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尧本身不想来,青岑让他去做的事他还没有办完,东西也还没拿到手。
让他改主意的原因是冯惠扬最后一次登门的时候说他们家有一柄金如意,通身祥云文,前清时候宫里的东西,请高僧看过了。
只要这件事能解决,好处记在大房的头上,金如意就当报酬的一部分送给他。
周旭尧就来了。
他心里清楚云青岑要去做一件很凶险的事,但他能帮云青岑的并不多。
只能多给云青岑一些东西,反正他家里的法器他都不准备留,全部给云青岑送过去。
外面的,他能给云青岑找到多少,就给多少。
周旭尧正在跟冯惠扬说话。
冯惠扬对周旭尧很尊重,态度里甚至带了点讨好,只求周旭尧能好好出力。
冯老先生太能活了,活到九十多,孙子都给他生了玄孙,他还没死。
更何况冯老先生虽然老,但脑子很精明,集团的生意请了专门的经理人打理,别说孙子的孙子,孙子本人手里的股份都跟虾米一样,在集团里也只能管点小事,货源和钱,冯老先生都握在自己手里,老成精了。
冯惠扬就希望这件事自己这边出力最多最大,等老爷子要死了,他们能多分点遗产。
钱是不嫌多的。
“周先生的名气大,国内就没有不知道的。”冯惠扬很不客气的给周旭尧脸上贴金。
周旭尧全程微笑,也不说话,随便冯惠扬怎么吹他,反正他的能力也经得起吹。
就在一圈人夸奖的时候,有人挤了进来,这个人扬着一张笑脸,灿烂阳光,周旭尧的眼睛亮了。
周围所有人都成了陪衬,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是清晰的。
云青岑朝周旭尧笑,眼睛都眯起来了。
周旭尧只是看着云青岑,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那种装模作样的假笑,他不想让云青岑看到。
“周先生。”云青岑像模像样地跟周旭尧打招呼。
周旭尧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还是认真又严肃地说:“云先生。”
“没想到二位认识。”陈尧是真的高兴,他甚至都忘了跟冯惠扬打招呼。
周旭尧伸手跟陈尧交握,周围的人也都很识趣的散开了。
周旭尧看了眼云青岑,他不知道云青岑怎么跟陈尧说的,但他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笑着说:“我跟青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因为有冯惠扬在旁边,其它的都不好说。
云青岑在这样的场合从来都是如鱼得水,很快就让冯惠扬丢掉了戒心,甚至让冯惠扬和冯惠国觉得他们兄弟俩凑起来,先把其它两房打下去之后再说别的。
有了共同的敌人,哪怕原本是敌人也能握手言和,同仇敌忾。
云青岑这才能和周旭尧单独说话。
云青岑微笑着说:“没想到我们俩还有共事的一天。”
周旭尧小声说:“冯惠扬那有一柄金如意,前清的东西,我这次来就是冲着那柄金如意,到时候好给你拿过去。”
云青岑点点头:“陈尧有人脉,知道的多,金如意也不错,那我们就给他们演出好戏吧。”
说完云青岑还转头冲周旭眨了眨眼睛。
活泼又狡黠。
周旭尧的笑意挡不住,眼里都是笑。
云青岑走在周旭尧身边:“事情做完了吗?”
“还没有。”周旭尧,“就差收尾,这件事处理了之后再有两三天就能收好尾。”
云青岑瞟了他一眼:“越快越好。”
周旭尧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喜欢这样,喜欢云青岑指使他。
陈尧跟在后面,觉得云青岑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关系好,他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被冷落生气。
钱能到手就一切好说。
等进了大门,到了一楼客厅,冯惠扬这个大房孙子就站出来说话了。
他先说洋房:“这房子是清末的老房子,外国大使住的,后来易了几次手,我爸买下来的时候,这房子已经重修过五次了。”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房子都换过五次主人,甚至更多。
冯惠扬继续说:“这房子的风水也是请过好几位大师看过的,院子的池塘也都照大师说的挖,房子里的摆设也都一样。”
“几位大师都说好,风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从两年前开始,家里的怪事不断了。”
“我爷爷就喜欢这套房子,不愿意搬走,前后请了七八位大师,都没能把问题解决,我爷爷现在住在另一套房子里,等这套房子的问题解决了,他再搬回来住。”
陈尧听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有钱人这么造钱的吗?
