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扬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伤口,费力的喘息着。
“你……”
“呵呵呵……”男人低着头,低笑起来,“好痛啊。”
笛灵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师尊当时,肯定也很痛。”
煜扬说完,便低垂着头,沉默了下来。笛灵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周再一次陷入寂静,煜扬的血细细从脚底向前延伸,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求你救他。”
男人的声音响起,沙哑得不像话:“除他之外,我从未再求过任何人。因为我觉得,只要我足够强大,没什么我得不了的。但是……”
男人哑声道:“……求你救他。”
笛灵垂下眼。
终于,他道:“我知道如何救他,但不一定能实现。”
“顾若清的灵魂散落在各个时空,需要你一个碎片一个碎片去找,去拼凑,我也可以帮你。”
“但是,你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有可能你的余生都在寻找他,直到你死,也不一定能找齐。”
煜扬抬起头。
他看着笛灵,一字一句道:“一世找不齐,那我就再找一世,若两世仍不行,那我就找三世,四世,五世,永远。”
“我是一个天生偏执的恶鬼,若能生生世世纠缠他,我死多少次都值。”
~
煜扬走上台阶,掀开黑色的帷帐,看向那个闭眼沉睡的人。
他伸手抚摸他的脸,“师尊,您要答应我,等我回来,您就不能再贪睡了。”
煜扬倾身,亲吻了那人的额头。
突然,就在他的嘴唇还未离开时,脑中猛地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
那个耳鸣声还带着强烈的犹如警报拉响般的杂音,伴随着头痛,让他几乎差点摔倒在玉床上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在他的大脑里。
【系统:呼,终于连上线了。哥哥!又是我!我又肥来了!撒花ヽ(°▽°)ノ】
沉默。
没能听到想象中那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系统产生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系统:……歪?哥哥在吗?】
它又满怀疑期待的等了一会儿,正打算发个窗口抖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
男人听了都沉默。
女人听了都流泪。
【煜扬:你谁。】
在那一刻,世界安静了。
【系统:……】
【系统:卧槽!!!连错线路了啊喂!这是反派的线路啊!!程序员!程序员呢?!放我粗去!快放我粗去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煜扬被脑子里面的暴风哭泣砸门的声音闹得心烦,他坐在玉床边,低头揉着太阳穴,忍不住一拍玉床,喝出声。
“安静点!”
系统立即住嘴,被吓得在他脑子里面躺平流泪,大气也不敢出。
它才刚刚重启不到两分钟,已经思念顾若清思念了千百回。
当年顾若清刚来的时候,他与系统进行协调沟通与合作,花了三天。
但在煜扬这里。
他的调i教只花了三分钟。
【煜扬:姓名?】
【系统:o(╥﹏╥)o智能人工化系统10101】
【煜扬:背后主使?】
【系统:o(╥﹏╥)o新时代新天地5G高新人工技术产业开发项目宇宙穿越者联盟,编号66666,后面有公章和法人信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o(╥﹏╥)o】
【煜扬:来此目的?】
【系统:就……挣点积分想给自己买套皮肤o(╥﹏╥)o】
【煜扬:知道以后怎么做吗?】
【系统:o(╥﹏╥)o成为您的小弟,为您做牛做马。】
【煜扬:下次还敢随便给我乱嚎吗?】
【系统:不嚎了,绝对不嚎了o(╥﹏╥)o】
【煜扬: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系统:在下可以给您带路,找我哥……不是,找您师尊o(╥﹏╥)o】
