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哥,我有点累。”小翠突然用撒娇的语气说着话。
许鹤遂即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重新把屋子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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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的院子就像一幅最完美的油画。
王三思察觉到玩家都在避着他,主动找到其余三人,谈起接小翠的经过。
“她跟我说许鹤还在城市时,便经常用香炉的传说引人参观,后来那些人都不见了。小翠还抱怨许鹤经常打她,并非看上去的文质彬彬。”
夏至防备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王三思一本正经:“我有私心,想独自美丽。”
“……”
一般玩家得到信息藏着掖着很正常,这么做无可厚非。
没给更多提问的机会,王三思神情一肃:“我刚看到那些香炉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香炉里冲出来,吞噬自己的灵魂。
“所以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把筹码放在团队合作上更稳妥。”
夏至判断不出真假,看向苏尔和纪珩,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苏尔微笑着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愿意重新合作自然好。”
竟是直接把话题带了过去,甚至没有用言语试探王三思是否为虚情假意。
夏至觉得纳闷,又不好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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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虽然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住处,不过苏尔从傍晚起便一直和纪珩在一起,天彻底黑了后,相约去听墙角。
并未直接到许鹤那里,两人在锁着香炉的房间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守。
好在虽是夏日,草丛间并没有多少蚊子,否则少不得要遭罪。
月上柳梢头时,许鹤终于现身,面上没有白天那种友善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虔诚。
他是三步一跪进屋的,进去后又连续对着香炉重重磕了七下头。
“祭品很快就会来,”许鹤笑容诡异:“自由之神,这次供奉后,请您让我成为抬棺人,我会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最后磕了七下头,许鹤离开屋子。
“祭品……”苏尔微微低着头:“故意用老旧的锁,又带人参观,他是不是想引人来偷香炉?”
而小偷,则会被香炉当成祭品。
纪珩点头:“只有这种可能。”
一旦贸然闯入,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苏尔轻咳一声,说出造作前的至理名言:“我有一个想法。”
对视一眼,纪珩无奈:“去竞选抬棺人?”
有当卫长的前车之鉴,不难推测出他的行为逻辑。
苏尔坦言道:“照小翠所说,许鹤拥有香炉这么久,都没成为抬棺人,证明那劳什子自由之神根本看不上他。”
这跟谈恋爱十几年却没结婚的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纪珩好笑:“就怕你进去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苏尔一言不发跑到菜地那边开始捏泥人,至少捏了有四五十个,其中有正常的,也有长五只眼睛或者三头六臂的,依次偷偷用电击器注入阴气。
最后一只因为阴气残存量不够,像是早产儿般十分虚弱,声音跟小奶猫一样。
苏尔收起电击器皱了皱眉,存货用完意味着又要冒危险杀鬼补充阴气。不过现在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他抓紧时间带着泥人军队重新回去。
清点了一下数量,纪珩深深看了苏尔一眼,没说话。
苏尔对着泥人军队事无巨细地交代良久,期间纪珩帮忙把屋子外面的锁打开,侧身让开道路,意思很明显: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泥人军队按照苏尔的要求,重现不久前许鹤做得事情,三步一跪,进屋后又稳当当地给香炉磕了七个头。不同之处在于开口时说的话是苏尔修改过的版本:
“我有三条腿。”
“我有五只眼睛。”
“我有六个大翅膀。”
……
逐一自我介绍完,最后异口同声道:“自由之神啊,请您在我们当中选择抬棺人,您爱的样子我们都有,信徒愿为您提供一切服务。”
香炉:“……”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尔:儿子们,快去给爸爸打江山!
第82章 主持人的丧钟
以防万一,苏尔寸步没有踏入房间,安静地在外面等待。
不知过去多久,小泥人排着队出来。
来来回回数了三遍,确定数量没变,苏尔面露疑惑:“一个都没被看上?”
那自由之神究竟好哪口?
