有没有鬼,这只眼睛就算能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攒十滴眼泪都死了这么多玩家,更何况一百滴。
“错了,”守墓忠仆的泪失禁体质让他的眼睛又充满泪花:“这关系到你是否能获得脱离游戏的资格。”
四目相对,苏尔静默不语。
守墓忠仆笑了:“任何玩家都不可能做到集齐二十四个成就点,有些承诺只是噱头。”
沉默的间隙,苏尔连续看了三遍条约,都快要有意向时忽然问:“这些眼泪是不是要从不同鬼怪身上收集?”
骤然被拆穿,守墓忠仆抿了下唇。
“难怪……”苏尔冷笑一声:“同一只鬼,恐怕流再多眼泪也只会被判断成一滴。”
否则哪里会死这么多玩家。
稍微厉害点的玩家抓住一只若鬼不难,但想要威逼多只鬼,迟早在阴沟里翻船。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守墓忠仆组织言语,试图再次进行蛊惑。然而下一刻,苏尔直接咬破手指,潦草地在合约上签名。
检查一遍,签名没有做手脚,守墓忠仆反而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尔伸手:“瓶子。”
守墓忠仆扔给他。
苏尔:“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
白茫茫的雾气散去一大半,守墓忠仆摇头:“时间不够了,明晚我会再来找你。”
苏尔没有强求,抬头望着远处苍茫的天地,待到白雾彻底消散,面前的一切猛地同意识割裂开来。黑暗消失,他正躺在沙发上,皮质家具在夏天并不散热,薄薄的一件T恤几乎被汗液浸透。
还没缓过神,刚翻了个身,就听哗啦一声,瓶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朝着沙发底下滚去。
苏尔忙下地去捡拾,瓶子沾了不少夹缝里的灰尘,胜在坚固异常,没有任何破损。
不是梦。
他垂下眼,瓶子的存在就是一种真实的彰显。
缓过神后苏尔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手指,见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至少梦里受伤不会给现实中的身体造成负担。
此时已经接近天亮,苏尔先去冲了个澡,难得兴致来了,打开电视机系上围裙,边听新闻边准备做一顿丰富的早餐。
“据最新报道,近日一名经纪人向警方报案,称旗下有艺人失踪……”
苏尔切菜的动作一滞,快步走到电视机旁。
一桩报道不过三言两语,听不出具体内容,打开手机一搜,全是铺天盖地的相关爆料。
——曲清明失踪了。
她之前获过模特大奖也没被媒体怎么宣传,如今却因为各种营销号的揣测,一时间占据了各大头条的位置。
根据一个还算靠谱的媒体介绍,前天曲清明缺席了一家杂志的拍摄,经纪人通过各种途径都联系不上她,情急之下才选择报警。
由于在这之前曲清明处于休假状态,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确定真正的失踪日期。
苏尔看完最新消息,沉默地站在原地……过于巧合了。
新闻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来,哪怕再早一天自己尚未进入游戏,一旦传出曲清明失踪的风声,副本就会简单很多,至少他绝对会在一开始就怀疑曲清明是爱情杀手。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纪珩打来的。
“看新闻没?”
苏尔嗯了声:“正在看。”
“别太过关注,过两天我会去找你一趟。”
苏尔:“好。”
对话匆匆结束,苏尔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怔神两秒,重新走进厨房做早餐。
纪珩特意打电话提醒,或许他该在对曲清明的事情上更慎重一些,至少不能轻易明面上去调查这桩失踪案。
心不在焉地做完一个豪华三明治,一看表发现居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苏尔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带去学校吃。
班级里闹哄哄的,大部分学生明显还没从模考的摧残中走出,正发愁怎么和父母说家长会的事情。苏尔连开家长会的资格都没有,放弃加入他们的讨论。
心事重重导致数学课听得有些神游其外。
姚知平日里为人严肃,知道苏尔才从副本里出来,难得宽容了几分,下课后都没拖堂。
待到放学铃声一响,苏尔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了今天的晚自习,早早躺上床强迫自己入眠。
熟悉的哭坟声传来。
守墓忠仆假惺惺地对着那些被他害死的玩家坟墓哭泣,见到苏尔,揉了揉哭红的眼睛:“你来了。”
苏尔点头,刚见面就抛出一个问题:“月季绅士给了我一张邮票,是不是意味着……”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直视对方的双眼:“下次我一定会去往你主持的那个副本?”