~
周围白光一闪,煜扬眨了眨眼,看见自己正在一个闹市的街坊站着,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吆喝不断。
“这是前世,”笛灵看了看他,“你应该有记忆。”
煜扬看了看周围,却摇头道:“但我对此处并没有太多印象”
“当然,”笛灵回答道,“因为此时你还未出生。”
“我们对于这一切而言,不过只是一个旁观者,这里的所有景象都随着我们的每一步而变化着,无法预料,”他朝前方走去:“所以我们只需要往前走,然后也只能一处处去寻找他。”
“等等,”煜扬指着一边,“朝这边走。”
笛灵疑惑的看他一眼,但还是听从了煜扬的建议往西边走去。
很明显,他们选对了方向,没走几步,四周的景象就变成了那座熟悉的青楼——何处风月寻。
【系统:求夸奖!】
【煜扬:让你说话了吗。】
【系统:QAQ】
他们进入大门,胭脂水粉混杂着酒香味立马冲入鼻中,这里一共三层楼,都挂着红绸络帐,四周琴瑟笛鸣,乐声绕梁,女子欢笑盈盈,男人们掌声连连,叫好不断。
煜扬比前面层层叠叠的人高了不少,他稍微一抬头,就看见正前方的戏台子上,有几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跳一种极为香i艳的舞蹈。
“各位爷!下面将给各位带来闻名城外的镇楼之舞——《风月媚骨然》”
煜扬远远的看着,那几位姑娘碎步着在台上变换姿势,如同被风浮动的绿叶般,忽然,四周的男人猛地激动起来,嚎叫出声。
只见一个面裹红纱的女子信步而出,周围的一切都成为她的陪衬,她媚骨天然,柔弱无骨,动作之间却带着一种韧劲。
最值得可提的是,她的腰带长而轻飘,在一个连续的旋转之中,丝带一圈圈掉落,最后,她的外袍也随之敞开,每一次旋转都让春光更露出来一点,看得台下的男人嚎叫声简直掀破房顶。
“这是魔族的舞蹈。”煜扬忽然道。
有人忍不住,冲上去想要把那根丝带扯下来,女子的表演被打破,瞬间大惊失色的躲开,脸上的红纱掉落,露出那张带着带着异域风情的脸。
煜扬的双眼猛地睁大。
那竟是勒琳。
他不顾一旁笛灵的呼喊,瞬间冲上去,想要把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抓开,却看见自己的手轻易穿过周围人的身体——他不过是个旁观者,根本触碰不到。
周围的琴瑟声戛然而止。
一只手穿过煜扬所在的位置,抓住了男人的手臂,让勒琳得以逃到台下去。
那个清亮而淡然,犹如溪水流淌的声音响起:“阁下在干什么。”
煜扬浑身一愣。
他转过头,看到了青年时代的顾若清。
那人仍旧穿着白衣,外面是青色的褂裳,眉眼俊朗,黑发如瀑,披散在肩后。
他从未看过那人黑发的样子。他似乎更沾染了世间的气息,站立之处仿佛不再是勾栏俗地,而是在河边柳下,花开十里,吟诗颂词。
那个骚i扰勒琳的男人被阻止,膀子一甩,挣脱顾若清,推他一把,凶狠道:“你个低贱的琴师,竟然敢坏老子的好事!”
说着他就冲到了一旁的琴瑟台上,举起一盏红木的琴,猛地往下一砸:“呸!”
那红木琴摔在地上,最后一根琴弦“崩”的一声,断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更新……真妙(这不是咕!)
第七十五章 往昔
“对不起, 我给你添麻烦了。”
顾非罂转头,他正在城外的小河边清洗琴上的污秽,刚才被摔在地上染了不少灰尘。
勒琳有点不好意思的走过来:“今日是你为我伴奏, 我之前倒很少见你愿意演奏这些淫词艳曲……但没想到今日会出这样的事故。”
顾非罂摇头:“没关系。”
勒琳笑起来:“每次和你相遇,都是遭遇险情啊,也是缘分,你叫顾非罂是吗?我上次有和你说过,我叫勒琳。”
她和顾非罂相识在城外一次偶然的险情中,当时她被几名心怀不轨的歹徒包围, 是顾非罂救下了她,并护她回了青楼。
但当时她没想到,顾非罂竟然也是这青楼的一名琴师。
顾非罂点点头,也笑道:“那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缘分。”
勒琳很快与他熟识起来:“你这琴弦断了怎么办啊?别人都说, 琴的灵魂便在琴弦上, 只要有一根断了,就算续起来了, 也丢了魂, 没那韵味了。”
顾非罂抚摸这最后一根断弦, 道:“还好, 这不是它第一回断了。”
“啊,”勒琳道, “你这么珍视它,怎么之前也断过啊?”