不过一想这房子价值近亿,这几年房价长得凶,可能已经过亿了,相比之下,花个一两千万似乎也正常。
冯惠扬还提醒道:“前几位大师都跟我说,不是家里的风水不好,是有恶鬼作祟。”
云青岑板着脸,很严肃的没有笑出来。
这房子不说有多干净,但确实没有恶鬼。
前面的几位大师处理不了,就推脱到鬼怪上,鬼怪越强越凶,他们的责任就越小。
冯惠扬说完,就让各位大师先生们自己在房子里走走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就跟他的人说。
谁能先解决,冯老先生那边还有一笔两百万的谢礼。
周旭尧走在云青岑身后,他轻声问:“什么时候解决最好?”
云青岑挑了挑眉:“半个小时以内吧。”
“对了。”云青岑微笑着说,“那个吴大师,以后就不要干这一行了。”
他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天气不错。
周旭尧也在微笑:“年纪大了,也该好好休息,享享福。”
两人相视一笑,周旭尧的心再一次像被羽毛搔过一样跳动起来。
他并不是真的没了机会,对不对?
只要他按照青岑说的去做,青岑就不会轻易甩开他。
事实也证明这是对的,当年从没有正眼看过他的郑少巍,眼高于顶的傅明睿,笑里藏刀的赵鹤轩,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呢?
周旭尧微笑着,脸上的表情更温柔了。
第97章
毕竟周旭尧是冯惠扬亲自请来的人, 冯惠扬在跟几个兄弟姐妹和晚辈打过招呼以后就找到了周旭尧他们。
冯惠扬在他们面前倒没有隐藏,把这房子的来由说的很清楚。
彼时的冯老太爷只是个油坊的工人,那年头, 有钱人都活得战战兢兢, 更别提他那种没有文化,随时都可能下岗的工人了, 时局也动荡, 不知道多少国人坐上去外国的船,以为自己能挣到美金,回国给家人好日子,结果实际上是卖身为奴,去了国外就是奴隶,干活干到死都回不了家。
冯老太爷精明, 油坊东家要逃去国外,来不及收拾油坊里的东西, 只带了金条,冯老太爷看东家走了,就自己把摊子重新支起来。
冯家慢慢发家,后来打得厉害, 冯老爷子就两边下注, 两边送钱送军资,装了十几年的乌龟, 把家业保了下来。
他不愿意卖掉这个洋房,非要住, 也是因为这套洋房是他还是个穷小子, 长工时候的梦, 是有钱和身份的象征, 是另一个阶级的标志。
人年纪大了,倔起来没人拉得住,更何况冯家也没人敢拉,快一百岁的人了,不说冯家的财产握在他手上,就算没有,他这个年纪也该供起来了。
“最开始只是有点奇怪的动静。”冯惠扬叹了口气,“我们以为是保姆搞鬼,换了十几个保姆,动静还在。”
“就是每晚有电流声,后来就不是电流声了,变成了音乐声。”冯惠扬似乎也不害怕,虽然这房子里很多古怪,但还没死过人,受伤也没有,最开始倒是害怕了一段时间,家里人强撑着不走,但每晚都睡不着觉,各个都神经衰弱,现在好了,怕到极致反而不怕了,撞鬼比穷好。
冯惠扬:“都是些老歌,不过声音小,要仔细听才能听见。”
“家里的东西也会移位,我老婆的首饰就常丢,刚开始也是疑心保姆,不过东西最后都找到了,但换了保姆也还是这样。”冯惠扬有些疲倦,云青岑给冯惠扬递了罐清凉油,冯惠扬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在自己的人中和太阳穴擦了点。
冯惠扬:“都不是什么大事,但小毛病不断。”
周旭尧面对甲方的时候架子比云青岑想象的摆得还高,他听完冯惠扬的叙述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倒是云青岑态度更好,他主动对冯惠扬说:“冯先生,您是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冯惠扬愣了愣。
云青岑凑到冯惠扬身边,小声说:“是全部解决,还是留点余地?”