守墓忠仆:“无聊的问题。”
苏尔不在乎他的看法,耐心等着答案。
“不错。”守墓忠仆慢悠悠说:“拿了邮票,就必须亲自归还。”
得到肯定回答,苏尔紧接着说:“能不能借用一下纸笔?”
守墓忠仆看了他一眼,到底满足了提出的条件。
似乎早就在脑海中打好草稿,苏尔下笔如飞,片刻后连带写好的东西一并递过去。
守墓忠仆开始只是随便扫了眼,神情很快变得古怪起来。
纸上的内容可谓不堪入目,标题一栏龙飞凤舞写着‘爱心陪伴计划’,下方是详细介绍:
漫漫长夜,你寂寞么?爱心陪伴计划将温暖你的一生。
价格表:
有灵智的小泥人(推荐重金求子的鬼怪领养)…………5滴眼泪/只。
漂亮的橡胶人(死宅鬼,单身鬼必备!注:此为无灵智版)……1滴眼泪/只。
可爱的动物泥人(宠物爱好者的福音)…………5滴眼泪/只。
月季绅士,书海先生,笑脸商人等Q版小萌人,可设计唱歌跳舞等多种功能……价格面议。
开业大酬宾,想爱你就来!前三单八折优惠,橡胶人买三赠一!上不封顶!
“如果可以,请帮忙把宣传单提前发放给你那个副本里的鬼怪,”苏尔认真道:“看它们有没有需要,团体接单更优惠。”
一百颗眼泪不是个小数目,光靠残害鬼肯定不可取,如果能通过做生意的渠道弥补,再好不过。
守墓忠仆在看到橡胶人时,总是似悲似喜的嘴角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望着他说:“你,迟早要被游戏封号。”
第73章 现实世界
封号?
苏尔自动将这句话转化为祝福。
守墓忠仆忽视那张纸带来的冲击,指头突然变得又尖又细,乍一看像是衰败的枯枝。
苏尔不躲不闪,任由那只手穿过自己的肩胛骨。
“胆子挺大。”守墓人的话听不出是褒奖还是嘲讽。
苏尔先前有专门咬破手指做过实验,证明梦境中的伤影响不了现实,不过装还是要装的。他微微抬眼,仿佛目空一切:“没有死的胆量,何来生的觉悟?”
说出的话同本人气质格格不入。
语毕连下巴都抬起了一些。
这下守墓忠仆可以确定面前人绝非是个善茬。
苏尔的威风没能逞多久,身体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梦里的疼痛感大约起到减半的作用,即便如此,滋味也不好受。穿进骨头里的手生出无数藤蔓,在血肉中四处游走。
还不到十秒钟的时候,他就彻底痛到昏迷,
沉浸在黑暗中,苏尔的神智却是离奇到清醒,意识轻飘飘的,似乎脱离身体越飘越远。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悲惨的哭声刺痛着他的神经。民间常说‘喊魂’,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哀嚎效果绝对不比喊魂差。
睁眼就看见一张悲苦的脸。
苏尔瞳孔微缩,受哭声的影响不受控制的感觉到压抑。
守墓忠仆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是真的没在后者脸上瞧见劫后余生的庆幸,纳罕地嘀咕‘看来真不怕死。’
苏尔怕不怕死另说,但他绝对有对生的追求,不过是思虑的比较周全。倘若主持人能够隔着不同的空间在现实里杀人,早就成为游戏的主宰者。
不是一个等级,月季绅士不可能找死地把对方视作死对头。
“东西呢?”哑着嗓子问了句。
守墓忠仆摊开手心,暴露出一个红宝石戒指。
苏尔皱眉。
“障眼法而已。”有一点守墓忠仆和月季绅士一致,格外注重承诺:“你仔细看。”
苏尔身子稍微前倾一些,拿过来放在眼前端详着。看久了生出眩晕感,隐约瞧见一只黄褐色的眼睛正透过红宝石和自己对望。
亏得心理素质够硬,才没第一时间丢出去。
佯装若无其事戴在手上,苏尔礼貌地点头致谢。
第一次在天机城见到这颗眼珠时,光顾着你追我逃,刚刚才发现,这只眼睛是竖瞳。
阴冷,残虐。
完全就是一条蛇的眼睛。
当时在副本里处处被花蛇跟着,没想到脱离后还会被一只蛇眼寄生,那种被尾随窥视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
“记得十三号进入游戏。”
苏尔视线从戒指上移开:“有什么讲究?”