青年抿抿唇, 没说话。
他当年在师门学琴的时候, 他年纪最长,技术最佳,为大师兄, 下面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师弟,结果有一次,一个师弟偷偷想用他的琴,企图弹出像他那般悠扬的琴声。
但师弟不小心,便将琴弦弄断了。
师弟恐慌之下撒谎,坚决否认自己动过顾非罂的琴弦,还说是亲眼看见顾非罂弹断的,想要栽赃给他。
师弟边说边哭,再加上年纪小,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言辞,认为是顾非罂自己的错,而后者根本无从解释。
如果说会哭的小孩有糖吃,那么顾非罂从小就是不会哭的小孩,听话懂事,却得不到该有的糖果。
于是,这断弦他便默默续上了。
断了配琴,他也无心深造,退了师门,到俗世谋生,历经各种周折坎坷,便停留了此处。此处虽不光鲜,但无人会在意他在弹奏什么。
“啊?怎么会这样?”勒琳愤慨道,“你干嘛不直接说是那小师弟的错啊!或者直接打他一顿,这太可恶了!”
顾非罂将琴弦接上:“乐师之间,最忌触染他人乐器。若说出真相,小师弟便就会立即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在冰天雪地里被冻死。”
“这样啊……啊算了!我想到了!”勒琳一拍大腿,“我送你一根更好的!”
他当时听见少女此话时,只是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但当几天后,一个硬朗俊气的男子翻窗进了他的房间只为送他一根琴弦的时候,顾非罂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云肆风抱歉的看着脚边被自己不小心踢飞的窗户,挠头道:“嘶……顾兄,踢你窗户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等会保修……这是琴弦,送你的!”
云肆风松开手指,明明是灵器通榜上名列前茅的非音弦,此刻却像油渣一样被他抓在手里,濡了一掌心的汗。
顾非罂承认自己内心有点嫌弃,但是他还是礼貌的收下了。
“前两次真的谢谢你救了阿琳了,”云肆风自觉的开始修窗户,“她和我说你了,说你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夸得天花乱坠,我整天快酸死了,今天正好逮着机会过来……哎,麻烦把我剑的剑柄递一下,我缺榔头。”
顾非罂把剑柄递给他,笑道:“那过来之后感觉怎么样。”
“感觉啊……”云肆风闷闷道,“感觉她说得真对,好气哦。”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一朝之间便成了好友。
~
“你个小表子!把自己卖到这来竟然还想不接客?!老娘打死你!”
青楼里忽然喧闹起来,顾非罂站起身,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小孩抱着头,正被老鸨辱骂殴打着,小孩很细瘦,穿了一身淡粉色的长裙。
“……我不是表子!”忽然,那个小孩恶狠狠的抬起头,声音虽然清脆悦耳,但能听出一个男孩的声音,“我只给别人唱歌的!我才不要服侍那些臭男人!恶心!”
老鸨气极,抬手就要打:“到了这来你还觉得自己清高了不成?你当初快饿死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卖到这来,注定是个从小烂到大的烂货!来人!给我把这小兔崽子按住。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接客!”
“宝娘,可别把这小表子的好嗓子打坏了,天生的歌姬妙音啊。”
“老娘心里有数,来!打!”
“慢着。”
老鸨的手腕被顾非罂抓住,穿着裙子的男孩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顾非罂看着老鸨,道:“他当初卖身时便只是得的艺伎的钱,卖身契上也有写,宝娘莫不是忘记了?”
说完,他转头向男孩问道:“把卖身契拿出来给宝娘看看。”
男孩愣愣的看着顾非罂清俊的面容,连忙点头,手忙脚乱的浑身上下找,终于找到了那张牛皮纸。
老鸨看一眼那纸,再看了看挡在男孩面前的顾非罂,知道已经再逼迫不了,愤恨的一甩手,离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顾非罂蹲下来,问道。
男孩看着他,赶紧擦了擦脸,一下子变得怕生起来,声音细弱道:“哥哥好……我叫……柳曼声。”
顾非罂看着他,笑了笑,然后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你其实是男孩子,是吗?”
柳曼声一惊,刚想逃走,却又听那人道:“你不用害怕,如今外面世扰俗乱,你能以此取舍抱住性命,是很勇敢的行为。”
“之后,我会帮助你,”顾非罂道,“我也可以教你乐理,如果你愿意的话。”
柳曼声看着他,忽然用手臂擦了擦眼泪:“……我愿意,谢谢……谢谢哥哥,不不!是,谢谢……师父……”
“就叫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