冯惠扬看着云青岑,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变得更温和慈爱了一点,他也小声说:“这套房子住的是老爷子和四房。”
他只需要说这一句,云青岑就懂了。
最好只解决老爷子的问题,至于四房——管他们去死。
虽然其他三房为了尽孝心经常过来住,但每次也就住个一两天,受点罪也没什么。
但四房,这么多年占了那么多便宜,最好个个都被日夜折磨。
云青岑笑得像只狐狸,眼角微弯,狡黠动人:“冯先生放心,我知道了。”
冯惠扬补了一句:“要是云先生和周先生能合作把这件事办好,我私人还能再拿出一笔酬劳。”
他慈眉善目,五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和蔼慈祥,恨不得除了他这一房的人以外,其他三房全部死绝。
既然其他三房死不绝,那最受老太爷喜欢的四房不得安宁也挺好。
云青岑跟冯惠扬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比起虽然有本事但架子大的周旭尧,没架子还知道怎么揣摩雇主心思的云青岑显然更合他心意。
其他大师都有请他们过来的冯家人陪着,似乎是担心被人抢先,他们全都是分开行动,一间间查看房间,有些人,比如云青岑和周旭尧什么都没带,而更多的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八卦盘或是引魂幡,嘴里念叨着咒语。
云青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型神棍聚会现场,看谁都觉得有趣。
就连那位吴大师,也一直拿着招魂铃。
招魂铃云青岑也有一个,周旭尧送的,比吴大师手里的好得多。
周旭尧架子大,他面无表情地对冯惠扬和冯惠国说:“冯先生,我不习惯有人跟在我身边。”
冯惠扬和冯惠国都看了眼云青岑,云青岑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神棍。”云青岑跟周旭尧并肩走过走廊,他们俩都能看出这栋房子里没有恶鬼。
周旭尧笑了一声:“一本万利的买卖,骗子多很正常。”
请来的这十多个人里面,不是骗子的只有一半,这一半里又有一大半是半桶水,就连陈尧在这里面都可以说是有真本事了。
陈尧看云青岑和周旭尧聊得火热亲切,他也要插话:“你们看出有什么不对了吗?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陈尧理直气壮地说:“我擅长的是风水,抓鬼驱邪什么的,我只会点皮毛。”
他大方的说了,反而不会有人觉得他没有能力。
术业有专精,不懂也正常,同样是运动,会踢足球的不一定能跑马拉松。
云青岑停下脚步,他们走到了二楼阳台,云青岑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然后十分真诚地对陈尧说:“这房子里没有恶鬼。”
陈尧愣了愣。
周旭尧接着说:“有人做法,东西就在三楼客厅。”
陈尧一个激灵:“什么意思?”
云青岑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地说:“冯惠扬先生好不容易花钱弄来的东西,我们真的要解决吗?”
陈尧看着云青岑,他眨眨眼,有些糊涂:“冯先生去请人下咒,把咒物放进来,害自己的亲人?四房的人不说,老太爷可是他亲爸。”
陈尧咽了口唾沫,他还是不敢信:“那是他亲爸。”
云青岑看了眼周旭尧,周旭尧耸耸肩:“当了五十多年孙子,不想再当也正常。”
大房长孙,这点野心都没有,云青岑反而要看不起他了。
陈尧:“那他请我们来是为了……”
云青岑提醒道:“陈哥,我们是冯惠国先生请来的,只有周先生是冯惠扬先生请的。”
陈尧松了口气:“对对对,我们只用按冯惠国先生的话去做就行了。”
孙子害爷爷,怎么想都让他胆寒。
陈尧自认不是老鼠胆子,但还是觉得这种事耸人听闻。
倒是云青岑和周旭尧不当回事。
云青岑:“我们等等再上去吧,等他们表演完。”
周旭尧挑眉,知道云青岑要干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有时候周旭尧都不知道自己爱云青岑什么,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不开他了,云青岑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而让他割舍这部分,无异于让他剔骨挖心。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走出阳台。
直到现在为止,“大师”们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但一个个都老神在在,好像马上能手到擒来。
云青岑对周旭尧比了个手势,周旭尧笑了笑,靠近云青岑,让云青岑能在他耳边说话。
陈尧就看着云青岑跟周旭尧说“悄悄话”。
他双手环胸,心想:都多大的人了,还说悄悄话。
“吴大师,你看出什么了吗?”二房的长孙有些焦急地问。