“那日忌迁徙,诸事不宜。”
“……”
分明笑容绽放的很夸张,摊在一张哭相脸上就显得惨淡,守墓忠仆的轮廓渐渐变淡了:“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下个副本能用得上。”
苏尔一眯眼,主持人已经消失不见,唯余幽怨的声音在坟墓周围回荡——
“红纸,新衣,烫好头。
你笑,我哭,关门狗。
对拜,敬酒,堂中客。
儿郎,棺材,红袖舞。”
最后听到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
咚咚咚!
苏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看表,竟然已经是十点。
闹铃在数次没有唤醒主人的情况下宣告罢工,而外面的不知是谁,直接越过了门铃,暴力敲门。苏尔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丫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声响,透过猫眼去看。
杀马特的发型很瞩目,苏尔不再迟疑给他开门。
赵三两探头探脑张望,确定没有绑匪和女人,才问:“出什么事了?”
苏尔穿好鞋,说:“能出什么事?”
赵三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自来熟坐下:“好端端地会无故旷课?”
苏尔反应了几秒,怔怔重新了看了眼表,立马飞奔到卫生间洗漱,赵三两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客厅中传来。
“姚知见你没去上课打电话也不接,就打给老大。”赵三两:“老大和你不住一个区,赶过来太慢,就让我先来了。”
苏尔洗完脸,感觉头还在隐隐作疼。
“算了。”他叹了口气,倒了杯温水舒缓一下喉咙:“索性就请一天假。”
赵三两:“听说你跟老大拿了个‘天仙配’成就。”
苏尔面不改色喝完水。
赵三两似乎准备瞅准这个点不放,还翘起手指即兴来了一段:“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鼓掌声传来。
赵三两:“我才刚开始唱。”
说完就见苏尔一脸同情看他。
赵三两意识到不妙,回过头,适才门只是轻轻一带没有关上。此刻纪珩就站在门外,神情冷若冰霜,活像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嘤——”赵三两朝苏尔那边倒去,发出惊恐的叫声。
纪珩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伴随‘啪’的一声,赵三两感觉龙头铡落下,自己的脑袋嘎达一下被切掉。
见他紧张成这样,苏尔不是很理解:“法治社会,怕什么?”
纪珩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现实世界里杀人放火。
赵三两小声说起往事:“以前我仗着家里有钱作风纨绔,刚被拉入归坟时谁都不服气,还妄想当队长。”
苏尔挑眉:“然后呢?”
“竞争上岗失败起了报复心理,故意对他的饭呸了一口。”
苏尔惊讶,没想到杀马特还会做这种事。
“那不是年少无知么……”赵三两陷入回忆:“后来在一次以神佛为背景的副本里,恶人供奉邪祟为它提供力量,老大彻底断了邪祟的香火不说,又设计让供奉的村民迁徙。没了香火,老大开始一点点消磨它的力量,最后邪祟堕落成饿死鬼。”
“……”
赵三两:“事后老大看着我说‘粒粒皆辛苦,往饭里吐口水是要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