纪珩看得更全面些:“寻常的鬼怪,对待同类也是相当残忍。”
杀同类吸阴气,是它们的常规操作。
泥人能够完全无缺出来,侧面说明香炉里封印的东西并不能通过养蛊的法子强壮自身。
“是专门食人的鬼怪,”纪珩神情凝重,提醒道:“接下来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要再去招惹。”
苏尔点了点头。
·
许家宅院里,不知道混着多少鬼,苏尔让小人藏在床下,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出来。
只要脱离视野范围,小人并不完全受控制,苏尔也清楚这点,对着一张张木讷的面孔做补充:“谁想找死就往外面跑,这里住着变态,被发现后会把你们先毁容再弄死。”
幸而苏尔的小人对美都有一定追求,有几个打坏主意的暂时歇了心思。
视线一一扫过,确定短时间内泥人生不出异心,苏尔满意地把床单往外拉了些,和纪珩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交流未满一分钟,敲门声传来。
夏至站在门外,散着长发:“你们屋子里有剪刀吗?”
苏尔看了她一眼,双方达成一种默契。
“我找找。”
说完当真在屋子里开始翻找。
夏至倚在门框上,佯装不经意说:“小翠请我帮忙剪纸。”
“这么晚还不休息?”苏尔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把剪刀,递了过去。
“她说想剪些囍字和漂亮的图案,等布置婚房时用。”夏至说出真正的目的:“不如一起去?”
苏尔看了纪珩一眼,后者微微颔首:“去看看也无妨。”
一盏小灯在黑夜里闪烁着,小翠孤零零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桌上放着数张红纸。
看到他们来,稍稍愣了下。
苏尔主动开口解释:“我对剪纸的技艺很感兴趣,特地跟来观摩。”
小翠露出恍然的神情,谦虚地表示自己的手艺也就一般。
苏尔小心拿起一张,剪好的图案是一个罐子,上方布满密集的花纹,仔细对着灯光瞧,竟像是人的半个脑袋。
好的剪纸大师可以做到‘藕断丝连’,仅仅用头发丝那么细的线条,便能构造出复杂的内容,小翠的剪纸技艺丝毫不逊色,辨认出图案的内容后,人头拼命想钻出罐子的瞬间让人觉得无比真实。
“贴这个是不是不大吉利?”
小翠认真忙着手上的事情:“就是张幽默剪纸,现在外面都流行犀利夸张的风格。”
细致活儿在她手上却做得很快,没过多久桌上的纸张就用完了。
小翠站起身:“我去再拿点来。”
她离开的时间有些长,夏至庆幸提前叫了苏尔和纪珩来,否则一个人留在这里,夜深人静守着一桌子剪纸,简直是对精神的极大摧残。
二十分钟后,小翠才回来,咕哝着说纸被老鼠啃了,害她又重新裁了许多。
几人聊了会儿天。
久了苏尔发现小翠言谈更像是在钓鱼,而且每次只放一点鱼饵。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提起许鹤,说到紧要处便巧妙地转化话题。
苏尔只喜欢做垂钓者,没心情当肥美的大鱼,打了个呵欠装得很困:“我先去睡了。”
一声尖叫打断接下来的动作。
被惊到的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人,离声源处近的理治局负责人第一个赶到,远处亮起灯光。
纪珩下午摸索了一遍许家的地形,看一眼就知道出事的地点。
和苏尔对视一样,轻声道:“去厨房。”
许家的厨房面积不大,苏尔等人到时,本就不大的一扇小门内外都挤满了人,还有两个正扶着大树干呕。
苏尔皱了皱眉,从面色难看的围观人中挤进去,
夸张的血污使得很难辨别死者是谁,人泡在缸子里,露出半截脑袋。眼白居多,像是溺水者,想拼命呼吸空气,最终还是死在不可抗的波涛当中。
更为恐怖的是,他流着两行血泪,表情却是微笑着的。
死状和那张剪纸一模一样!
“是小张!”有人喊了声。
虽然不清楚小张是谁,不过苏尔环视一圈,确定玩家和许家两兄弟都在,死者只有可能是理治局的人。
好歹年轻时经手过一些杀人案件,理治局的负责人是为数不多能保持镇定的。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叹鼻息时意外发现死者口中咬着东西……一张剪纸。
因为一直抿着,死者半边嘴唇被染红,和苍白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粘了口水容易破损,负责人小心翼翼将对折的纸张打开,乍一看是倒吊人。然而细瞧就会发现有很多不同,这个小人要更加血腥。
它的四肢有些斑驳的痕迹,像是被火烧烤后的烙印,但剪纸的表达有局限性,不好确定。不过倒吊人的脸很好辨认,负责人转过身,看向一脸惊愕的夏至。
死亡预告。
四个字霎时在不少人心中升起。
莫非下一个死者会是夏至?
邮票鬼瞥见夏至瞳孔骤缩的瞬间,嘁了一声:“又不会真死,你在怕什么?”
夏至捏紧拳头,哪怕邮票鬼再三强调幻境中的死亡不会影响现实世界,但生死大事前,谁能完全相信一只鬼的话?
退一万步说,剪纸上倒吊人的死法如此痛苦,真要经历一遍,那跟要了半条命有何区别?
忍不住看向在场玩家,想说服他们一起对付邮票鬼离开幻境。
然而王三思刻意避开与她的对视,纪珩连个目光都没施舍,明显是要选择继续留下查看线索。至于苏尔……后者关心的重点不在于死者,反而一直盯着许鹤的未婚妻看。
此刻苏尔单纯想知道小翠会怎么辩解,毕竟缸子里的尸体和她的剪纸如出一辙。
对视间小翠突然捂住胸口,朝许鹤的方向稳准狠地倒过去,一副收到惊吓的模样。
许鹤连忙抱起‘昏厥’的未婚妻回屋。
“……”
苏尔撇撇嘴,看来嫌疑犯根本连解释的想法都没有。
“不好,声东击西!”负责人突然面色大变,低吼一声,慌忙拉着刚送完小翠回来的许鹤说:“快去看看香炉还在不在?”
一群人匆匆朝存放香炉的屋子涌去,王三思本来要跟着,一看苏尔等人都在,又歇了心思。
“负责人妙啊。”苏尔瞄了眼尸体:“这个时候还能想到香炉。”
“这里的人对自由小镇有病态的执着。”家庭调解员的身份让王三思经常和镇民打交道,很了解他们的思想动向。
“……现在不确定的情况太多,我们是不是离开幻境比较安全。”
犹豫许久,夏至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苏尔保持缄默。
见没人说话,纪珩直接挑明了:“时间不能白浪费。”
在幻境里已经呆了大半天,除非疯了才会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离开。
王三思持同一想法,扮演老好人含蓄地安慰夏至:“七天内完不成任务,大家都得死,来都来了……无功而返不好。”
夏至面色变化不定,最终一言不发离开。
厨房里充斥着血腥味,纪珩似乎准备检查一下现场,王三思无意多留,走到外面空旷的地方透气。
“道具。”纪珩冷不丁侧过身,对苏尔说。
反应了两秒,苏而言拿出小女孩的乳牙,根据之前的鉴定结果,这是需要吸血才能使用的成长型道具。
乳牙沾染到血液,立时展开疯狂吸收模式,好在它就如一个眼大肚小的暴食者,融合了小半碗的血后就开始停止吸收。
苏尔微松一口气,如果乳牙一次性抽干所有血液,那他还真得估量一下这东西能不能继续带在身上。
纪珩审视地望着尸体,忽然说了句:“欲盖弥彰。”
苏尔弯腰捡起乳牙,点了点头:“小翠故意在我们面前剪纸,中途又离开一趟,仿佛宣告她就是杀人凶手。”
想想又补充一句:“还有死者嘴里的那张纸,剪得恐怖血腥,是在给夏至施加心理压力。”
仅凭一人之力无法离开幻境,在求助不能的情况下难免对他们心生间隙。
“挑拨离间造不成多大的影响。”纪珩笑了下问:“如果用夏至的角度来思考,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苏尔低着头思考,片刻后叹道:“杀小翠。”
横竖都是要死,还不如碰碰运气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尤其是小翠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可疑,哪怕有故意的成分在内,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纪珩唯一的一点笑容瞬间消失:“为什么小翠要诱导夏至去杀她?”
苏尔正想接话,脑袋猛地偏向一边,窗户外面邮票鬼眼珠一动不动地在看他。
“有人让我带话。”邮票鬼一字不落重复:“说你的反应太迟钝了,明明早就用打油诗做过提醒。”
苏尔回忆了一下内容:“你笑我哭关门狗?”
邮票鬼只负责传话:“狗是灵敏的,所有要关在出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